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闊聽他這語氣,看他這眼神,原來是爲了他包廂裡的小六手。
他目帶好奇的跟着看過去,這小六手那一臉心虛相。不會是,也偷了獻王世子什麼寶貝吧?
不過,他還是裝着傻問:“本王這裡。有什麼人,是王世子要找的?”
莫恭懿眼神一冷,對着奚蘭說:“還愣着幹嘛?難道還要小王請你回去?”
聽見這一聲,她惶然擡頭,心裡起了不少疑惑,莫恭懿何出此言?
一旁的婁闊分外好奇,問:“莫非王世子也認識天下一賊,小六手?”
莫恭懿眉毛一挑,神采奕奕道:“小六手?”
他自然聽過這神賊大名,可無論如何,都不覺得她是什麼小六手。
奚蘭擔心再說下去,自己的身份會被莫恭懿給抖出來,見他爲她而來,也不失一個脫身的法子!
她忙大步過去,大聲道:“對不起獻王世子,小的並非是有意失約!”
瞧着她這機靈的反應。莫恭懿面上微微一笑。
婁闊本不想將小賊給放走,但看這狀況,在金陵地界,與莫恭懿搶人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他話裡藏刀的對奚蘭講:“看不出來,你還與獻王世子交情不淺呢!”
奚蘭心虛地站在後面。不敢吱聲。
莫恭懿見此,便笑說:“今日時候不早了,小王就不耽誤四王爺了,改日小王一定設下宴席,與四王爺敘舊!”
婁闊沒回答,目光一直在龍奚蘭身上游走。
就這樣瞧着幾人退出去,門才一關,他手下的茶杯被他一道掌力給震得粉碎。
周圍幾人見狀,立刻俯身下去,“主公息怒!”
“這莫恭懿竟然爲了一個小毛賊公然現身來找本王的不是,這小毛賊身上,一定還有何不爲人知的秘密!”
他身側一個看起來比較精明的屬下擡頭說:“那是否讓屬下跟去看看?”
婁闊擺手:“這莫恭懿身手了得,你跟去,只怕會被發現,此事。自然有人會給本王一個交代!”
……
這邊,奚蘭一路忐忑的跟着莫恭懿從月華樓裡出來。
後者威風凜凜的走在前頭,到了莫家的馬車外面,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直接就上了馬車。
她站在馬車外面,抱着花瓶,正疑惑着這世子殿下是個什麼意思?
“還不上來,要小王將你重新送上去嗎?”
奚蘭咬了咬嘴脣,看着那華麗的馬車,直道是剛出了虎窩,又掉進狼洞了!
怕婁闊的人追來,她還是乖乖的坐了進去。
馬車裡,只有微弱的光線從縫隙裡透進來,不過這絲毫不妨礙莫恭懿將她那張輪廓清秀的臉看清。
“你這般樣子。小王可是認了許久,才認出來呢!”
奚蘭抱着花瓶,微低着頭,不語。
她在等待着,對方可以將立場表明,那時候,她纔好知自己該用哪種立場回答。
“在西山上,那個拿着刀指着小王脖子的人,是你?”心裡雖早已確定,但在下面的話開場時,莫恭懿依舊出聲確認。
奚蘭便明白,此人始終是對她這張臉耿耿於懷吧?
換做是她,也不可能對一個與自己心愛之人長得一樣的人,視而不見。
微微擡頭,她發自內心說:“多謝世子殿下爲我保守秘密!”
那夜,她已將真實面目展現在此人面前,但這麼多日過去,卻不見他有任何動作,證明他對那晚的事保持了沉默。
正如她念起凡咒前,她以龍公子身份現身大理寺,遮面的斗笠掉了,唯一看到她臉的莫恭懿,選擇將斗笠幫她戴回去一樣。
這個男人的感情真讓人費解,明明就不在一個陣營,卻選擇幫她一人守秘,她對他說一聲感謝,並不虧。
“小王要的不是你的感謝!”莫恭懿眼神錯綜複雜,他有太多的問題急需要弄明白。
他伸出一隻大掌,用力抓住奚蘭胳膊問:“錦江置我們數年的交情不顧守口如瓶,那你來告訴我,真正的錦畫在哪裡?”
奚蘭忍着痛,英眉微蹙,同樣的過程,經歷過兩次以上,那種糾葛的心情,卻依舊未減。
“世子殿下不是已經問過了?”
莫恭懿神情不變,繼續追問:“小王何時問過?”
奚蘭吐出一口氣,回答:“在夢裡!”
對方不敢置信的將她手放開,搖頭道:“不可能,夢!你怎會知曉小王的夢?”
那段《凡咒》念起時,所有發生過的事,都會在這些息息相關的人夢裡出現。
普通人,又怎會輕易接受這來自於《凡咒》的不凡之力呢?
莫恭懿也不能接受,他無法將夢裡關於愛人的死訊,帶到現實中來。
噩夢唯一的優點,是一覺醒來,那只是個夢。
如果這個夢醒來後,卻真的成真了,那它就不單單是個噩夢,而是個噩耗!
“世子殿下,現在這還重要嗎?”
馬車在急速中,她輕聲問他。
他微微一怔,回過神來,情緒突然失控朝她吼道:“那你告訴小王,什麼纔是重要的?”
也是這個時候,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裡坐着的兩人都無準備,奚蘭更是身子往側面一揚,整個跌了下去,隨之而來的,是一具比她高大的身子壓上來。
她承受了莫恭懿全部的重量,只是眉頭微蹙,這時,馬車已恢復了行駛,似乎是有小孩橫穿過大街,才造成了這狀況。
奚蘭被他壓在身下,自然是緊張,立刻要翻身起來,那雙手卻牢牢箍住了她。
她眼睛一瞪,目露狠厲,“王世子請自重!我不是季錦畫!”
“小王沒有將你看做是她,你也絕不可能是她——”莫恭懿從上往下看,她那倔強的眸子異常明亮,卻充滿了對他的厭惡!
這個女人兇狠的模樣他曾有幸見過,可他想不明白,爲何她要長成他所愛人的模樣?
奚蘭咬牙切齒,想從他身下出來,又聽見他語調有變,說:“爲何,你要頂着她的模樣,如此兇狠地看我?”
她眸中閃過一絲同情之光,望上去,便見對方那一雙瑞鳳眼中透着微紅。
他始終是不能接受,季錦畫死去的消息吧!
可是這也是她無法改變的事!
“世子殿下,並非是我願意,請你起來……”
“你別說話!”他依舊在她身子上,說話的氣息,打落到她近在咫尺的臉上。
奚蘭雙手握拳,拼蠻力,她是拼不過,還是冷靜想想其他辦法。
這時,上方傳來柔聲問道:“錦畫,我們離開金陵,離開文國,遠走高飛好不好?”
她面上錯愕,要她說多少回呢,他怎麼還將她當成季錦畫?
“錦畫,好不好?”
他深切地看着她,還真就等着她的答案。
奚蘭實在不願意以這姿態與他繼續下去,腦袋隨即就朝他額頭上撞去。
莫恭懿腦袋吃痛的往後一揚,她趁機翻身起來,卻不料那身邊的花瓶往馬車前面滾去。
奚蘭伸手去抓,但卻沒抓到。
因爲那花瓶,被手長的莫恭懿給搶了過來。
她回頭,便看見對方那漂亮的額頭上,微微發紅。
她立即聲明道:“我也不想打擾你的深情,但你明曉得我不是季錦畫,還自欺欺人,我實在無法縱容你……你把花瓶還我!”
被她毫不留情的撞醒,莫恭懿滿臉的惱意。
“你如此緊張這樣一個花瓶,看來對你有很大的用處!”
奚蘭臉色一變,坐起來,強裝鎮定的望着他:“你到底想做什麼?”
“做什麼?”對方揚眉,眸眼中透出一絲陰狠。
奚蘭吞了吞口水,這男人的行爲方式,真與他面相上所透的信息一模一樣。
一切爲心!其實也是個性情中人!
“小王要尋回屬於小王的東西,你說小王要做什麼?”莫恭懿突然高高拿起那青色花瓶,在顛簸的馬車中,並看不清花瓶的樣子,不過可以摸出並非什麼名貴的花瓶。臺序司技。
奚蘭真是爲那命運多舛的花瓶又捏了一把冷汗。
她沉聲問道:“王世子可否將花瓶還予我?”
他就提着花瓶往旁邊輕輕一放,蹲下來,臉頰正好與她眼睛對視。
“婁闊並非善類,既然是小王救了你,你打算要如何報答小王?”
別人所求自己的回報,並不過分。
可是奚蘭能有什麼回報他的?即使有,也得看這爲世子爺是否願意收。
而且,恐怕,人家心裡早已有了自己的算盤。
“王世子想要怎樣的回報?”她毫不怯弱的正視着對方,越是這般,她就越不會服軟。
莫恭懿很欣賞她這氣魄,而這樣的氣魄,顯然是他的錦畫所缺少的。
他微微一笑,看不出那眸中的柔光是對她,還是對她這張臉。
“錦畫曾經答應我,要穿着朱紗鳳袍嫁給我,既然此刻她人已不在,你頂着她的臉,就替她穿上鳳袍與我拜堂吧!”
奚蘭心中一驚,滿臉的荒唐。
“王世子我已嫁作他人!”
對方臉上毫無動容,冷得如冰山,強勢強調:“所以我才讓你替她與我拜堂!”
奚蘭還是不罷休,她質問道:“可我不是她,如何替?”
莫恭懿冷漠的凝視着她的面頰,眼眸中邪魅之氣漸漸升起,他只需微微用點力,手裡這花瓶微便可成爲一對粉末,他語氣輕視地說:“如果你替代不了,也並非是沒有其他選擇,你看,一是小王將你送回月華樓,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二是小王將你這模樣直接帶到皇宮中,我相信皇后一定很驚喜看到這般模樣的你!”
她面色一沉,眼中透出恨意。
原本對此人還有一絲感激之心,也頓然感激不起來了!
不過,莫恭懿說過,他不需得到她的感激,更完全無視了她的恨意,再次輕佻問道:“你——可選擇好了?”
她緊緊咬着下脣,沉默着。
對方滿足一笑,“早就答應了,又何須逼得小王說這樣無情的話呢?”
她冷意諷刺:“也不知季錦畫看見此刻的世子殿下,作何感想?”
“她一定會很感動,因爲這世間,除了我對她真心,旁的人都很虛僞?”
奚蘭相信,他真的對季錦畫用情之真。
可是她實在想不明白一件事,就問:“那你當初在春滿樓爲何還是選擇讓她一個人走?”
那時,雖然她不是季錦畫,可是,她頂着季錦畫的臉,是莫恭懿選擇放她走,現在又爲何出爾反爾?
聽到她的問題,對方那雙冷漠的俊眸微微閃動,朝她看過來。
奚蘭以爲,他會說出口,不過他就是這樣望着她,良久良久。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發現他們出了城,因爲城門開那時,外面的城門兵見了他遞出去的令牌,便馬上開了門。
高大厚重的城門打開的聲音,在寂靜的金陵城牆樓上響起。
隨後,馬車繼續在顛簸中行駛,奚蘭一直保持這清醒,等待着。
不知過了多久,但一定快後半夜了!
馬車終於在一秀麗山下的府宅停了下來,莫恭懿先下車去,站在車門簾旁邊,輕聲喚她道:“錦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