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和張長弓回到教堂,發現教堂前停着一輛黑色轎車,車門推開,一名年輕的軍官走下車來,一旁士兵想要爲他打傘,他擡手示意不用,雙目盯住羅獵。
羅獵內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想起了一個名字,雖然他還未見過任天駿,卻判斷出這名年輕軍官就是。
張長弓也意識到來者不善,正準備搶先向前,羅獵卻搖了搖頭,示意不用。
羅獵來到任天駿的面前停步,平靜道:“任督軍?”
任天駿點了點頭,英俊的臉上不見半點笑容。
羅獵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裡面坐!”
任天駿言簡意賅地迴應道:“好!”他示意手下在教堂外稍等,羅獵打開了教堂的大門,自己先走了進去,任天駿隨後走入教堂。
張長弓並未進去,在門外守着那輛車,以防任天駿的手下有所異動。
任天駿四周環顧,觀察着這間小教堂,而後來到祈福的燭臺旁,劃亮火柴點燃一支蠟燭,而後向一旁的善款箱內投入一枚銀元,低聲道:“你知道我在爲誰祈禱嗎?”
羅獵道:“我對督軍並不瞭解,所以也不方便妄自猜度您的意思。”
任天駿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就應該知道我前來的目的。”
羅獵道:“督軍應當來錯了地方。”
任天駿道:“我是爲了找人,只要找對人我管他在什麼地方?”他年輕氣盛鋒芒畢露。
羅獵道:“你想怎樣?”
任天駿盯住羅獵的雙目道:“張凌峰的面子我不得不給,可你們不可能永遠都不離開黃浦。”
羅獵微笑道:“腳長在我自己的身上,想去什麼地方是我的自由。”
任天駿道:“有些事卻由不得你,白雲飛罩不住你,張凌峰也是一樣。”他向羅獵又走近了一步,壓低聲音道:“當年害死我爹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羅獵道:“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找錯了人?”
任天駿道:“不怕錯,就怕錯過!”
面對任天駿的咄咄逼人,羅獵並沒有放在心上,任天駿的這番話看似強硬,不過卻暴露出了他的缺點,任天駿對張凌峰是忌憚的,否則就不會在意別人說什麼,現在就展開瘋狂的報復。
至少有一點能夠確定,在黃浦任天駿仍然不敢有太大的動作,這也驗證了葉青虹剛纔所說的話,不過羅獵有些納悶的是,剛纔的那筆帳是誰替他結的,總不會是任天駿?
任天駿走了,望着那輛消失於雨中街角的黑色汽車,張長弓低聲道:“要不要我去解決這件事?”以張長弓目前的實力,追上去並幹掉任天駿應該不是難事。
羅獵搖了搖頭,就算幹掉任天駿也不是現在,既然短期內矛盾不會激化,他也不必去主動挑起。
重新回到教堂的時候,卻發現教堂內多了一個人,因爲剛纔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任天駿的身上,所以並未留意此人是何時進入小教堂的。
前來小教堂的信徒雖然不多,可畢竟還有,羅獵示意張長弓先去忙他自己的事情,望着那背影突然感到有些熟悉,對方雖然穿着一身標準的男子西裝,可羅獵仍然從背影判斷出這是一個女人。
她似乎已經察覺到了羅獵的目光,輕聲道:“你相信一個人可以用自己受難而幫助世人解脫嗎?”
她是蘭喜妹,羅獵推斷出剛纔替他結賬的那個人應當就是她。
羅獵在蘭喜妹的身邊坐下,擡起雙眼望着教堂前方的耶穌受難像:“你錯了,受難不是幫助世人解脫,而是要讓世人醒悟。”
蘭喜妹道:“若是遇到我這種執迷不悔的人呢?他是不是也能夠幫助我?”
羅獵道:“通常最瞭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所以自己的問題還是要自己去解決。”
蘭喜妹一雙美眸充滿幽怨地望着羅獵:“你算個狗屁牧師?連幫人解惑的心思都沒有?”
羅獵道:“對你,我是有心無力。”
蘭喜妹道:“若真是如此,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只怕連心都沒有。”她伸出春蔥般的指尖狠狠戳在羅獵的心口:“你這顆心裡只怕裝得滿滿的全都是葉青虹,我恨不能扒開來看看。”
羅獵對此女也是頗爲頭疼,笑道:“謝謝!”
蘭喜妹微微一怔,旋即就明白他是在感謝剛纔幫忙結賬的事情,可突然間羅獵提起這件事,真正的用意還是想岔開話題,不想自己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下去,蘭喜妹道:“你我之間還說什麼謝?”眼波瞬間變得嫵媚至極,一雙美眸幾乎就要滴出水來。
羅獵居然生出一些怯意,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剛剛扭過臉去,卻被蘭喜妹抓住下巴,強行逼迫他轉過臉來,蘭喜妹道:“怎麼?我長得那麼難看?你連看都不願看我?”
羅獵笑了笑,掙脫開她的魔爪,向一旁挪了挪,拉開彼此間一些距離。
蘭喜妹不依不饒地又挪近了一些,嬌軀完全靠在了羅獵的身上,嬌滴滴道:“你是不是心虛,覺得虧欠我?”
羅獵道:“好像從未這樣想過。”鼻息間聞到蘭喜妹誘人的體香,也不禁有些亂了心跳的節奏,此女的魅惑手段的確非同一般,可羅獵又清楚,歸根結底還是他自身的原因,如果他對蘭喜妹毫無感覺,也不會發生這樣的狀況。
羅獵道:“你若是繼續這個樣子,咱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蘭喜妹嬌笑道:“誰要跟你做朋友?我要做你的女人,要做你忘不了,放不下,打不得,丟不掉的情人。”一雙手臂常春藤一樣繞住了羅獵的脖子,羅獵這下真是有些吃不消了,推她不是,不推開也不是,尤其是在小教堂裡,在耶穌的注視下,自己這個假牧師實在是有點尷尬。
羅獵道:“放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蘭喜妹俏臉一紅,啐道:“你跟我還客氣什麼?你想怎麼做……”聲音突然變得低柔婉轉,更流露出無盡誘惑:“人家都不會拒絕……”美眸微閉,櫻脣輕啓,一副人均採摘的可愛模樣。羅獵暗暗吸了一口氣,腦海中回覆了一片清明,雙目也變得越來越清朗。
蘭喜妹從他突然變得理性的目光中意識到自己的魅惑又沒起到作用,呸了一聲,鬆開了羅獵,坐正身姿,整了整西裝道:“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了一乾二淨,難爲我在甘邊苦苦找了你兩個多月。”
羅獵留意到蘭喜妹比起上次分手之時瘦了也黑了一些,無論她對別人怎樣,對自己總是一往情深,想起蘭喜妹過往對自己的付出,內心中難免有些感動,低聲道:“我自然沒事,你不用擔心。”
蘭喜妹道:“有時候想想,真巴不得你死了纔好,你若是死了,我也就沒有了牽掛,可我又想,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怎麼辦?咱們未來的孩子怎麼辦?”
羅獵瞪大了雙眼,吃驚地張開了嘴巴,幾乎能夠吞下一個完整的鴨蛋,他愕然道:“蘭喜妹,你可不能訛我?”
蘭喜妹看到他的表情不禁格格笑了起來:“瞧你那熊樣,我跟你都未結婚,怎麼可能有孩子,人家是說,你若是死了,我一個人怎麼生孩子。”
羅獵已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妮子當得起妖女之名,本想狠狠頂回去一句,誰要跟你生孩子,可話到脣邊又覺得不忍,說出來害怕傷及到她的自尊。
蘭喜妹道:“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見得舊人哭?想不到你羅獵也是個喜新厭舊的傢伙。”
羅獵明白如果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只能是沒完沒了,而且自己絕對無法佔到上風,淡然一笑道:“吃人家的嘴軟,我說不過你,你還有什麼抱怨還有什麼不滿只管說出來,我保證不還嘴。”
蘭喜妹道:“只是我一個人說那多沒意思,不如你說說,這段時間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獵道:“出海了一趟,混混日子,散散心,平平淡淡,無風無浪。”
蘭喜妹道:“好一個無風無浪。”她從口袋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了羅獵。
羅獵接過信封,信封並未封口,裡面放着幾張照片,照片上拍攝的大都是黑堡的遠景近景。其中有幾張是黑堡正在沉沒,以及完全沉沒之後的照片。羅獵看完之後已經明白,當時他們在黑堡戰鬥之時已經被人從空中監視,只不過當時他們並未留意空中的情形。
羅獵道:“原來你一直都在跟蹤我?”
蘭喜妹道:“我可沒有這麼大的閒情逸致,這些照片是從軍方內部得到,一直以來藤野家族和軍方都存在秘密聯繫,不過因爲藤野家族所從事的事情,包括黑堡在內的許多事情軍方始終沒有對外公開,甚至沒有向內閣稟報。”
羅獵道:“也就是說藤野家族的行爲並未得到官方的承認。”
蘭喜妹道:“如果得到官方的全面支持,你們的行爲等於是入侵和挑釁,很可能會爲這個國家帶來一場戰爭。”
羅獵的表情極爲不屑,就算是日方知道了藤野家族的所爲,這種事情也是無法公開於光天化日之下的,一旦公開了藤野家族的秘密,他們就會成爲整個人類的公敵。
蘭喜妹道:“藤野家族之所以能夠在海中建立如此規模的秘密基地和他們背後的政治勢力有關,雖然黑堡的事情因爲某種原因無法公開,可並不意味着他們會善罷甘休。”
羅獵道:“我還想找他們算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