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拿着一條已經凍得硬邦邦的兔腿出來,架在篝火上加熱,然後一溜小跑去附近的樹叢內把憋在肚子裡的那泡夜尿給放了出來。重新回到羅獵身邊,看到羅獵正幫他翻烤那條兔腿,樂呵呵道:“謝了!”
羅獵道:“怎麼醒了?”
瞎子道:“餓醒了,順便起來放水!”
羅獵將烤熱的兔腿遞給了他,瞎子伸手接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啃了兩口想起了羅獵,將啃過的兔腿遞給羅獵,好東西必須要和兄弟分享。
羅獵搖了搖頭道:“不餓!”不由得想起當年他們一起在中西學堂的那段時光,那時候瞎子已經高大壯碩,而自己還非常瘦弱,都是瞎子在照顧自己,有好吃的東西從來都會和自己分享,直到現在他的而習慣仍然沒有改變過,和瞎子相比,自己成熟的速度好像更快一些,不過羅獵心底深處卻羨慕瞎子的沒心沒肺,羨慕他的無憂無慮。
瞎子也沒跟他客氣,繼續吃了起來,風捲殘雲般將兔腿吃完,舒舒服服打了個飽嗝。
羅獵望着瞎子一臉的羨慕,這廝能吃能睡,身寬體胖,同人不同命,在瞎子看來最簡單實現的幸福,對自己卻是那麼的艱難。
瞎子充滿同情道:“你又一夜沒睡?”
羅獵的失眠症由來已久,回國之後在他成爲黃浦小教堂的牧師之後,曾經有所緩解,可是自從遇到了葉青虹,他就捲入到這場驚心動魄的漩渦之中,他的失眠症又開始加重,開始的時候還能斷斷續續地睡着,後來竟然變得徹夜不眠。失眠讓他開始變得焦慮,情緒受到影響判斷力自然受到了影響。
瞎子嘆了口氣道:“這樣下去你的身體也受不了,可能是太緊張了。”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等咱們回到城裡,找個窯子來上兩炮,保你什麼失眠症都好了。”這貨說話從來都沒個正行。
羅獵對瞎子的這種說話方式早已習慣,白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
瞎子卻從羅獵的反應中感到了他情緒的低落,充滿擔憂地望着這位多年的老友:“羅獵,不如咱們回黃浦吧!”
羅獵點了點頭,瞎子心中一喜,可馬上他就意識到羅獵點頭或許並不是同意他的想法,他和羅獵自幼相識,記得小時候他們一起進中西學堂的時候,羅獵瘦瘦小小,常有同學欺負他,那時的羅獵就表現出超人的倔強和勇敢,遇事不但有智慧有主見,而且做事不屈不撓。這樣的人,又怎會輕易放棄。
羅獵的目光投向熊熊燃燒的篝火:“好,等咱們救出麻雀就回去。”
瞎子沒有提出反對,因爲他知道即便是自己反對,最後也一定會被羅獵說服,他的年齡雖然比羅獵大,可在心智上羅獵要遠遠勝過自己。
羅獵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現在纔是凌晨兩點半,他向瞎子道:“去睡吧,離天亮還早呢。”
瞎子掰斷一根樹枝投入篝火之中,低聲道:“你去睡吧,我守一會兒。”
羅獵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我不放心你!而且我的確睡不着!”他伸手拍了拍瞎子的肩膀:“去睡吧,養足精力纔好照顧周曉蝶。”
瞎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也不再堅持,轉身向窩棚內走去,他和阿諾一間窩棚,沒過多久,就聽到那窩棚內傳來此起彼伏的鼾聲。
顏天心聽到低聲的啜泣,其實這一夜她也沒有睡好,她沒有失眠症,可是在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她又怎能安然入睡?如果不是體力過度透支,她不會選擇留下來休息,自從凌天堡的事情之後,她的內心中就籠罩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雲,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恨不能現在就飛回天脈山,看看山寨的狀況。此番前來黑虎嶺拜壽,和她同來的共有二十三人,而現在竟然沒有一人還在她的身邊,這其中有玉滿樓那種背叛者,可更多的人或許已經犧牲。
周曉蝶應該也沒睡,肖天行死後,並未看她哭過,或許她在人前竭力經營着自己的堅強,而現在有了夜色的掩護,她終於可以卸下僞裝。顏天心並未說話,佯裝睡得很熟,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打擾她的好。
周曉蝶止住了啜泣,過了一會兒,她悄悄坐了起來,右手中寒光一閃,竟然握着一把匕首。黑暗中俏臉上兩點晶瑩的淚痕猶在閃爍,她咬了咬嘴脣,突然下定了決心,根據顏天心的呼吸聲辨別出她所在的位置,然後雙手舉起匕首,狠狠插了下去。
匕首並未如願以償地刺入顏天心的身體,周曉蝶的手中途就已經被顏天心抓住,雖然周曉蝶由始至終都沒有表露出對顏天心的仇恨,可是顏天心卻從她某些細微的疏離舉動中看出了一些端倪,這也是顏天心今晚難以入睡的原因之一。顏天心擰動周曉蝶的手腕,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力氣就已經將匕首奪了過來,然後反轉匕首抵在周曉蝶的咽喉之上。
周曉蝶的面孔上充滿了怨恨,她雖然看不到,可是她聽得到,她更猜得到發生了什麼。
顏天心搖了搖頭,放棄了向她解釋的想法,伸手點中了周曉蝶的穴道,周曉蝶感到身體一麻,癱倒在了地上,心中突然感到難言的委屈和自責,是自己太沒用,仇人就在身邊,而她卻無法爲父報仇,她傷心啜泣起來,這次並沒有掩飾。
羅獵聽到了來自身後的啜泣聲,從聲音中不難分辨是周曉蝶,一個剛剛失去父親的女孩哭泣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飄零的雪似乎突然停了,羅獵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卻看到顏天心走了出來。
顏天心任何時候都給人一種只可遠觀的冷清感覺,雖然她和羅獵剛剛經歷了一場同生共死的冒險,可脫險之後,她就明顯在迴避羅獵,保持彼此之間的距離。
羅獵朝她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顏天心來到篝火旁坐下,小聲道:“你去休息,我來值夜!”即便是出於對羅獵的關心,也是用這樣硬邦邦的語氣說出,如此美麗不可方物的女人似乎並不懂風情。
羅獵道:“心領了,我也想睡,可是睡不着!”他看了看顏天心:“你也睡不着?”
顏天心將雙腳向火堆移近了一些,裹緊了羊皮襖,溫暖的篝火讓她剛纔的不快漸漸從心中消失,小聲道:“我想盡快返回連雲寨。”
羅獵嗯了一聲:“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吧,大家都太累了。”
顏天心認爲羅獵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她補充道:“我一個人走!”其實她在逃離黑虎嶺之後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剛纔周曉蝶行刺她之後,這個念頭就變得越發堅定起來。
羅獵道:“其實你在凌天堡就應當選擇一個人走!”
顏天心被他的這句話給噎住了,可她又不好辯駁,如果不是依靠羅獵和他朋友的幫助,自己很難活着逃離凌天堡。無論她承認與否,都欠了羅獵一個很大的人情。她咬了咬櫻脣,想要開口,卻又覺得自己並無解釋的必要。
羅獵道:“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你幫忙救出麻雀。”
顏天心道:“我們並不知道羅行木把她帶到了什麼地方?”
羅獵撿起一根樹枝,在雪地上寫了四個字,是夏文書寫的,擅入者死!他指點了一下這四個字道:“跟我說說九幽秘境的事情?”
顏天心的表情充滿了猶豫,過了一會兒她仍然搖了搖頭,低聲道:“這件事關乎我們族人的秘密,我發過毒誓。”
羅獵的內心變得沉重起來,種種跡象表明,顏天心應該掌握了一些羅行木和麻博軒當年探險的秘密,或許她所說的九幽秘境就是羅行木一行迷失的地方,此後他們的衰老和喪失記憶,他們發生了那麼多的改變可能都源於此,羅獵幾乎能夠斷定,羅行木劫持麻雀,就是想要利用麻雀解讀他的心中的謎題,重新找到當年他和羅行木一起去過的地方。正因爲此,麻雀短時間內或許不會有什麼危險。
現在找回麻雀的希望很大程度都寄託在了顏天心的身上,她既然說出九幽秘境的名字,想必知道九幽秘境的具體位置。只要她肯幫忙,找到麻雀的希望應該很大,可是如果她堅持不肯,那麼事情就會變得艱難起來。
顏天心道:“九幽秘境其實是隻是我們族人世代相傳的傳說,並未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證實,不過……”她停頓了一下道:“在天脈山上有一片金國皇陵,五年前被人盜掘,應當就是羅行木那些人所爲。”
羅獵心中一亮,五年前正是羅行木和麻博軒、方克文三人爲了尋找大禹碑銘組建考古隊深入蒼白山的時候,無論是在和羅行木的對話中,還是麻博軒的筆記中,曾經多次提及金國皇陵,如今顏天心說金國皇陵就在天脈山,那麼可以確定他們當年探險的地方就是天脈山,以此來推論,九幽秘境也應當在天脈山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