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心中暗忖,那怪物在沒有發生突變之前應當是個日本人,興許還是某位從事研究的生物學家,不然也不可能留下如此翔實專業的筆記。在筆記的扉頁上找到了一個名字安藤井下,如果這筆記當真是那怪物所寫,那麼安藤井下就應當是他的本名了。
羅獵專門學習過日文,在閱讀和對話上沒有任何的問題,他最感興趣的還是關於毒蟲的介紹,根據安藤井下的記載,這毒蟲叫海蜈蚣,乃是鳴鹿島的特產,奇毒無比,可任何物資都有它的兩面性,海蜈蚣的毒素卻能夠起到抑制化神激素副作用的功效。
羅獵對化神激素這個名詞並不陌生,根據他的瞭解,日本人最早是從麻博軒體內血液中提煉出的化神激素,通過實驗將之運用於強化人體,日方爲此專門成立了一個部門,並將這個計劃命名爲追風者,當時福山宇治、藤野俊生、船越龍一、平度哲也都曾經或多或少地參與到了這個計劃之中。
或許鳴鹿島就是當初他們的實驗基地之一,不知是因爲暴露還是因爲實驗失敗這裡被中途廢棄,安藤井下應當是接受了最早的人體實驗,他之所以流落在此,應當是日方以爲他死了。
羅獵想起了同樣產生變異的方克文,方克文是受到了九幽秘境的長時間影響,而安藤井下、孤狼那些人所接受的化神激素都來自於麻博軒,相比較而言,方克文的變異應當更加徹底。不過這也很難說,或許日方通過現代化的科技手段,將激素提純,摒除了其中對人體有害的物質,留下了對人體有益的部分。
羅獵合上了筆記,因爲他內心中產生了警示,羅獵看到在他右前方的位置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周身佈滿鱗甲的怪物赤紅色的雙目死死盯住他。
羅獵表現出超人一等的鎮定,他將那本筆記收好,然後起身望着怪人,用日語道:“你是安藤井下!”
怪人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這個名字對他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已經整整五年沒有人再這樣稱呼過他了,身體的變異和長時間的孤獨生活早已讓他淡忘了過去的一切,他甚至忘記自己還是一個人類。
羅獵望着已經變得失去正常人形態的安藤井下,心中感到可悲,日方的野心讓他變成了這個樣子,羅獵道:“你還能說話嗎?”因爲擔心安藤井下聽不懂中國話,所以羅獵全程使用了日文。
安藤井下搖了搖頭。
羅獵從他的反應中意識到安藤井下雖然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可是他仍然可以聽懂自己的話,這對羅獵而言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只要是人,那麼興許他潛在的人性未泯,如果自己可以說動他,就能救治張長弓。
羅獵道:“你是不是注射了化神激素?”
安藤井下的目光驟然一亮,在他的心中,他們曾經從事的研究和實驗除了少數幾人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知道,甚至稱得上這個世界上最爲隱秘的計劃,可這個年輕人因何會知道?他聽過幾人的對話,他們應當來自中華,跟自己並不是同一國度。
安藤井下緩緩向羅獵走了過去,羅獵的手落在腰間,握住那柄用地玄晶鑄造的飛刀刀柄,提防這怪人隨時都可能發起的進攻,還好安藤井下暫時沒有攻擊他的意圖,只是捏起了一隻鉛筆,又找出一個破舊的本子,攤開之後,在上面寫道:“你怎麼知道化神激素?”
羅獵猜到他會有此問,輕聲道:“這世上不僅僅是你一個人被注射了激素。”
安藤井下繼續寫道:“這世上不可能再有化神激素了。”
羅獵道:“你認不認識平度哲也?”
安藤井下聞言吃了一驚,望着羅獵的目光充滿了錯愕。
羅獵又道:“他們將注射化神激素之後的實驗者稱之爲追風者,你應當是最早的實驗者吧?”
安藤井下週身都在瑟瑟發抖,他並非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憤怒,他以爲所有的化神激素都和他一樣被遺棄在這個島上,其他人都已經死了,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還有人帶着化神激素離開。
羅獵看到安藤井下的傷口,那是被張長弓用匕首刺出,安藤井下到現在仍然沒有痊癒,從這一點就能夠證明他當初注射的化神激素應當是最初的半成品,記得有孤狼之稱的佐田右兵衛擁有着驚人的自愈能力,受傷之後在短時間內就能夠痊癒。根據張長弓所說,有野獸之稱的方克文就算被地玄晶鑄造的武器刺傷,仍然可以迅速痊癒。
至少在自愈能力方面,安藤井下和兩者就無法相提並論。
安藤井下寫下了一個名字——福山宇治,雖然他長得醜怪的已經失去了人形,可不得不承認他的一手字還是相當漂亮。
羅獵道:“他已經死了。”
安藤井下忽然發出一聲暴吼,他的右拳重擊在地面之上,將地面的岩石砸得四分五裂,滿是鱗甲的胸口急促起伏着,顯然憤怒到了極點。
羅獵從他的表現看出安藤井下對福山宇治也恨到了極點,之所以憤怒是因爲無法親手除掉此人。
羅獵道:“你們的化神激素是從麻博軒的血液中提取得對不對?”
安藤井下死死盯住羅獵,他開始懷疑羅獵的動機,對方怎麼會如此清楚他們的實驗和計劃,難道他並非是偶然來到鳴鹿島上,而是抱着特殊目的而來。
羅獵知道對方充滿了懷疑,想要營救張長弓首先就要打消對方的顧慮,他向安藤井下道:“你知不知道麻博軒因何會變成那個樣子?”
安藤井下本想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想說的話,不過鉛筆落在紙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羅獵道:“你或許以爲是個天大的秘密,可對我而言你的秘密根本不值一提。”
羅獵的話已經將安藤井下的好奇心成功激起,本身安藤井下在鳴鹿島已經孤獨守望了那麼多年,這些年他只能依靠苦思冥想去研究自身的變化度日,在這樣的條件下,他根本沒可能找到答案。
羅獵道:“麻博軒是因爲去了滿洲蒼白山的一處神秘地穴,所以才變成了那個樣子,如果你對他的事情有所瞭解,就應當知道,當時和麻博軒一起去的還有其他人。”
安藤井下一動不動,聽得異常專注,他已經對羅獵的話深信不疑。
羅獵道:“當時一起深入地穴的共有三個人,並不是只有麻博軒一個僥倖從那裡逃出生天。”他停頓了一下方纔道:“我去過那裡,見到一個人,也發生了和你類似的變異,只不過他的進化比起你更加純粹,更加強大。”羅獵口中的這個人自然指得就是方克文。
安藤井下在筆記本上快速寫了幾個字——他在什麼地方?
羅獵道:“死了,他和麻博軒一樣感染的這種奇怪病毒,可以讓人的新陳代謝增加無數倍,增強體力和智慧的同時,也會損害自身的健康,縮短本體的壽命,你應當知道所謂的化神激素也是一把雙刃劍。”
安藤井下碩大的醜怪頭顱低了下去,他是最早主持追風者計劃的人,對化神激素的作用和副作用相當的瞭解,羅獵口中的平度哲也當年也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助手罷了。
羅獵擅長心理分析,雖然安藤井下醜陋的相貌已經距離人類的本來面目越來越遠,可是從安藤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細節上,羅獵仍然判斷出他人性未泯,那本筆跡應當是安藤井下所寫,也證明安藤井下是個極其博學的人。
安藤井下又寫了一行字:“把資料還給我。”
羅獵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了那本筆記,他並未急於交還,而是低聲道:“安藤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安藤井下的內心顫抖了一下,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將他當成人類看待,事實上連他自己都幾乎忘了自己還是一個人,安藤的智慧並沒有受到影響,他意識到眼前的年輕人有求於自己,正在嘗試跟自己談條件。
羅獵指了指安藤井下的那雙利爪:“我的朋友被您抓傷……”
安藤井下陡然爆發出一聲怒吼,他向前跨出一步擺出要攻擊羅獵的架勢,他也受了傷,張長弓用含有地玄晶成分的匕首刺傷了他的右臂,到現在傷口仍未恢復。
羅獵知道這件事,他並未被安藤井下暴怒的氣勢嚇住,目光盯住安藤井下受傷的右臂道:“作爲回報我可以幫你療傷。”
安藤井下凶神惡煞的目光死死盯住羅獵的雙眼,兩人彼此對視着。
透過安藤井下瘋狂而充滿殺氣的雙目,羅獵進入了一個漆黑的世界,而安藤井下在羅獵侵入他腦域的同時,魁梧的身軀顫抖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如同石化一般呆立在原地。
如果不是走入安藤井下的腦域世界,羅獵絕對想不到一個如此醜陋的軀殼下竟包容着如此美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