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錚垂手站在一塊墓碑面前。
許久,他蹲下身子伸手撫摸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低聲道:“爸,媽,我是大寶,我來看你們了。”
自從父母離世,這已經是第17個年頭了,然而每到這個時候,他的悲傷都無法自已。車禍的那一幕彷彿還在眼前,破碎細小的玻璃碴子,淋漓的血跡,怎麼也叫不醒的父母,像不斷重複的噩夢電影,每每都把他驚醒。
那麼親的人在意外面前突然變得那麼遠,小小年紀的他目睹了親生父母的死亡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但同樣的,他對親情也越發珍惜。然而他發現越是用力,越是握不住。爺爺一天天的日漸衰老,總有一天他也會送着他離開人世,像曾經送父母一樣,那個時候他還剩下誰?這也是爲什麼他對爺爺指定的妻子並不是很反感,也一再容忍沈耀“出格”的很多東西,怎麼說她也是他的親人了,即便陪伴不了一輩子,他也會感謝他們曾經擁有的時光,很平凡,卻很真實。他經常被她氣的跳腳,堵得發慌,卻在這種荒誕而無營養的爭吵中迷戀上這種家常的味道,讓他感覺滿滿都是生氣。
雖然他現在還無法肯定地對自己說就是她了,但他心裡有了她的位置,像親人,像愛人,又像是朋友,他說不清楚是哪種感覺,但沈耀不知何時就這麼怪異的在他心裡落了根。她已經很少把離婚兩個字掛在嘴邊,他更不會說,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就是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剜下一塊肉,即便不會痛死也會元氣大傷。他希望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但這句話他從來不會說,免得讓她驕傲。
本來他是打算這次把沈耀介紹給父母認識的,只是她意外生病,讓他的計劃不得不擱淺。不過還有很多機會,不是嗎?
“爸媽,下次再來看你們的時候,我一定會把你們的兒媳婦帶來,她是我…喜歡的人。”即便是面對着一塊墓碑,說出這話的傅少錚還是有點羞澀。
耽擱的有點久,也不知
道她怎麼樣了。坐上車系好安全帶,傅少錚想着是否先打電話回家問一問,就注意到她發的短信,看完就暗叫一聲糟糕。怎麼那麼趕巧?上次的事情,他已經在岳父那裡掛了號,本來就說不清了,現在又碰到這回事,他一定會被岳父責怪沒有好好照顧沈耀的。
這個時候的傅少錚只是單純想到沈耀生病的事被發現,卻根本忘了他們分房睡的事。
沈爸也的確被觸怒了,他既怪傅少錚給他女兒氣受,又怪沈耀不爭氣,受了委屈也不吭聲,還幫着打掩護,同時他又怪自己,要不是當初哪根腦神經搭錯了,到女兒面前多嘴一句,也不會讓女兒像抵債一樣,偷偷摸摸的嫁到傅家,委委屈屈的過日子。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轉折點,他卻把女兒推向了深淵。要是沈耀知道他此刻心裡所想,一定會叫到哪那麼誇張,日子是自己在過,過的好過的壞跟別人有什麼關係?傅少錚又不是變態,神經病,就衝着那張臉,那副身材,都是她賺到了好嗎?
聽着女兒小意的勸慰,不時還低低咳上兩聲,沈爸心裡頭更煩了,“病還沒有好,你瞎跑什麼,當自己是女金剛嗎?”
關心的話就好好說嘛,一張口味道就變了,跟壞人似的。
“爸,你再多罵我兩句,罵罵你就舒服了。”
“我像是那麼無理取鬧的人嗎?”沈爸怒,“你也別在這裡給我打馬虎眼,我今天就是要當着女婿的面問問他到底想怎樣,大不了一拍兩散,你還有我呢,腰桿給我挺直點。”
聽到這裡,沈耀暗道慶幸,幸虧她爲了讓沈爸罵個痛快,毫無顧忌,早有先見之明的把傭人都趕出去了,不然這番話落在他們耳朵裡不知道又會傳出怎樣的版本。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年齡並不是沉澱,沈爸比她還要衝動啊。
“爸,您也知道我跟傅少錚之間的情況,您也不希望傅少錚只是面子上對我好吧?感情總得慢慢培養,脾氣也要磨合,在此之前總允許我們
鬧點小矛盾吧。傅少錚對我真的挺好的,我生病了,今天在家陪了我一上午,因爲有個國際會議不能推遲纔去公司的,前幾天他還把信用卡的副卡給了我,讓我隨便刷,這樣不就挺好的嗎?我知道您老是爲我好,而且這本來是小事,您一參合進來,小事都變成大事了。您也不要把我想成受氣包,我是吃悶虧的人嗎?我多鬧騰的人啊。”
這倒也是,他也是結過婚的人,自然知道兩口子的矛盾,沒有鬧到父母面前就表示他們自己能解決。沈爸的神色有些鬆動,忽的又罵道:“給我規矩點,你是女孩子,別上躥下跳的。”
又不怕她吃虧了嗎?沈耀愕然,笑道:“爸,我餓了,葛冰還在樓上也沒吃飯呢。”
沈爸被弄得徹底沒轍,道:“別以爲這件事我暫時不追究就過去了,下不爲例,知道嗎?”說完他就去端飯了,還是給年輕人一次機會。
“人家都說世上只有媽媽好,我的世界裡我爸最好了,我好幸福。”沈耀拍着馬屁,說完又咳了兩聲。
“生病了就給我消停點,少說點話。”沈爸微怒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她要是少說幾句,您都說不定要撩起袖子揍人了。沈耀腹誹完,哦了一聲,上樓去叫葛冰了,戰爭和平解決,警報解除。
誰知一進房間,葛冰就晃了晃手機,道:“你家那位正在火速往回趕。”
又一個不通過主人擅自接電話的……
沈耀拿過手機,道:“我給他發條信息,然後咱們下去吃飯。”
“嗯,下次我來的時候一定事先做好工作。”
下次,估計沈爸會有無數個不經意的下次了。
兩人挽着胳膊下樓,客廳裡,沈爸正和白宇彬乾瞪眼。
“表弟回來了,這是我爸。”沈耀遙遙介紹道。
白宇彬站起來鞠躬,頭差點磕到桌子,恭敬道:“爸爸您好。”
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