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子裡的一塊空地上,一個二十出頭青年人,如狸貓獵物似的圍着一個微胖的中年人打着轉。四周站着十一二號人,都是二十上下的青年戰士,個個看得目不轉睛。
青年人的行步如同貓行虎躍,在輕靈之間蘊涵着說不出的力量澎湃之美。中年人正是張鵬程,他背手而立,面含微笑,只是不時略略轉身,側身對着青年人。青年人幾番遊動找不到什麼可乘之機,不禁有些着急,雙拳向前一舉做了個突擊的姿勢,擡起左腿一蹬開路而行,左腳乍一落地便就扭身貼上了張鵬程的側身,一雙手掌就象靈蛇一般的纏了上去。
這一個“纏”字來得精妙,無論是電影、電視還是現實中,趙無極從沒有看過擒拿之中還有如此靈動的手段,那些武打電影、武術表演與之相比顯得木頭人似的呆板至極。早幾分鐘前,趙無極就看過這青年人與他人對打的場面,他的雙手擒拿十分的特別,除了打、叼、扣等常見的手法外,還多了一個纏,總是能在貼身對打之際如莽蛇一般纏繞上對手的手腕、肘關節與肩部,以腕制腕、以肘制肘、以肩制肩,稍一發力,對手就“啊”的跪下半邊身子。
只見張鵬程卻是毫不在意,右手化拳爲掌,如同一條短鞭抽在了青年人的手腕上,順勢一扣,便拿住了脈門。青年人一咬牙,身子一縮、兩腿跳起竟是用了一招連環鎖,試圖夾住張鵬程的腰。張鵬程右手一發勁,把青年人推了出去,青年人剛一落地借力一彈,又欺上身上來,雙手仍是連打帶拿,想在張鵬程格擋之際順勢纏繞而上。張鵬程點了點頭,表示讚賞。他稍轉了身子,鼻子裡“哼!”的一聲,竟在眨眼間完成了從極靜從極烈的變化,他臉也不瞧的就是一跺腳,身子直插青年人的中路,背在身後的左手化掌爲拳,如炮彈般崩出,隱有風雷之聲!
青年人雙手本已欺近張鵬程,卻被中路一凝、風雷之勁一激中亂了架子,臉上盡顯忙亂之意。張鵬程的左拳在青年人的胸口化掌一推一拉,青年人踉蹌着站穩了身子,臉上紅通通的,抱拳誠肯的說道:“李精業受教了!連半招崩拳都吃不下,真是慚愧。”
張鵬程擺了擺手:“無妨,你家傳擒拿精要之處你已有七八成火候,只是功力尚淺罷了。”
李精業摸出軍帽戴上,恭敬的說:“長輩說的是。”
張鵬程點了點頭道:“你這手擒拿在戰陣上用處不大,不過用在捕俘擒虜上,倒是妙用無窮。”
李精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盡顯這個年紀青年人的本性。
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裡,趙無極陪着張鵬程四處走訪部隊,陸續挑了十二號人,分門別類而言,大致有現代技術型(通訊、翻譯)、暴力型(如鐵砂掌、擒拿術)、身體技能型(輕身功夫、暗器)以及槍械型。隊伍中奇人異士頗多,可謂兵強馬壯。而白支隊自八月間受了那次重創後,一時間似乎也傷了元氣,許久不見動靜,正給了張鵬程精挑細選的時間。
國術作爲一種文化,在後代因爲社會文化的轉型、社會生活模式的改變,已經失去了它生存繁衍的土壤。而這這時,傳統社會生活的慣性依然存在,在民間還有比較完好的傳承,雖然說以武入道的沒有,但稱得上奇人異士的,還是有一些。多年的戰亂,不少青年人都參軍入伍,加上上過陣、見過血,這功夫往往都老到了許多。這段時間以來,趙無極見到了傳說中的壁虎遊牆術,還有暗器高手,也有大力鷹爪功等等,人人都有拿得出手的絕活,真是大開了眼界,直嘆不虛此行。
其中,領隊趙鐵山的鐵砂掌下了十四五年的苦功,他師傳的鐵砂掌並不是一門外功,而是內功結合外練,已經體味出了鋼中有柔的勁力。李精業是北派家傳的內家擒拿手,大開大閤中卻帶着內家拳的玄妙。王老二傷好也被挑入隊中,他在家並不排行老二,其實他是“家傳”慣匪出身,當地土匪自稱“老二”,久而久之,大名反而沒人稱呼,都呼他王老二,他幾代長輩都是袍哥龍頭,對江湖把戲瞭如指掌,神神怪怪的事也知曉不少。還有一個開鎖世家出身的孫柱子,不過十歲,心靈手巧的很,據說他能用耳、或手感聽開密碼鎖,眼力也是銳利過人,最善長於發現蛛絲馬跡,不過他最拿手的還是排雷的功夫。
充當翻譯的趙無極,除了有手怪槍法充當神槍手外,說不上什麼能力。但張鵬程卻是放心的很,也不教他什麼內功心法,也不進行特種訓練。在他的眼裡,趙家老爹的算事如神,趙家兒子自然是安全無比,還希望趙無極的加入能給隊伍帶點福氣。被趙無極問急的時候,便說:“你父親道術武功無一不精,他不教你,說明你不需要刻意去學。你只需要看過就行了,當年你父親就是如此,無論什麼武功、道術,都是過目不忘,過目即成。”趙無極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暗中祈禱趙家老爹有神,然後破罐子破摔,走一步看一步。
“李同志,我能問你一件事嗎?”一個溫順的聲音貼近了李精業。
李精業一回頭,臉上瞬間象喝醉了酒似的:“有咋事,你說。”
聲音有些漂忽,卻又是真誠無比,帶些小女孩的猶豫又有着成熟女子的優雅:“你的功夫好神奇,能說說是什麼功夫啊?”
“啊。”李精業漲紅着臉,背書般的說道:“我這是家傳的內家擒拿手,早年間從太極拳中分出,專攻‘纏’字訣。要練擒拿先練樁功,再試勁聽勁,外家功夫主練鷹抓,練的時候……”
“哼!”張鵬程臉色一正,鼻子一哼,李精業彷彿才大夢初醒一般的回了神。
“你還打算把你家的內功心法流傳不成?看你老爹不打斷你的腿!走,開會!”張鵬程說話間還橫了問話的女子一眼,卻沒有說什麼。問話的女子不過二十上下,此時一副委屈、小心的模樣,眼中噙着淚花,讓人不由的心中一疼。
趙無極搖了搖頭,轉般就跟着張鵬程走了,張鐵山呆了一下,也返身拉了個小個子跟上去。一羣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卻在原地猶猶豫豫的,有的想向前安慰一兩句卻又不說不出口,有的想跟上張鵬程卻又捨不得邁開腿。
張鵬程看了看跟上來的一大二小,嘆了口氣:“媽的,人民軍怎麼甩了這麼一個狐狸精給我們!”又讚賞的對兩人說:“你們幾個算是定力不錯,特別是小趙,到底是道門世家,家學淵遠!這狐狸精難得在你這裡吃了次虧。”
趙鐵山回首一聲大吼:“集合!出發
!”停了一停又大聲喊道:“玉如意同志,我們出發
!”
趙無極看了看那個喚作玉如意的人民軍女戰士,她的相貌酷似後世一個整容後的金姓韓國女星,皮膚雪白,大眼傳神,下巴尖尖,穿着蘇式的人民軍裙裝制服與長靴的樣子在這個時代不是養眼,而是叫“惹眼”。據資料,她是一個少有的審訊專家,能夠從任何男人口中得到想得到的東西。玉如意聽到聲音後臉色一換,一個立正愈發顯出她筆直渾圓的雙腿,口中清脆的應到:“是!隊長!”
“這樣的寶貝怎麼捨得派上戰場?”趙鐵山用蒲扇大小的巴掌撓了撓頭。
張鵬程嘿嘿一笑:“才幾天功夫,除了小趙功夫深,還有王老二躲得遠,凡是新來的戰士,哪一個不是給她問的連祖宗八代都交待出來了?這樣的寶貝,估計人民軍自己也頭痛的緊!在這裡已經算是老實多了,沒有瞎起鬨。”
“這姓玉的名字可真少見,名字倒取得不差。”
“這玉姓,大約是王姓改的。”
“王爲啥改成玉?”
張鵬程見趙無極似有所悟的樣子:“問小趙去吧。”
“是王氏高麗的後人?”趙無極從字眼中推測道。
“應該就是。當年李成桂建李氏朝鮮,王氏高麗的後人基本上都改了姓。不過聽說好些人後來日子還是混得不錯,我猜,這玉如意在人民軍裡日子過得不大好,成份未必過關。”
那個被趙鐵山拉回來的小個子一副愁容:“這女的有些邪門,我總覺得有些後怕。”
趙鐵山一刮小個子的後腦勺,罵了聲:“王老二你小子就是這麼神神鬼鬼的!以後都是戰友,過兩天都得上前線你小子老實點。”
王老二不服的罵道:“格老子,我就是看她不順眼,象妖精!我找人打聽過了,你曉得不?人民軍裡頭爲這個女的打破頭的,至少有一個連!”他看着趙無極又嘿嘿笑道:“還好,還有個孫猴子能降她,不然我們自己先要打破頭。”
趙無極無語,幾天下來他算是知道爲什麼玉如意有着奇妙的審訊技巧了,這根本就是一種天生的催眠能力,不過不知道爲什麼對自己並不起效。
“難道是我美女看多了的緣故?”
玉如意歸隊後卻有意的貼着趙無極,眉目之間只留着好奇,卻沒有了那股妖嬈之味。此時的玉如意,就象是鄰家小妹般的可愛,不由得讓人生出幾分好感,只是那鼓鼓囊囊的胸口,卻時刻提醒着她的成熟。
真是一個百變妖女,趙無極感嘆道,他想起了在人民軍內務部時的情形。
“小趙,你是真的姓趙嗎?”玉如意向前一步,握着趙無極的手目光款款,顯得大方熱情。旁邊一位人民軍的軍官卻一臉緊張,用朝鮮話喝了她幾句,但玉如意並不爲所動,挑釁似的迴應了他幾句。還是大方的盯着趙無極的眼睛問道:“你是哪裡人啊?”說話間眼波里流光溢彩。
張鵬程眉毛一挑,卻沒有制止玉如意,只是看着趙無極如何應對。
趙無極驚詫於朝鮮少女的大膽,不免呆了一呆。不過眼前的場景卻讓他心生警惕,他本能的覺得這個女孩子別有用意。在攀上了大樹,放下了心理包袱的他早已恢復了21世紀青年人的行爲特徵。他微微點了點頭,依然輕輕的捏住玉如意的小手,口中不鹹不淡的應道:“美女,你握痛我的手了。”
正等着趙無極交待祖宗八代的玉如意不禁睜圓了美麗的大眼睛,連手都忘記了抽回來。人民軍的幾個軍官也是詫異的打量着趙無極。以張鵬程的良好修爲也沒有憋住,在“哈哈哈!”的大笑聲中衝着趙無極點了點:“好,好!好!果然是老趙家的娃,不簡單不簡單!”
林子裡,貼着趙無極偏着頭打量着他的玉如意心中充滿了疑惑與好奇,在她懂得自己特殊的能力以來,這是第一個對他免疫的男子。在人民軍裡,她最喜歡把男人們蠱惑的暈頭轉向,撥槍相向爲樂,也只有這種時候她的心裡纔會充滿着快樂——報復的快樂。在這裡,她收斂了許多,只是喜歡讓年青的戰士發窘爲樂。不僅是因爲這些人與她的不幸並沒有關聯,也不全是張參謀的威嚴,更是的是這個奇怪的趙姓青年,對她隱隱有着一種奇妙的壓制能力,而且還在不斷的增長中。
“爲什麼我對他就沒有辦法呢?是因爲我的本事還不夠精深嗎?漢人都說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或許,我還需要再下一番苦功才行。”玉如意臉上有點發燒,她記起了昨晚某個令人臉紅的夢中情節,暗暗握緊了拳,:“如意,你要努力!可不能被他壓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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