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以餘耀的眼力,能看出紙張和墨色是沒問題的。而從書法的神韻來看,餘耀也覺得是沒問題的!
就在衆人從看到《蘭亭序》、到沉浸其中、又到回神收好的這一小段時間裡,餘耀的腦子裡也迅速地過了一遍分析。
如果鬼眼門水字口秘藏的這幅《蘭亭序》是真跡,那,要麼《蘭亭序》沒有被帶進李世民的陵墓;要麼,確實帶進了陵墓,卻又被盜墓賊盜走了。
李世民的陵墓,名曰昭陵,是他與長孫皇后的合葬墓,位於咸陽九嵕山(嵕音宗),號稱“天下名陵”,如今也是著名的旅遊景區。
昭陵尚未被考古部門發掘;但是,昭陵歷史上曾經被盜過的說法卻是有的。
唐代的時候,昭陵的陵區是嚴禁無關人等出入的,但是唐亡以後,那就保不齊了。
涉及其中最典型最著名的盜墓賊,名叫溫韜。
五代時期,樑國人溫韜曾任耀州節度使,此人坐擁地利之便,不玩小打小鬧,號稱是盜掘帝陵最多的盜墓賊。
關鍵是,溫韜盜掘昭陵,正史是有明確記載的。
《新五代史·溫韜傳》有這麼幾句:在鎮七年,唐陵在其境內者悉發之,取其所藏金寶。而昭陵最固,韜從埏道下,見宮室制度閎麗不異人間,中爲正寢,東西廂列石牀,牀上石函,中爲鐵匣,悉藏前世圖書,鐘王筆跡,紙墨如新,韜悉取之,遂傳人間。惟乾陵,風雨不可發。
這裡頭的“鐘王筆跡”,鍾是指鍾繇,王是指王羲之。從中可以推斷,如果《蘭亭序》是李世民陪葬的“鐘王筆跡”之一,那麼就被溫韜給盜走了,而且“遂傳人間”。
其中的乾陵,則是武則天和李治的合葬墓;也就是說,除了乾陵,溫韜把管轄範圍內的唐代帝陵給盜了個遍!
《新五代史》是歐陽修編撰的,要說可信度,應該還是可以的。而且,根據《宋會要》的記載,說趙匡胤曾經排查前朝帝陵,準備修繕一番,結果也發現了大量唐代帝陵被盜過,其中就包括昭陵。
宋太祖趙匡胤算是做了件帶頭的大事,從宋代之後,保護歷代帝陵的詔令就逐漸成爲了“傳統”。實際上,保護別人就是保護自己,你保護前面的,後人保護你的。
所以宋代之後,起碼正史中沒有再出現過昭陵被盜的記載。
不過,如果《蘭亭序》真被溫韜盜走,爲何此後一千多年再無消息?以《蘭亭序》的地位,怎麼會如同泥牛入海?連出名點兒的野史傳聞都沒有嗎?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疑點。
正史吧,雖然有較高的可信度,但也未必全準。所以,這個說法在學界也有反對者,也提出過一些其他的史料考據。
不過,雖然從宋代到清代,再無關於昭陵被盜掘的記載,但是到了民國時期,昭陵是有真憑實據地又被盜了一次!
位於昭陵北面祭壇東西兩側的六塊青石駿馬浮雕,被盜墓賊給砸成了塊狀,從昭陵盜出!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昭陵六駿”。
昭陵六駿被盜,主謀是外國的盜墓賊,過程多有波折;而且這其中,還牽扯到了謝流齋!
“昭陵六駿”石雕,是高浮雕、頗具寫實感的戰馬形象,分別是:拳毛騧、颯露紫、什伐赤、白蹄烏、特勒驃、青騅。
名字聽起來有點兒怪,是因爲加了當時的突厥語。
“昭陵六駿”的藝術水準極高,由閻立德和閻立本兩兄弟聯手創作完成;閻立本是繪畫大師,閻立德是工藝大師。
這樣的石雕想盜走,只能砸下來。外國的盜墓賊在華夏也僱了人,將昭陵六駿石雕砸成了石塊,運送下山。不幸中的萬幸,在這個過程中,盜墓賊被聞訊而來的村民給堵住了,沒有成功。
雖然外國盜墓賊空手而回,但是村民卻只保住了四駿,因爲其中“兩駿”——拳毛騧和颯露紫,在這個過程中被推下了山崖!
推下山崖的拳毛騧和颯露紫,後被陝西督軍陸建章所得。他得了之後,正好聽聞當時的大總統袁世凱要建私家園林,立即決定用來拍馬屁。
結果,運到京城之時,袁世凱掛了。袁世凱的兒子一看是碎塊,也沒留下。
這拳毛騧和颯露紫,沒有再運出京城,而是就此賣給了一個京城古玩商。
此時,恰好在京城的謝流齋,得到了消息!
當時的謝流齋非常年輕,只有二十多歲,但是已經開始在古玩行裡混了。也就是那個時候,他認識了剛開始在華夏蒐羅古董的倭國人中谷安次郎。
謝流齋當時資金不足,所以,他想當一回拉縴的中間人,讓這位古玩商將拳毛騧和颯露紫賣給中谷安次郎。
但是,中谷安次郎出價太低,這位古玩商很不滿意。也恰在此時,美國方面也有人出價了。
這筆買賣拖拉了很長時間,謝流齋在其間穿插甚多,據說是後來和美國人又有勾連。1920年,此事畫上了句號,兩駿被以12.5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美國的賓大博物館。
實際上,其他四駿在被村民保住之後,也曾經有美國人再度前來盜取,而且這一次得手之後,砸得更碎;但,又是在運輸的過程中,被民衆所截!後來沒有再運回原處,被送到了陝西圖書館保存。
所以,如今在華夏的博物館裡展出的“昭陵六駿”,只有四駿是原石拼成;而那兩駿、也就是拳毛騧和颯露紫,是高仿複製品。而真正的兩駿,還在美國的博物館裡。
雖然民國時期,沒有盜取昭陵地宮陪葬品的確切說法,但是“昭陵六駿”被盜,就說不好地宮有沒有被盜過;即便沒有出現大規模挖掘的痕跡,但通過隱秘的盜洞,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如果昭陵中的《蘭亭序》,沒有被溫韜盜走,那麼還存在民國時期被盜走的可能性!
當然,這一切是在《蘭亭序》被帶進昭陵陪葬的基礎上分析的。
餘耀的思緒,在《蘭亭序》被重新收好裝盒以後,也就此戛然而止。
此時,衆人也都齊齊看向了才朋璽。
才朋璽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最後一個金絲楠陰沉木的正方形小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