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殘接了電話,才持璜詢問兩句,報了朋友的名字。
餘耀在一邊聽才持璜說,好像是晚上見面,而且老殘也並沒有強調太多。
“晚上?”餘耀在才持璜掛了電話之後問道。
“對。我想擺一桌請請他,另外直接封點兒現金。”
“行,我出。”
“別,我爺爺交待了,花費他出。”
餘耀沒計較這個,“要不,還是咱倆一起去吧?我不是不放心你啊,兩個人考慮更周全,當場有什麼想到的,隨時能問。”
才持璜笑了笑,“聽他說話挺豪爽,要不是電話裡不方便,我都想直接問了。行,那就一起。”
兩人回到酒店,上官雨已經到了。中午四個人一起就在酒店餐廳吃了頓飯。
上官雨聽說餘耀和才持璜都已經安排好了,也沒要求一起去,只是提醒務必問問這方印章的貨主有沒有出手過字畫方面的東西。
其實這一點餘耀本來也想問的。
下午沒事兒,酒店距離古玩市場又近,四個人溜達着過去了。
這個古玩市場叫作英雄山文化市場,面積比起國內幾個著名的古玩市場,比如燕京的潘家園,津門的瀋陽道(今已改造),蜀都的送仙橋,還有滬海、金陵、長安、羊城的著名古玩市場,都要小。但泉城畢竟是魯省省會,比紹市的古玩市場還是大多了。
英雄山文化市場東西走向,比較狹長,週末的時候,地攤區會集中在北側的店鋪後面和東門附近的一條小街上。平時也有人擺攤,但是不多。
至於店鋪,玉器類相對偏多,翡翠和田、琥珀蜜蠟、南紅綠鬆都有,但多是現代工藝品。另外,就整個市場來看,東西比較雜。市場西門外拐出去,還有不少花鳥蟲魚的店鋪和攤子。
這天並不是週末,所以他們四個進去之後,逛得興味索然,零零散散的地攤,基本上掃不到什麼東西。
這四個人,堪稱四大高手,只是初來乍到,有點兒無的放矢的感覺。
好在人也不多,真就當午飯後消食閒逛了。
不過,在快要離開市場北側地攤區、路過拐角處一個攤位的時候,四個人卻齊刷刷都盯上了一件東西。
才持璜位置佔優,最先蹲下拿起了東西,其他三人或跟着蹲下、或半俯身,圍在一邊。
攤主是一個留着小平頭的中年漢子,許是午飯耽擱了,此時正捧着碗吸溜酸辣粉呢,一手還捏着半拉肉夾饃。
一看這架勢,差點兒沒嗆着。
好傢伙,四個人年紀都不大,胳膊腿兒的還都挺利索,要不是穿着都比較斯文講究,攤主還真以爲遇上麻煩了!
“幾位老師都喜歡這東西?是一起的吧?”攤主放下快餐碗和肉夾饃,抹了抹嘴問道。
泉城當地稱呼人就這樣,開口閉口“老師”,餘耀之前在潘家園碰上過一個來自泉城的攤主,也這麼稱呼他。
“是一起的,你吃你的,我們先看看。”餘耀應了一句。
不怪他們都盯上了這東西,因爲這是一件琺琅彩觀音瓶。
觀音瓶,是清三代康雍乾時期流行的器型,一般是侈口、短頸、豐肩,肩下到足部的弧線先收後撇,瓶體修長,有這個名字,是因爲和觀音菩薩的淨瓶相似。
觀音瓶,有人也叫觀音尊。在瓷器中,有些瓶和尊不太容易區分;但是,在行家眼中,那是既有觀音瓶,也有觀音尊。簡單說,瓶口小、尊口大,瓶口要明顯比瓶腹小;而尊口和尊腹則差不多,不少尊口大於尊腹。
這一件觀音瓶,瓶口小,器型也不大。
劃重點,吸引人的不在於觀音瓶,而在於琺琅彩。
關於琺琅彩,就不需要贅述了。要是一般玩意兒,也不會吸引餘耀,更不會吸引他們三個本不以瓷器見長的。
實際上,現在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古玩市場,很容易見到帶着清三代官窯款兒的琺琅彩,但凡有點兒瓷器常識的,都不會細看,因爲不相信是真的。而且,大部分仿得確實也不到位。
但是這一件,最起碼掃幾眼掃不出毛病來。
既然這樣,那就值得細看。
畫片是仕女教子圖,假山桂樹,樹下石桌邊仕女孩童;還有題詩:枝生無限月,花滿自然秋。上下各有朱印,上鈐“仁化”,下鈐“碧露”。
底款是藍料雙框四字楷書:乾隆年制。
才持璜雖然是最先上手的,但是他看了一會兒,似乎無法定論;又看了看身旁的三人,先放下了。
林豐草和上官雨先後上手。
餘耀是最後上的手,看得很細。
胎體輕盈,薄如蛋殼;彩料精美,畫工精湛。以餘耀的眼力,需要細看才能定論的東西,即便不是真品,那仿製水平也不可能低。
如果是這樣的高仿,去向主要是大客戶或拍賣會,在一個地攤上出現,不算太正常。
四個人先後看了一遍,也不問價。餘耀看的時候,其他三人間或低聲交流一兩句,攤主不太好插嘴,一時有點兒無所適從。
終於,餘耀開口了,“老闆,什麼價兒啊?”
“真喜歡?”攤主先反問了一句。
不用他說,四人都能猜到,攤主是不可能當成琺琅彩真品來賣的。甚至,未必能判斷精準這東西在高仿之中的檔次。
“喜歡,想拿。”餘耀很乾脆,“今天市場裡沒什麼人,你也脆點兒吧。”
攤主又打量了一下這四個人,雖然猜不出是幹什麼的,但既然都感興趣,第一口價兒不能報低了:
“這東西,少說也得十萬塊錢啊!”
“兩千行不行?”餘耀回口。
攤主笑了笑,“不行。”
“三千。”
攤主壓壓手,“老師,這東西不是這麼個談法兒,我沒瞎要。這麼着,我再讓一口大的,八萬給你。”
餘耀皺了皺眉:“聽這意思,不能再降了?”
攤主笑而不語。
餘耀放下觀音瓶,看向其他三人,“你們感興趣麼?我先放下,誰感興趣誰談吧。”
“我給口兒高的,八千。”才持璜開口,卻根本沒去碰那個瓶子。
攤主依舊笑而不語。
才持璜後撤一步,掏出煙來,遞給餘耀一支,兩人站在一邊吞雲吐霧,不說話了。
林豐草和上官雨對視一眼,上官雨擺擺手,“我瓷器水平最低,要是你們仨都談不攏,我就不湊熱鬧了。”
最後,只有林豐草蹲下身,再度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