雖然宋昌金已經接受了現實,可現實卻並未如他們期望那般順利,發生在新滿營的這場戰鬥讓這座城市多處受損,整座城池幾乎淪爲一片廢墟,宋昌金潛入的地道也受到了殃及,還沒有出城,這地道就已經中斷。
宋昌金的臉色變了,他開始意識到即便是羅獵沒有迫使他放棄那些財寶,自己也沒可能將那些東西帶出去。
顏天心並不相信宋昌金的話,不過羅獵卻看出宋昌金沒有欺騙他們,低聲道:“什麼情況?”
宋昌金將他們遇到的狀況向幾人說了一遍,陸威霖道:“總會有辦法,這些地道不是你挖的嗎?”
宋昌金道:“是我挖得不假,可是這裡面只有兩條能夠通往城外,現在這兩條地道全都中斷了,我們不可能通過地道直接出城。”
阿諾道:“總有辦法,你那麼狡猾,總不會只留下一條後路。”多半人都對這隻老狐狸抱有疑心。
宋昌金苦笑道:“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騙你作甚?”
鐵娃道:“就算沒有後路,咱們一樣有辦法離開,既然宋先生過去一個人都能夠挖出那麼多的地道,現在咱們這麼多人,大家同心協力一定能夠挖出通路對不對?”
宋昌金望着這個不知愁滋味的小子,不禁哈哈笑了起來。
張長弓知道他在取笑鐵娃,剛剛纔建立起來的那些好感頓時又減弱了許多,沒好氣道:“總會有辦法。”
宋昌金道:“那你說說有什麼辦法?”
張長弓被他問住,他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目光投向羅獵。
羅獵道:“就算咱們出不了城,可離開這地道應該沒問題吧?”
宋昌金心中暗贊,自己的這個侄子智慧畢竟超人一等,這羣人中最明白的就是他,可正因爲如此,自己才被他吃得死死的,想要在他面前搞花樣可沒那麼容易。
宋昌金道:“出口沒有,通氣孔倒是有一個,如果僥倖沒有堵塞,我們一起動手,很快就能挖出一個出口,不過……出去後必然還在城內。”
阿諾道:“城內就城內,大不了再跟那羣殭屍幹上一場。”
獨目獸去而復返,緩緩來到滿身是血的藤野忠信身邊,獨目陰森森盯住藤野忠信,藤野忠信心中暗歎,看來今日自己註定要命喪於此,不過死在獨目獸的口中也要比死在石島刀下好,如果不是這獨目獸出現,自己還不知要遭受多少的折磨。
獨目獸並沒有馬上享用眼前已經喪失反抗能力的獵物,只是張大了嘴,露出滿口白森森如尖刀般的利齒,它的涎液甚至都滴落在藤野忠信的臉上,藤野忠信被獨目獸口中的腥臭薰得險些閉過氣去。他的喉結因爲緊張而上下移動着,臉上的鮮血糊住了他的雙眼。
藤野忠信竭力睜開雙目,就算是死,他也要睜着眼睛離開這個世界,他看清了獨目獸那隻泛着妖異綠意的眼,可能是因爲太過接近的緣故,獨目獸的眼睛在他的視野中不斷放大,藤野忠信意識到它眼詭異的時候想要擺脫它的目光已經來不及了,眼前綠光大盛,中心有一個黑洞,看上去如同一隻巨大的眼睛,黑色的瞳仁產生了巨大的引力。藤野忠信感覺到自己被這股引力吸了進去,他發出大聲的嚎叫,身體如同墜入一個無底深淵。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維持了十多秒鐘,他的身體落在鬆軟的沙面之上,藤野忠信卻沒有感覺到疼痛,非但沒有感到疼痛,甚至連此前石島夫人給他造成的創傷也神奇消失了,他嘗試着從地上爬起來,麻痹的手足也恢復了正常,兩條被匕首刺傷的大腿也沒有感到疼痛。
藤野忠信低頭看了看腳下,下面全都是血紅色的沙,他擡頭向上空望去,天空瓦藍,純然一色,看不到一絲雲。這裡應當不是他剛纔所在的地方,藤野忠信有些詫異地向遠方望去,只看到一隻孤獨的巨眼懸浮在紅色沙面之上,無論他走向何方,那隻眼總會出現在他的視線內,鎖定他的目光。
藤野忠信轉身想要逃離這片地方,剛剛邁出腳步,他的身體就漂浮了起來,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身後推着他,將他推向那隻巨眼。
藤野忠信拼命掙扎着,可是他的掙扎根本無濟於事,他被這股無形的力量推到巨眼前方,巨眼盯住他緩緩轉動,藤野忠信試圖閉上雙眼,不去看這詭異的巨眼,可是無論他怎樣努力都無法逃開這巨眼的目光,在巨眼的目光下他彷彿被扒得乾乾淨淨,從內到外被這巨眼看得清楚透徹。
一個陰沉的聲音在他腦海中迴盪:“你偷走了黑日禁典。”
藤野忠信用力搖了搖頭道:“沒有……”他的話還未說完,眼前就浮現出一幅影像,卻是一個年輕的日本人潛入天廟的影像,他身手矯健,在天廟中縱跳騰躍,那是他的爺爺藤野博文。藤野博文從天廟的密室中找到了一個塵封的青銅匣,就在他準備打開的時候,一個個天廟武士從後方追趕而來。
“你還狡辯嗎?”那聲音低吼道。
藤野忠信內心顫抖了一下,他不明白這個家族的秘密爲何會以影像的方式呈現在這裡。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影像就來自於自己的腦海深處。面前的這隻巨眼擁有着窺探心靈的魔力,自己的任何秘密在這巨眼前都無法隱藏。
《黑日禁典》是屬於他們家族的秘密,除了本家族的人之外,外人本不該知道。正是爺爺從古西夏天廟盜走的那本書才成就了藤野家族的崛起,這本神奇的古書不但教會了他們許多的秘術,也激起了他們強烈的好奇心,讓他們的心靈深處產生與日俱增的野心和慾望,讓他們藤野家族一個又一個前仆後繼地來到了這裡。
巨眼流露出嘲諷的目光:“你這可憐的傢伙,以爲自己讀懂了《黑日禁典》,以爲學會了幾首秘術就能夠操縱一切?橫行天下?”
“你怎麼知道?”藤野忠信雖然沒有開口說話,可是這個聲音卻在空曠寂寥的空間內迴盪,他只是產生了這個想法,聲音居然就傳播了出來,藤野忠信不知發生了什麼?更不知自己處在了怎樣一個詭異的世界中?
巨眼道:“我當然知道,你以爲你的爺爺有能力帶走那本書?”
藤野忠信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現實,難道當年爺爺之所以能夠將那本書帶走,源於一個陰謀?是對方根本就是有意讓他將書盜走?他強裝鎮定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巨眼道:“從盜走《黑日禁典》的那刻起,你們所有接觸到那本書的人都等同於和我簽下了契約,無法擺脫,至死不休!”
藤野忠信怒吼道:“你以爲自己是誰?誰都休想控制我!”
嘲諷的目光籠罩了藤野忠信的全身,這目光下,他意識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同一隻螻蟻,對方的目光就能夠輕易將自己殺死。
“你!只是一個奴僕!”
顏拓疆甦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校場的高臺之上,這裡他非常的熟悉,過去他曾經不止一次坐在這裡閱兵,笑看風雲,運籌帷幄,而現在,他只是一個可悲又可憐的囚徒。高臺上沒有人,只有他自己,可是高臺的四周,裡三層外三層的殭屍士兵圍在了那裡,這些士兵曾經都是他親密的部下,曾經爲他浴血奮戰,曾經宣誓向他效忠,而現在,他們已經失去了理智,成爲一具具沒有主觀意識的行屍走肉。
這些殭屍士兵的目光無神且空洞,他們的皮膚佈滿皺褶,臉色清灰,鼻孔誇張地翕動着,卻不是爲了呼吸,而是野獸嗅到了獵物的味道,這羣殭屍圍攏着高臺上唯一的獵物,卻沒有誰主動向獵物發動攻擊。
顏拓疆慢慢坐起身來,可是不等他完全坐起,就被無形的一腳踹中了胸膛,他重新跌倒在地,那隻腳踩在了他的右臉上,將他的左臉狠狠擠壓在堅硬的地面上。
藍魔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感情:“死並不可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纔是這個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說這句話的時候藍魔還能夠記起馬永平這個名字,這也是他代表馬永平發出的最後一聲感慨。馬永平將靈魂賣給了藤野忠信,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再無馬永平這個人。
顏拓疆此時想到得卻是馬永卿,如果他沒有選擇回來,那麼他和馬永卿一起應當已經遠遠離開了這片恐慌之地,又想到馬永卿腹中的胎兒,那是他的骨肉。無論怎樣,那孩子出世之時已經見不到他的父親了,顏拓疆的內心中涌起深深的悲哀。不顧馬永卿的哀求和勸阻選擇迴歸之時,他並沒有考慮清楚自己回來的目的是什麼?而現在他總算有了時間好好去考慮這件事。
爲了復仇?爲了權力?可當他完成了這兩件事的時候,內心中並沒有任何的滿足感,也許是爲了士兵和百姓吧,也只有這個藉口才能讓他心中好過一些。
如果還有機會逃出去?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馬上就被他否定了,顏拓疆爲這突然產生的奢望而感到可笑,上天已經給過自己一次機會,不可能再給自己一次。
藍魔低聲道:“你把天狼弓藏在什麼地方?”
顏拓疆愣了一下。
藍魔陰惻惻道:“說出來,我就殺了你!”
蓬!爆炸聲從東南角響起,圍繞在高臺周圍的殭屍開始向爆炸發生的地方聚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