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治苦笑,“是啊,這個可能也不是沒有!這活兒可真是個麻煩活兒啊!在江州流域排查是一塊兒,沿江延伸排查又是一塊兒。”
“又不用你下水。再說了,麻煩也得幹。好在,這個說辭是真不錯,聯合有關部門,就說查找打撈明代文物龍王神像,這樣就不至於傳出太顛方鼎的負面消息。”賀文光說道。
餘耀喝了口酒,“行了,我明白了。後頭,也沒什麼需要我乾的了。”
“誰說沒有?”鄭文治卻道,“到時候如果找到真鼎,你還得參與鑑定。”
賀文光又道,“再就是你是本地人,以後關於龍王神像的線索,你也得多留點兒心啊,畢竟可能和太顛方鼎有關聯。”
餘耀點點頭,“嗯,這些都沒問題。”
“好了,其實階段性成果還是不錯的!”鄭文治舉杯,“現在先放鬆一下,不談公事了!”
賀文光便也沒有繼續再談論此事。
餘耀暗暗記下了關於“真品烜赫”印章的事兒,這也是一條很有用的線索。而且,鄭文治暫時不會透露太多,但隨着有些事情的進展,他未必不能從特殊文物調查局獲取更多資料。
隨後,三人一邊吃喝,一邊聊了聊一些古玩方面的事兒。
酒酣耳熱,鄭文治突然拉過皮包,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錦盒,“前兩天我出去走了走,在你們江州的七星橋古玩市場裡,還淘了件好東西呢!餘耀老弟你給掌掌眼?”
賀文光瞪了瞪眼,“好啊,老鄭,你什麼時候去逛的?”
鄭文治嘿嘿笑道,“這叫忙裡偷閒。”
“怪不得這麼積極張羅請客吃飯,原來是有東西讓我們看!”
鄭文治伸出一個手指頭晃了晃,“是餘耀老弟,不是你,你除了青銅器,別的方面還不如我呢!”
賀文光放下筷子,“行啊,我今兒還就較一回真了,你拿出來,說道說道。”
餘耀笑道,“我看哪,鄭處肯定是撿漏了,就是在咱倆面前顯擺顯擺,什麼掌眼不掌眼的。”
“撿漏不敢說,但花錢確實不多。”
鄭文治說着,便打開了錦盒。
這個錦盒比較扁,有一本書大小,再加上鄭文治精通碑帖,所以還沒打開,餘耀就猜測可能是軟片子。
打開錦盒之後,裡面卻是一本書,線裝刻本。
在酒桌上,看這種東西是很麻煩的,鄭文治乾脆起身,將錦盒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既然賀文光說了,餘耀便讓他先看。
賀文光很講究,先拿溼巾仔細擦了擦手,又拿幹紙巾把手擦了一遍,這纔拿了起來。他看的時候,餘耀也如法炮製。
這刻本很厚,保存相當完好,封面上印着書名《金雲翹傳》,同時還有“青心才人編次”。
《金雲翹傳》是一本小說,算是個愛情故事,流傳度也不低。
賀文光看完了封面,然後又翻了翻裡面,很快便放下了,“清初的刻本,全本,四卷二十回。這也不是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啊。”
鄭文治卻面露得意之色,看向餘耀,“我就說他不行吧?”
餘耀拿了起來,翻看了幾處重點,鄭重說道,“確實是真品!難得!”
“清代的刻本也難得?”賀文光一愣。
鄭文治拍手,“還是餘耀老弟懂行!這青心才人編的《金雲翹傳》,清初的刻本太少見了!倭國內閣文庫藏有一部真品,國內我只是聽說過有發現真品的消息,但卻沒見過實物,不好斷定真假。”
餘耀點點頭,“青心才人編的《金雲翹傳》,清初刻本,史料上有明確記載,但是很長一段時間,國內都沒有發現真品。鄭處說的發現真品的消息,當時還引發了關注。不管怎麼說,這個刻本,的確是很少見的。”
“好傢伙!原來真是個漏兒啊!”賀文光不由叫道。
“那個店主,犯的錯誤和你賀所一樣,不求甚解,當成普通的清代刻本賣給我的!”鄭文治說的時候,身體不由微微晃動。
賀文光卻又擺擺手,“就算這刻本確實很少見,但我知道這小說的大致內容,不就是一個妓女嫁給一個海盜麼?難登大雅之堂。”
“你這就是擡槓了。照你這麼說,紅樓夢也沒什麼!”鄭文治辯道。
這《金雲翹傳》,其實算得上比較著名的文學作品。主人公王翠翹,歷史上確有其人,生活在明代嘉靖年間,本來是個青樓女子,最終嫁給了大海盜徐海,長期漂泊。後來徐海被剿滅,她最後也自盡了。
越南有個詩人叫阮攸,還根據這個改編成了敘事詩,又叫《斷腸新聲》,在越南很有影響力。
不過,刻本的價值是刻本的價值,餘耀卻並不喜歡這部文學作品。
他放好書,合上錦盒,回到自己座位上點了一支菸,“其實,這個女人算是助紂爲虐,禍國殃民。”
賀文光和鄭文治都不由怔了怔。
“老弟,你好像有什麼感慨啊?”鄭文治一邊說,一邊收好錦盒,而後也點了一支菸。
餘耀笑了笑,“也沒什麼,這個女人,其實算是個漢奸,因爲她嫁給海盜徐海,徐海和倭國人一起,在東南沿海燒殺搶掠,而且她還給徐海出謀劃策。但是呢,《金雲翹傳》卻只是傳頌她的堅貞愛情,爲了愛情,不顧一切,轟轟烈烈。但爲了一己私情,殘害自己的同胞,沿海黎民飽受倭寇之患,家破人亡,這有什麼值得傳頌的?”
賀文光鼓掌,“說得好!”
鄭文治沒說話。
餘耀接着對鄭文治說道,“鄭處,兩碼事兒啊,你這的確是撿漏了,我說的只是故事內容,個人看法。”
鄭文治這纔開口道,“你說的很對,古玩本來就是不是獨立於歷史之外的。我也沒事兒,該收藏還是得收藏,本來就應該是批判地繼承嘛!”
賀文光再度鼓掌,“老鄭你說得也很好,批判地繼承,這纔是真正的玩古!”
三人相視大笑,而後同時舉杯。
這場酒喝到挺晚,餘耀回家沾着枕頭就睡着了。
第二天餘耀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久違的鐘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