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聲她彷彿在哪裡聽過,但是在哪裡?
奚蘭緩慢轉身,便見屋檐轉角的陰暗處,有一道影子。她看不見影子的臉,但她可以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靈力在周圍穿梭着。
而那個影子的輪廓,也分外熟悉!
對了,是在鳳凰谷裡的馬車裡,她當時看見那個影子後,她的殘月寶劍便不見了!叉丸肝亡。
想到劍。她立刻低頭去看,卻發現剛纔還撇在腰間的劍,已不知所蹤。
她猛然擡頭去看,立刻明白過來。
“你是劍靈……”
此劍靈便慢慢向她道來:“五百年前,我乃逍遙道上仙倏世座下弟子司徒筠宜,倏世被封入魔界之後,我與留存人間的噬魂魔戰鬥,損命於邙山,靈體被你的祖先收集在殘月劍中,經過數百年修煉,劍魂合一,纔有瞭如今的殘月劍。”
奚蘭從前只聽聞,逍遙島的高人與魔戰鬥犧牲,卻不知。那位高人竟然是倏世的弟子!
她驚訝之餘,也有不解,就問:“既然你是倏世之徒,還爲了解救蒼生而亡,爲何當初你在鳳凰谷中,還要故意劈開榕樹,那斷月弦留存着無數魔氣,李淮則是因那魔氣影響,才變成了這般!”
劍靈回答:“斷月弦乃倏世法器,早已到了它現世之時,但倏世並未靈復,無法壓制它的魔性。這才導致了江城中掏心慘案發生,斷月弦之絃音,可迷人心智,便要用人心養成,若無人控制它,無辜慘死之人只會越來越多,而這個世界,唯一能阻止斷月弦的人,只有倏世!”
奚蘭心頭一驚,也就是說,李淮現在昏迷不醒,與紫虛元所說的真有關係。他體內的魔靈正在復甦了!
“可是,李淮並沒有死,他……”
“他確實沒有死,斷月弦之音,喚醒了他的魔靈,他醒來後,便是半人半魔之身。”
奚蘭惶然無措地往後退了兩步,不敢相信。她又不得不信,不然,又還有什麼來解釋?
她思緒混亂了好片刻,眼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試探性的問:“半人半魔,是否還具備他身爲人的純善?”
“不錯,肉身不死,他就還擁有一半人的靈魂,在那具肉身中,同時並存着善與邪,若善勝,倏世可造福蒼生,無量功德重回仙途,若邪勝,他只能永世淪入魔道,人間劫難,也在所難逃……”
永世淪入魔道!
奚蘭耳朵裡,久久重複着這句話。
“所以,你是來幫他的?”許久之後,奚蘭緩緩擡起頭,當初一直想不明白,消失了數百年的殘月劍,爲何會被李淮尋到。
原來,並非是李淮找到了殘月劍,而是劍靈找到了倏世!
劍靈回答:“五百年前,我師父乃正道上仙,爲解救蒼生才墜入魔道,若非你虔誠在佛前發願,他此刻還在承受萬魔噬心之苦,所以即便不爲自己,也會助你爲師父入世!”
此刻,一道人影正在慢慢靠近。
“王妃?你在與誰說話?”莊智謀將嚴明擡回房間後,見她久久未歸,放心不下,又折回來找她。
奚蘭回頭看去,對方眼中充滿了擔心和疑惑。
此刻,劍靈飄了出來,在她身前飄着,身上散在淡淡白光,“我乃魂劍之靈,除了擁有龍凝珠的你,這個世界上,即便是我師父,也看不見我。”
奚蘭回答說:“沒人,我們回去吧!”
她便與莊智謀一起回去,到了廂房之中,她遣散了其他人,獨自守在裡面。
伸手緩慢撫過那張沉睡的面孔,她輕聲說:“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李淮,你一定可以戰勝魔靈的對不對?”
自然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她就這樣守在牀榻前整夜,這一整夜,她都在思考接下來要怎麼做。
“王妃……”清晨,莊智謀進來,似乎有事稟告。
“什麼事?”
“剛纔暗影隊有人送來消息……”
暗影隊其實也屬於王府衛,不過,他們的存在就與他們的隊名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通常不會出現,負責幫李淮收集各種信息。
奚蘭回頭看去,“是何消息?”
“東宮有人到了江城,今早晨出現在江城碼頭,由祝家的商船接走了!”
奚蘭心中一緊,這樣,只怕是祝氏與東宮聯手了!
她臉上神色慘淡,紫虛元啊紫虛元,爲了除掉李淮,你還可以做到哪一步?
此刻她發現,莊智謀還站在旁邊,神色有些猶豫。
“若我們再留在江城,王爺的事,遲早會被傳回京城,並且,我們一出京,京城中就有大事發生,王爺已經離京半月,若西境談和之事一日不解決,王爺則無回京之可能,我們已沒有多少時日可以在江城耽擱了!”
奚蘭緊鎖着眉頭,朝對方揮揮手。
“你先下去吧!”
莊智謀隨即退下,奚蘭摸出卦器,在桌子上,卜了一卦。
從卦象所知,京城在他們離開的半月,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神位在主宮上,恐怕不久之後,還有血光之災。
當即,她就招來神龍軍的各隊長及王府衛的五位隊長宣佈:“今日出城前往度古鎮,大家準備一下,另外,秦漢你們在驛站守着王爺,不準任何人進入,我去一趟江城大牢,很快就回來!”
郭孟俊不解的問:“可是王爺還未甦醒,嚴隊長還無下落……”
“王爺會醒過來的,也許我們到度古鎮時,王爺就醒來了!”
其他人聽此,也不再多問,立刻下去準備。
接下來,奚蘭只帶了幾個人趕往大牢。
因爲有一隊王府衛守着,她輕易而居便到了阿怪所在的牢房。
此刻,阿怪正坐在牢房最裡面,看見她來,立刻到了門邊。
奚蘭取下頭上的帽子。
“阿……”她原本要叫他阿怪的,但是看到那雙黑圓的眸子,她收了回去。
沉默了片刻,她喚了一聲:“平安……”
平安眸光閃閃,將頭低下去,像一個委屈了好久的孩子。
“平安,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是你!”她難過的看着他,到現在,她不但沒有找到將他變回原來的辦法,甚至都無法還給他清白。
她想象不到,祝氏到底爲何要將平安變成這樣,難道僅僅是爲了消弱他們嗎?也許還有更深的原因吧?
“平安,你說過,曾經你們沈家的慘案並非表面的樣子,難道當年發生的事,也與今日之事有關係嗎?”
平安低低的發出了一聲,似乎是在回答她。
她想,自己應是猜對了!
她想到開在蓮湖棺宮中的那些蘭花,再看了一眼平安。輕聲問:“這麼多年來,你爲何一直守在李淮身邊呢?”
如果,他不守在王府,又怎會出現這些事呢?
還有平安的師父,爲何這麼久了,都未現身?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正在說時,大牢另外一邊,傳來無數腳步聲。
奚蘭臉色一變,發現有外來者的王府衛已站在一排,擋在了她前面。
“來者何人?”
便見一個穿着軍甲的粗壯男子站出來回答:“我乃江州軍都統陳大有,江城掏心兇犯手段殘忍,多留一日,則積怨數千,江州府府令在此,即刻處死以安民心!”
東宮的人才剛到江州,就來了一個江州府府令,不用猜都知道,這一定與祝氏那幾個人脫不了干係,他們要除掉平安!
可是,他們要除掉的人是李淮纔對,平安何其無辜?奚蘭心中早已有個猜測,現在基本可以肯定了!
“拖住他們!”奚蘭沉聲對水字隊隊長方懷遠說。
便見方懷遠大步上去,向對方拿過那江州府令來看。
奚蘭趁此機會回頭對平安說:“平安,機會來了,我要你保護自己逃離這裡,不要讓那些人找到你!”
她知道,若不用顧及她,平安此刻的能力,可以去任何地方。
只要不遇見將他變成這般的人,沒有人再可以傷害他。
聽見她的話,平安眼中出現了猶豫不捨。
“不要擔心我們,我和李淮都會平安無事的!”
這時,那個叫陳大有的人帶着人穿過了王府衛,朝他們走來。
奚蘭發現此人右手裡,似乎握着一個東西,她不知是什麼,但想,既然是祝氏要除掉平安,肯定也清楚平安的能力,所以這個人,身上一定有一個,對平安不利的東西。
“慢着,你說你叫陳大有?”她當即擋在此人面前,狐疑的問,同時給身後的方懷遠使了個眼色。
“正是……”陳大有音未落完,後面的方懷遠突然箭步而上,去擊他右手。
對方沒料到他們會突然攻擊,自然是去護,這個過程中,他手裡拿着的那個東西,便飛了出來。
奚蘭敏捷的將那物件搶了過來,那是一個藥瓶。
她將藥瓶打開聞了聞,立即喝道:“大膽,竟然行刺本王妃,將此人拿下!”
陳大有那瓶藥,並非是用來對付胥王妃,更沒想到會在大牢碰見胥王妃,當即就喊冤。
不過,他已被兩個王府衛拿下,而他帶來的人全部拔劍相向。
正在這時,背後的大牢門,突然被一道強力擊碎,只見一道影子穿出來,沿途的士兵全部被掀翻在地,但那影子隨即便消失在了江城大牢中。
陳大有臉色大變:“兇犯跑了!”
奚蘭將那瓶藥慢慢揣進袖囊,冷聲道:“陳大有,今日之事,本王妃就不予你計較了,我們走!”
現在,平安已逃離,她不用跟這些人浪費時間了!
陳大有再憋火,卻因身份,不敢拿她怎樣,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
不久,在一眼望不見邊的江面上,一白衣翩翩公子,手裡把玩着三顆白子,眺望着江對岸朦朧的江城。
不久,一黑衣人快步上來稟報:“少公,龍公子已經去大牢中,將人放走了!”
“嗯。”他輕輕的應了一聲,沒有任何驚訝。“東西呢?”
“在龍公子手上!”
……
奚蘭回到驛站之後,沒有再多做停留,重新準備了馬車,將李淮擡到馬車上,只派人去郡守府送了一封信,便帶人出城往西而去。
後來的三天,沒有任何‘地’字隊兄弟的下落,但京城傳來餘貴妃病重之消息,奚蘭接到消息時,心情有些沉重,她看着昏睡在旁邊的李淮,輕聲說:“母妃陽壽將近,李淮,你趕快醒來吧,也許還能回京見她最後一面……唉!”
可李淮並沒有甦醒的跡象,而此刻,風國榮戰大將軍朱曠佔了度古鎮,他們唯有在度古鎮外紮營,等待李淮醒來進城鎮與朱曠商談。
這樣等待了三日,度古城中那榮戰大將軍也早就得知了李淮到達的消息,可久不來見,朱曠不願再等,第三日下午,便派人到營地中來請胥王進城!
奚蘭並沒有見此人,派了莊智謀在營外接見。
隨即,莊智謀回來問她:“王妃,現下如何是好?若我們不去,這朱曠心高氣傲,已派人來請了,只怕不好對付。”
她也知道,這朱曠已等了數天,早已沒有耐心,她也不願等,可李淮這樣,如何前去商談?
隨即她眸色有所變化,下令道:“你去給朱曠的人通傳,就說王爺亥時一定赴約!”
“可是王爺他……”
她自然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麼,接過話來深意道:“王爺極少出京,更從未來過這西境,沒有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所以,我們只需找一個能言善辯之人進城代替王爺便可。”
而這位能言善辯之人,這隻隊伍裡,除了她,又還有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