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朋璽和蕭影同時莞爾,先後起身,都說“累了”,要先去休息。
餘耀跟着要走,滕昆吾卻一把拉住,“欠我一件啊!”
餘耀知他應該不會在意這個,當時隨意就送給自己一面唐代的崑崙鏡;但滕昆吾又說得鄭重其事,一時竟有些恍惚了。
滕昆吾突然哈哈大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真假難辨了吧?行了,快去休息吧!”
這老頭兒,真挺壞。
第二天,四人一起剛要吃早飯,林豐草就來了,正好坐下一起吃。
餘耀不由問道,“你這是趕的夜路?”
“沒有,我是昨晚十一點多下的車,打車到了附近鎮子,都過了十二點了。怕影響你們休息,就先在酒店住了一晚,這不一早起來就趕來了嘛!”
“你這不是見外了麼?”餘耀擺手。
滕昆吾喝了口粥,“他不是見外,這就是他的行事特點。”
“聽着您比我還了解他似的!”
滕昆吾笑道,“溫文爾雅,儒生氣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才朋璽點頭,“好眼力!”
“您先別誇他。”餘耀接口,“現在,滕老爺子確定已經輸了啊,鍾毓還沒來。”
“行!”滕昆吾居然很痛快地點點頭,卻又道,“先欠着,有機會再給你。”
本就是個玩樂,餘耀自不會多說。
早飯後,滕昆吾又在客廳擺了茶水,五人就等着鍾毓來了,都也沒提打電話。這種事兒,不需要催,來得早來得晚,都是有自己的安排。
林豐草也給滕昆吾準備見面禮了,喝了兩口茶拿了出來。
衆人一看,是一套古書。
滕昆吾打開書匣,拿起一本,“博古圖錄?”
“是,不過只是清版,勝在完整無缺,品相不錯!”林豐草笑道。
《宣和博古圖錄》,本是宋代的金石學著作,是宋徽宗要求編纂的。這裡面一共收錄了宣和殿所藏青銅器八百多件,共二十類。
二十類器物,每類有總說,各個器物也有摹繪圖,還有銘文拓本,附註器物的尺寸、重量。有一部分,還有出土地點的考證,最初收藏者的情況。
這套書的宋版,肯定是別想找了。
明版最好的,是嘉靖年間蔣暘翻刻的元至大重修本。這個版本整套無缺的也很難找了。
林豐草帶來的,是乾隆十七年黃晟亦政堂重修的寶古堂本。
“其實我有一套明版。你們等着。”說完,滕昆吾便起身了。
滕昆吾拿回來的,確實是明版,不過不是最珍貴的嘉靖那一版,是萬曆二十四年遂州鄭樸校刊本,全名應該叫《博古圖錄考正》。
雖然不是最珍貴的一版,但畢竟也是明代的,而且是完整全套。
林豐草苦笑,“我這禮送的!”
“送得很好!正好我可以對照一下。明代和清代,對青銅器的研究,那肯定是有差別的。”滕昆吾接口道,“你可別想多了。”
這套書非常龐雜,滕昆吾卻如數家珍,隨意便點出了幾處,認爲兩種版本可能有所不同。翻開林豐草的清版對照,果然如此。
古玩上的眼力,都是建立在大量的知識積累和鑑定經驗的基礎上,看似簡單的審視幾眼,背後卻包含了不知多少個日夜的浸淫。
不過,古玩一行,和其他很多行當不同,特別講究天賦。知識積累和鑑定經驗只是個基礎;換句話說,努力只是個基礎,卻遠不如天賦重要。
因爲古玩的價值,很重要的一個方面是藝術性,藝術類的東西,天賦尤爲重要。
努力,可以提升水平,但要想成爲真正的高手,沒有天賦是不行的。
幾人就這個話題聊了一會兒,隨後滕昆吾又帶着他們出了門,在附近走了走,稍事活動。
臨近午飯時分,鍾毓到了。
一一見面寒暄之後,鍾毓連聲道歉,因爲來得最晚。
“說好了二月二,你只要半夜十二點之前到,那就不算晚啊!”滕昆吾一說,衆人紛紛笑應。
鍾毓也帶了禮物,不過不是古玩,而是瓷都特產:瑤裡嫩蕊。
“這是今年上好的穀雨尖,正好午飯時嚐嚐。”
瑤裡嫩蕊是瓷都瑤裡鎮所產名茶,按照茶葉採摘時間的不同,可分出穀雨尖、細茶、粗茶等。穀雨尖,是在穀雨時節,採摘春茶第一次冒的嫩芽,加工後文火輕烤製成。穀雨尖的清香很持久,滋味鮮醇。
吃午飯的時候,衆人並沒有議論鬼眼門的事。這種大事,本也不適合邊吃邊說,而且鍾毓剛到,衆人也需要進一步磨合一下。
席間,鍾毓問餘耀,“你還記得那個小胖子冼丹麼?”
“當然記得啊,不過最近他都沒跟我發微信。”
“是我讓他不要多打擾你的!”鍾毓解釋說,“這小孩天賦極高,現在和我混熟了,我對他父親多有幫襯,也指點了他不少。”
“噢?那他這瓷器上的本事,到底跟誰學的,你問清楚了麼?”
“怎麼說呢?清楚肯定是不清楚,但他也說了兩句:是一個高人老前輩教了他一年,但這個老前輩兩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就這兩句,別的什麼也不肯說。冼丹這孩子很倔強,又這麼守信,我也沒有追問。”
“只教了一年,就有這般水準?”餘耀一愣,“如此高人,怕不是無名之輩啊······”
“你是懷疑是我失蹤的大伯吧?”鍾毓直接反問。
此話一出,其他幾人齊齊看向他倆。鍾千粟的事兒,大家自然都知道。
鍾毓對衆人拱拱手,“我之所以沒有追問,就是覺得不可能!我大伯如果還在瓷都,而且能指點一個小孩子瓷器上的東西,怎會不和家裡聯繫?而且這個小孩子一直安然無恙,就是通過他傳給我們口信也行啊!”
蕭影對此事瞭解最多,沉吟道,“如果當時就是瘸爺下手,鍾老爺子卻又逃出生天,確實應該會第一時間和家裡聯繫!不聯繫的話,得有原因啊!而且還是隱藏在瓷都不聯繫!”
“千年瓷都,藏龍臥虎,民間有其他高人,也不是沒可能。”才朋璽沉吟道。
“這麼猜是沒用的。”滕昆吾點了一支菸,看了看蕭影,“這小孩兒可以先放放,但那個什麼瘸子,以你們隱字口蕭家的玄門之術,撬開他的嘴很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