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嶼文隨手從書架上拿了本故事書,當然了,他沒有童話書。
柳暮夏躺下後,才驚覺自己鬼使神差的幹了什麼,她從沒讓一個男人注視着自己睡覺過……
“做什麼?閉眼。”她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榮嶼文都有點張不開嘴。
柳暮夏忙摸起旁邊的眼罩戴上,深呼了口氣:“你講吧。”
榮嶼文壓低了聲音,他的聲音本來就好聽,講起故事更是別有一番魅力,徐徐緩緩,低沉安定。
柳暮夏本以爲會很尷尬,沒想到聽着聽着,居然真的開始眼皮打架,知道他在旁邊,莫名的很心安。
榮嶼文講到一半就聽到了清淺的呼吸聲,低頭一看,柳暮夏已經睡着了。
她的雙手總是習慣的放在腦袋兩邊,好像上次也是,他記得醫生說過,這是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他小時候,爸媽剛過世那段時間就是這樣,慢慢大了一些才改掉,而且…連睡着了都在蹙眉。
榮嶼文沒忍住伸手揉了下她的眉心,結果猝不及防被柳暮夏抓住了手腕,嘴裡依稀喊着什麼:“救我,救救我。”
做噩夢了?
榮嶼文生疏的用右手拍了拍她的肩:“別怕。”
柳暮夏彷彿是聽見了他的寬慰,眉頭漸漸的舒展開,手也鬆開了他,轉了個身,又沉沉的睡過去了。
榮嶼文微不可查的輕笑了聲,起身給她關了燈,出了房間。
柳暮夏的殺青戲份,準確的說,就是死了,化好妝後還在等佈置場景。
張珂給她講過戲後放下劇本:“你沒問題吧?如果狀態不好,可以推後你的部分。”
“沒事的導演。”柳暮夏抿脣笑了笑,“您不覺得我現在的處境,跟角色很像嗎?”
張珂無奈道:“你的其他方面我不瞭解,但你實在是個天生的演員,希望你能好好挺過去,我很期待你以後能走到哪一步。”
“謝謝張導,我還得感謝您能留我演完這部戲。”柳暮夏頓了下,“只是,關於陳婷?”
說起陳婷,張珂就更遺憾了:“她是投資商做主換的,倒也不是這個宋雅唱的不好,可陳婷確實適合這首歌,可惜了。”
這些柳暮夏當然是知道的:“我們都知道您爲難,只是,如果宋雅唱不了了,您能不能還選陳婷回來?”
張珂有些莫名:“怎麼會?她大費周章得到的機會,除非投資商改口,不然怕是難了,你好好安慰安慰你朋友,如果下次有機會,我一定會找她合作的。”
“我是說如果。”柳暮夏堅持要他一個承諾。
張珂一聳肩:“如果可以,我當然是會選她的。”
“謝謝張導。”柳暮夏看了眼佈景:“好像可以拍了。”
舞女的死法可以說是相當悽慘了,被自己的舊主子追殺,廢掉了一雙眼睛。
服下了最毒的毒藥,上面給她最後的任務是,必須殺了王爺,三天內完不成,就會全身慢慢潰爛而死。
她蒙着白布條,像第一次一樣,穿着一身鮮紅的舞衣,給王爺跳了最後一支舞。
而其實這時,男主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四處已經埋伏好了侍衛,就等着她一出手,立刻將她拿下。
舞女忍着毒藥噬心的痛苦,一步步走向這個讓她甘願赴死的男人,她的身上,放着故國的部署圖,那是她拼了命偷來的。
她是出生在那裡,可她在那個國家,沒有一天是自由的,快樂的,從記事起,她就被培養成一個工具。
她恨那裡的一切,唯一給過她讚賞和溫暖的,只有眼前的這個男人。
所以她不惜賠上自己的命,如果他勝了,她就當做是給自己報了仇。
她一步步的接近,侍衛們也跟着提起了心,王爺漠然的看着她,蒙着眼睛的舞女美的窒息,可惜,她是自己的敵人。
在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她伸手了,伸向寬大的袖子裡,也是在同一時間,王爺身邊的兩個侍衛擋在了王爺前面。
左右兩面的箭劃破空氣,朝着她射了過來,王爺身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箭無虛發。
柳暮夏緩緩的倒下,滿身的血混着紅衣往下滴,她的手無力的落下,手裡,是那張部署圖。
王爺睜大了眼睛,蹭的起身走到她面前,不是武器,她拿出來的竟然不是武器?
“王,王爺。”舞女笑的悽美,“這,大概是我,唯一,唯一能爲你做的。”
王爺打開紙張,震驚的盯着舞女,然後頭一次在她面前蹲下了身,握住她顫抖的手:“爲什麼?”
舞女沒有回答他,她已經疼的快要沒有知覺了,可本來已經看不見的眼睛,卻好像漸漸出現了光亮。
她喃喃道:“我以後,再也不用聽任何人的了,我自由了,是不是王爺?”
儘管見多了生死,王爺仍被她所震撼,他一直知道這個舞女喜歡自己,但沒想到她會爲了自己不要命。
他握着她的手捏緊,眼眶有些酸澀:“對,你自由了,你不再是奸細,不需要再聽任何人的吩咐,你就是你自己,靈瓏…不,小塔。”
連自己曾經的名字都知道,舞女彎了彎脣,他果然什麼都知道了:“真,好聽。”
她的手緩緩滑落,沒了一點生氣。
沒人喊咔,所有人都沉浸在戲中,爲這樣一個可憐又可悲的女人惋惜,難過。
連祝昀此時也忘記了劇本,他本應該是冷靜又睿智的,可他的眼神卻是動容的。
吧嗒,王爺爲了這個身份卑賤又是敵國的女人,掉了一滴淚。
“好,咔!”張珂終於看爽了,忍不住站起身鼓掌,“太好了!太棒了!”
祝昀將柳暮夏拉起來,深呼了口氣:“王爺失去了這麼一個女子,真是一件憾事。”
柳暮夏摘下眼睛的布條,情緒一時有些低落,爲了這個命苦的角色:“不,王爺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她,不是嗎?”
祝昀忙道:“不是的,他只是不能有閃失,他也有自己的責任。”
柳暮夏擦着嘴角的血跡:“明白,立場不同。”
“可是。”柳暮夏看着他笑了,“儘管如此,王爺還是不值得。”
祝昀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演了多年的戲,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出不了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