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您說這女子是華夏人,嫁的這男的,卻是倭國人?”餘耀和林豐草不由都是一愣。
“我爺爺說什麼中谷先生,這不是個倭國姓麼?這女的,我爺爺稱呼是許大小姐,還說人可比照片好看多了,說話也好聽,還是教會大學的高材生呢!結果,居然嫁給倭國人了!”卯爺解釋之後,還多唸叨了兩句。
餘耀就在這幾句話的工夫,腦子裡已經轉了幾個來回。
他立即掏出手機,上網搜索。
最後,終於搜出了一張中谷安次郎的照片。這是他當年在某座著名王府“買”走了諸多重器之後的留影。
之前餘耀知道中谷安次郎,卻沒有特意搜過他的照片,偶然見到,也只是隨便一瞥,並不上心。
搜出來之後,餘耀又細細端詳。
雖然卯爺那張照片上的,和搜出來的中谷安次郎,穿的衣服不一樣,髮型也不一樣,甚至上脣的濃密鬍鬚修出來的形狀也不一樣,但仔細對比,還是能看出來,應該就是一個人!
最有力的證明,就是那一對招風耳。
“卯爺,林老師,你們看看,是一個人吧?”餘耀展示手機屏幕。
“哎?這倭國人還是個名人?”卯爺一愣,“我看沒錯兒,是一個人!”
“中谷安次郎?”林豐草也說道,“確實很像。倒是沒想到,他娶了個華夏的老婆?”
他倆看完並發表意見之後,餘耀解釋道,“這個中谷安次郎,在倭國還有老婆,不知道華夏的知不知情。不過,卯爺說她姓許,這就能對上。因爲我見過中谷安次郎的孫女中谷神花,她說他奶奶姓許,她還有個華夏名字叫許如琢。”
“還有這種事兒?”林豐草接口問道,“你怎麼會認識他孫女?”
“孩子沒娘,說來話長。”餘耀沉吟,“倭國的千賀美術館你知道吧?”
“知道。”
“現在的館長叫中谷豐一,就是中谷安次郎最小的兒子,他的母親應該是照片上這位許大小姐了,他的小女兒,就是中谷神花。”
餘耀簡單介紹了一下,不過隱去了太顛方鼎的事兒,畢竟這是要保密的,只說中谷神花來江州考察,通過謝治豪認識的。
林豐草聽餘耀說完,“什麼?你是通過謝流齋的孫子認識的?”
“是啊!都是趕巧了。”餘耀大致又說了說和謝治豪認識的過程。
卯爺此時拍了拍木匣,“你們這一說,原來是華夏人聯合倭國人往外倒騰文物,爺爺輩兒沒倒騰夠,孫子輩兒這還又接上力了?!”
林豐草嘆口氣,“古玩這一行,看淺了,只剩下暴利,不奇怪。”
“對了!”卯爺捏了捏下巴,“我記得我爺爺還說過,這位許大小姐有個大哥,好像也是做古玩生意的!當年在琉璃廠還有一家店,我爺爺說過店名兒,不過我這實在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叫什麼齋······”
許小姐的大哥?齋?
餘耀和林豐草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格古齋?”
“哎?好像是!”卯爺一拍巴掌,“你倆怎麼知道?”
林豐草神情複雜,餘耀低頭點了一支菸。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卯爺手藝再高,也只是個木工匠人,對古玩一行,特別是歷史性的東西,瞭解畢竟有限。他知道的,都是從爺爺口中聽來的,對於格古齋和許太炎,並不知情。
卯爺一看他倆都有些異樣,“怎麼了?”
“民國時期,有位文物大家,也姓許,他在琉璃廠開的店鋪,就叫格古齋。”林豐草最終開口簡單解釋了一句。
“我明白了!這位許先生,想必是個響噹噹的人物!你倆,對他妹妹嫁給倭國人都有點兒難以接受。”卯爺笑了笑,“沒經歷過,就不知道這裡頭到底有什麼隱情,所以啊,不必想太多,他是他,他妹妹是他妹妹。”
餘耀默默抽菸,心裡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要真是這樣的話,許太炎豈不成了中谷安次郎的大舅哥?也是中谷豐一的舅舅,中谷神花的舅爺爺。
這件事兒,好像所有的傳人都不知道。
但,當年的各字口掌眼,不太可能不知道,那就是刻意緘口不提?
“你倆坐會兒,我去看看羊肉燉的怎麼樣了。”卯爺這時候起了身,“年紀輕輕的,別遇到個事兒就想不開。”
卯爺走後,林豐草低聲道,“想不到還有這樣一層關係,我外公從未提起過。”
“天上要落雨,姑娘要嫁人,鐵了心想嫁給誰,還真不好說。或者,另有隱情。”餘耀嘆了口氣。
“卯爺說得對,別想多了。”
餘耀點點頭,“嗯,將近百年前的事兒,咱們知道太少,想多了也沒用,只能先放放。”
羊肉的確很美味,卯爺也很健談,但餘耀終究是心裡有事兒,話變得少了很多。
回到酒店之後,餘耀洗了個澡,就躺在了牀上,手裡捻動着小核桃,不由自主地又從這件事兒上想到了太顛方鼎。
太顛方鼎一真一假,按照原來的情況,假的本來是爲了糊弄倭國人的,真的輾轉到了文物部門手裡,最後落定東江省博。
但現在,東江省博的太顛方鼎卻不真!
若千賀美術館的是真的,莫非這一真一假兩尊鼎、最終的去向發生了調包?這個過程,難不成嫁給中谷安次郎的許太炎的妹妹起了什麼作用?
如果是這樣,爲什麼千賀美術館一直沒有把太顛方鼎公之於衆?直到現在才提出來?
按照他們的說法,是現在才發現中谷安次郎的遺物,那中谷安次郎爲什麼要一直秘密私藏,臨終也不告訴別人?
千賀美術館本來已經知會東江省博物館了,卻又把會晤推到年後,這又是爲了什麼?
有沒有可能,千賀美術館的所謂太顛方鼎也不真?
······
躺着幹想,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餘耀起身下牀,倒了一杯水。
站着喝着水想,一樣不會有結果。
餘耀放下水杯,苦笑一聲,“大掌眼啊大掌眼,您給我的這一枚,不是銅錢,是銅山啊,太重了!而且我當時還是稀裡糊塗接的!”
不僅重,而且不止一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