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耀翻身坐起,接了電話。
兩人先是寒暄了兩句,互問近況,都說得比較平穩。餘耀一聽,那就是鍾毓有事兒了,便直接問了問。
“是有事兒,牽扯到一幅畫。”
“什麼畫?”
“崔白《高枝寒蟬圖》。”
“啊?”餘耀不由連聲問道,“真假拿不準?還是別的問題?”
崔白是北宋大家,也是開創寫生精神的鼻祖,是北宋畫壇的革新“主將”,最出名的,就是鵝、蟬、雀三絕。
宋畫,崔白,若是真品,應當是拍賣會上過億的東西。
“是我們鍾家的一個鋪子的事兒。”鍾毓解釋道,“這鋪子叫瑞豐樓,明面兒上有字號有老闆,其實是我們鍾家的產業,除了古玩,還有珠寶名錶的生意。這樣的鋪子,在瓷都我們有幾家。”
“這我明白,不必解釋,你直接說事兒吧。”
“瑞豐樓明面兒上的老闆叫黃志祥,在字畫上是有些眼力的,頭些天······”鍾毓就此便說開了。
這天,有人拿着一幅畫到了瑞豐樓,黃志祥看了這幅畫。
崔白的《高枝寒蟬圖》,從絹到裱到墨到筆法,他沒看出什麼問題。
這個貨主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聽口音是瓷都本地人。他說這幅畫是祖傳的東西,而他年後要移民國外,打算賣了這畫安享晚年。
所以,等不到上明年的春拍了。他開出了六千萬的價格。
這樣的東西,對於懂字畫的人來說,自然是很激動的。而六千萬的價格,也很讓人心動。
不過,黃志祥不是新手,頭腦也很靈便,馬上想到這種好事兒怎麼會從天而降?
於是,黃志祥便先說肯定是可以收的,同時又推說自己這兩天上火,早晨一起來滿眼眵目糊,不舒服,看東西受影響,又約了第二天詳細看看。貨主答應了。
黃志祥立即將此事告知了鍾毓,同時鍾毓安排人手調查了這個貨主。調查結果是沒有問題的,此人髮妻早逝,獨生兒子在澳洲,的確在辦理移民相關事宜。
當然,這東西是不是他家祖傳的,就很難查證了。但是,崔白的畫,要是來路不正也容易查證,鍾毓並沒有發現什麼不良信息。
鍾毓在字畫方面的眼力,遠遠比不了瓷器,而且這種事兒,不方便找信不過的行家。第二天看畫的時候,鍾毓又找了一個人幫着一起看,算是鍾家自己人當中在字畫方面眼力最高的。
黃志祥和這個人又一起看了這幅《高枝寒蟬圖》,最終認定沒問題。
當時鍾毓也沒有露面,黃志祥根據鍾毓的指示,告訴貨主,六千萬不是小數兒,能不能給個時間湊湊?
這個人又答應了,給了五天的時間;而且還提出,可以把畫留下,只要黃志祥開個收條就行。
黃志祥更是犯起了嘀咕,如此名貴的一幅畫,怎麼會如此草率?便婉拒了,只說湊夠了錢就聯繫。不過,順着那人的話,提出要拍幾張照片。
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天,還剩兩天。黃志祥和鍾毓合計了好幾次,實在是想不出哪裡有問題。根據黃志祥和另一個鑑定者的說法,這畫很開門,應該不是高仿。
如果不是高仿,來路又沒問題,那應該是比較踏實了。但,崔白的畫很難得,卻來得太容易,鍾毓思前想後,還是不放心。
昨晚沒睡好,鍾毓今天一早便給餘耀打了電話。
餘耀先讓鍾毓把照片傳了過來,先看看再說。
用絹用墨裝裱的問題,圖片上也能看,卻不會很透徹。不過,鍾毓既然信得過黃志祥和另一個掌眼的,這些基礎的東西,他們應該能看明白。所以,餘耀重點還是看筆法筆意。
崔白的畫,是很難仿的。他以寫生見長,最核心的東西,是自身的洞察力。他用筆展現的自然情趣,帶着一種生機。只要能捕捉到這一點,就算抓住了崔白的畫的要點。
這也是黃志祥覺得開門的原因。
餘耀看了之後,也覺得沒有任何問題。
雖然只是看圖片,但餘耀仍舊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定然是真品無疑!
如果是真品,這畫當然值得收。若要是做局,東西是最關鍵的。不是假的,來路又沒問題,價兒還不高,那這局圖的什麼呢?
不過,餘耀和鍾毓一樣,在古玩行裡混,總是要多加警醒的,這是個大便宜,雖然起價高,但利市也大,就這麼輕飄飄從天上掉下來,終究還是會猶疑的。
餘耀復又給鍾毓撥了過去,“我看沒問題。不行這樣吧,我去一趟瓷都,最後交易前再看一眼。”
鍾毓沉吟了一番,“六千萬不是小數兒,最近我手頭也比較緊,得拆東牆補西牆勉強才能湊出來,要是一旦出問題······你能來,自然最好了,不過······”
“別吞吞吐吐的卡起了,我這就訂票。”餘耀接着又說了一句,“雖然現在琢磨不透,但,如果是個局,那應該就是瘸爺了。”
“我也這麼想的。而且,我聽說程小年最近回過瓷都。”
“那就更得小心了。如果是瘸爺做局,必然不會只折你的財,肯定還有別的盤算。”
鍾毓想了想,“本來可以直截了當,不要就是了,最起碼落個清淨······”
“我明白你的想法。”餘耀打斷了他,“等我。”
掛了電話,餘耀點了一支菸,又琢磨了一會兒。
他只按照真品來想,因爲如果是高仿,他有自信見了實物一定能識破。
如果是真品,不是個局的話,那很簡單,就是他們想多了,人家可能就是直接一頭撞進來的。
可如果是個局,問題在哪裡呢?
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就要過年了,這事兒最好速戰速決。但餘耀越想越有點兒力不從心,最後他拿起電話,給蕭影撥了過去,轉述了這件事兒。
“鍾毓太要強了。現在如果他已經壓制住了瘸爺,完全可以穩紮穩打。”蕭影嘆了口氣,“我聽這意思,他好像有點兒盼着是瘸爺做局,想見招拆招,涉險求勝!”
“見招拆招只是一方面,這畫的誘惑力還在這兒呢。如果從現有的情況分析,不是瘸爺做局的可能性也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