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嚇了一跳,不過說也奇怪,別人家的火都是熱的,這鬼火竟然是涼的,一碰到身上就是鑽心徹骨的涼,嚇得我往前挪了好一段距離。
可我挪過來以後,前面的鬼火又繞着我轉了好幾個圈兒,繼續往前跳動,我想,我明白了鬼火的意思,我想起來,三爺說過,陰間引路的使者,鬼火也算一個,他們一前一後護衛着亡靈,安全抵達目的地。
我終於認命了,跟着鬼火往前走,心裡忍不住祈禱,希望孟婆不要想小時候三爺說的那樣嚇人,用一張鬼臉嚇唬人喝孟婆湯。我想,既然已經死了,那孟婆湯我肯定會乖乖喝的。
越往前走,周圍也漸漸變得明亮了起來,當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明亮,而是由完全的黑暗變成了能見度較高的程度,不過,這忘川可真長啊,我都走了這麼久了,還是沒有看到頭。可奈何橋應該是在這忘川的盡頭吧。
走着走着,忽然,前面出現了一大片紅色,我的精神一振,這個人立刻來了盡頭,這不就是彼岸花麼,真正意義上的彼岸花,生長在冥界忘川的沿岸,象徵着忘記一切,重新開始新的輪迴。
果然,我仔打量了一下這些花,確實是沒有葉子的。看來,我趕上了旅遊旺季,正是彼岸花開的季節,運氣還不錯。
又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還沒看見什麼呢,就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蒼老的笑聲,我眨了眨眼睛,擡頭看過去,就看到忘川上忽閃忽閃的,漸漸出現了一座奈何橋。
我前面還有好幾個人呢,不,是鬼,他們排着隊,等着接孟婆手裡的湯。跟我不同的是,他們好像全都目光呆滯,像個木偶一樣,孟婆冷淡的說:“下一個。”排在第一個的就邁開步子往前走,下一個就擡起手來,接過湯,二話不說仰頭就幹了。
直到看到我,孟婆忽然就笑了,她一頭的銀髮,很長,一直拖到腳後跟都沒完,還又往後延長了很長的一段,可是雖然叫孟婆,她卻看起來一點兒都不老,臉上沒有一絲皺紋,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鶴髮童顏。
我正要伸手要湯,她卻擡起手來,一巴掌拍下了我的手上,然後往後指了指,說,他在等你,快去吧。
我有些不理解,我心說,人都死了,難道還有人負責做心理輔導,讓我們別傷心,安心的準備投胎?
我往裡面看了看,就發現一個白頭髮的老頭子,穿着一身棉布衣服,背對着我站着,兩隻手倒背在身後,好像在等什麼人。
我想問孟婆這是怎麼回事,不用喝湯就能進麼?可孟婆只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下一個,然後一巴掌就把我拍了進去。
那老頭兒站的地方是個小亭子,爲什麼叫小亭子呢,因爲那亭子實在是太小了,他一個人站在那裡,這個亭子就滿了,根本就容不下第二個人。
我轉頭,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孟婆,孟婆卻好像知道我要問什麼了,看都沒看我,一直忙着自己手裡的活,悠悠的說道:“去吧,你想知道的,他都會給你答案。”
我忐忑的走到亭子旁邊,站定,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就怯生生的喊了一句老先生。
沒想到,那老頭兒猛的回過頭,竟然一臉戲謔的問我:“喲,幾年不見,這麼有禮貌了!我還記得我揍你的時候,你明明是叫我死老頭子的!”
聽到聲音,我眼前馬上就浮現出了一張人臉,對,就是三爺,岐三爺,那個改變了我人生軌跡的老頭兒!
三爺衝我招了招手,讓我過去,我卻有點兒不敢,我說三爺你這地方這麼小,還是你下來吧,那裝不過我倆。
不知道是怎麼了,三爺站的那亭子對我來說就好像是黃帝的龍椅一樣,好像站上去就是大逆不道。
三爺一揮手,把還跳動在我兩邊的鬼火收了,喃喃了一句辛苦你們了,就擡起頭來繼續問我是不是遇到沒法解決了**煩了。
可是我現在的心思不在那上面,我心說我都死了,一了百了,你還問我生前的事情幹什麼。於是,我就開始強行轉移話題,我問三爺,爲什麼那些人都看起來木訥的很,像是牽線木偶,孟婆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可是,明明我是有意識的啊!
三爺挑了挑眉,伸手扯着我的耳朵,硬是把我拉進來亭子裡,小聲的說道:“傻孫子,趕緊進來,讓陰司的人看見有人私闖冥界的話,你恐怕就真得交代在這兒了!”
我心裡一直打鼓,根本就沒在意三爺在說什麼,繼續問他,孟婆爲什麼不給我喝孟婆湯,難道我要帶着這一輩子記憶開始下一輩子麼?
三爺嘆了口氣,估計是知道,我這人就這樣的性格,凡是遇見了自己感興趣的事兒,就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否則任何事情都吸引不了我的注意力。
三爺解釋說,那些亡靈實際上已經沒有意識了,因爲每個人其實都不甘心死亡,就連自殺的人在死了以後,多多少少也會開始後悔。尤其是在捧着孟婆湯的時候,他們開始回憶自己的一生,開始後悔,開始不想死。
所以,爲了避免靈魂的痛苦,也是爲了孟婆的工作效率,他們封住了靈魂的意識,讓他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把孟婆湯給喝下去,然後自願投胎轉世。
“既然大家都一樣,爲啥我就既沒有被封印意識,也沒有喝孟婆湯?”
三爺一咬牙,狠狠地敲了我一下,別說,我都當鬼了,卻還是沒能避免挨三爺的打,而且,還跟以前一樣疼。
其實我跟三爺一樣,都不是什麼善於表達感情的人,這麼長時間沒見了,其實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跟三爺說。
我想,三爺也一樣,不過,他只是有些不耐煩的罵了我一句:“臭小子,還跟小時候一樣皮!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