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影鄭重點頭,緩緩坐下。
“大掌眼,是鬼眼門的最高管理人。”
“鬼眼門?”
餘耀聽到“鬼眼門”後面搭上一個“最高管理人”,其實感覺怪怪的。不過,他也由此隱隱嗅到了一絲別的味道。
果然,蕭影接下來就說道:“其實,鬼眼門早已不復存在。”
“那你剛纔?”
“雖然如此,但是我們蕭家卻一直沒有斷了隱字口的傳承,也一直無從得知大掌眼到底有沒有傳承。如今,蕭家男丁只剩我一人,總算是得償所願!”
蕭影喝了口已經涼了的咖啡,“我剛纔口稱大掌眼施禮,主要是爲了我曾祖父的遺願。我的曾祖父蕭公諱左奇,在許太炎爲大掌眼期間,是隱字口掌眼。不過,當年許太炎去世很突然,我的曾祖父也不知道原因,更是沒見上最後一面,一直引以爲憾。”
餘耀剛要開口,蕭影擡手,“聽我給你從頭說起。不過,傳到我這一代,總有缺失;我知道的,也不會太全面。”
“鬼眼門自清代乾隆年間創立。乾隆年間皇帝帶頭,民間古玩之風也是大爲盛行,鬼眼門最初是幾個鬼市高手相組,眼力頗高,以鑑寶起家,故稱鬼眼門。後來漸漸壯大,以古玩買賣發家。在乾隆朝中期,已經規模龐大,架構有序。
“當時,有大掌眼一人,各字口掌眼六人,共鑄造了七枚鬼臉花錢。你手上的這枚,就是鬼眼門大掌眼的信物,其他六枚,則是各個字口掌眼的信物。錢爲金性,背鑄五行篆字,所以統一內部切口爲‘五行穿金’。”
“大掌眼總領鬼眼門,鬼臉花錢背鑄五行齊備的字符,獨有切口‘鬼眼穿心’。金木水火土五字口,背面各單鑄一個對應五行字符,獨有切口分別爲:鬼眼穿金,鬼眼穿木,鬼眼穿水,鬼眼穿火,鬼眼穿土。”
“這五個字口,對應五行屬性,分別負責不同的古玩種類。金字口主要負責金銀銅器;木字口則是傢俱木器,以及象牙犀角等類木雜項;水字口以水墨字畫爲主,兼顧各種古籍刻本;火字口主要是陶瓷;土字口主要是玉器,石雕、印石、硯臺等等。”
介紹完了這些,蕭影暫停了一下,餘耀趁機出去,告訴濮傑還需要聊會兒。濮傑見聊了這麼長時間也沒事兒,不由點點頭,也放鬆了。隨後,餘耀又讓服務員重新上了兩杯熱咖啡。
顯然,蕭影對隱字口的瞭解更多一些,他繼續說道:
“隱字口,掌眼信物鬼臉花錢背面無字,但其意是隱去的五行。花錢又是方口,取天圓地方、中空隱然之意。你現在也應該明白了,隱字口不單獨負責哪一類古玩,而是擅長玄門之術,獨有切口‘鬼眼穿空’。”
“這古玩一行,包羅萬象,除了墓葬出土之物,傳世之物中也有詭器異屬,隱字口應對的就是這些,以風水術法行事。同時,也常爲鬼眼門消弭禍事。”
“鬼眼門五個字口,多有交流和配合,彼此熟悉。但隱字口,只聽大掌眼行事,其他字口的人,知道鬼眼門有個隱字口,也知道隱字口乾的是什麼;卻不知道,隱字口掌眼有一枚和五個字口特點不同的鬼臉花錢,還有‘鬼眼穿空’的切口。
“這是因爲,歷代大掌眼往往是萬中無一的全才,眼力不輸於五行字口任何一個掌眼,不怕他們之間會有什麼事兒。但是隱字口卻是一幫奇人異士,只能大掌眼獨自掌控,不能被任何一個字口所拉攏。”
“到了清末民初,鬼眼門的力量卻已是大大削弱。主要是古玩一行,暴利滾滾,時間越長,內部爭鬥就越多。民國時期,時逢亂局,中外勢力錯綜,大量古董重器落入亂流,製假作僞也出現了一個高潮,泥沙俱下,魚龍混雜。”
“亂局之中,卻有一人力挽狂瀾,他就是當時的大掌眼許太炎。”
“許太炎明面兒上的身份,是琉璃廠格古齋的掌櫃。他在古玩鑑定上,堪稱天才,在明面兒上的行裡,也有極高的聲譽,號稱‘許一眼’。所謂文物三言,半壁江山,許太炎在三人之中首推第一位。”
“根據祖輩的口口相傳,許太炎心思玲瓏,志大謀廣,他改變了鬼眼門重利不問去向的路子,力阻重器珍玩流出國門,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還組織門人,爲抗倭出力不少。同時,剔除了大量不合格的門人。”
“當時的五個字口,手上都把持過重器,寧可暫不出手,細細考察,也堅決杜絕流入西洋東洋。不過,隨着倭國人的全面侵華,鬼眼門的日子也越來越難過,只能分散力量到全國各地,機動行事。”
此時,蕭影喝了口咖啡,看了看餘耀,“你是江州人,許太炎的傳人找上你,倒也又符合了一點。你可知,當年燕京淪陷,許太炎還曾費力輾轉力保一件重器,最終收納的是江州文物部門。”
餘耀一愣,“難道是太顛方鼎?”
“沒錯。雖然當時我的曾祖父在外地,只是聽說,但應該不會差。”
餘耀一下子想起了濮傑的老爸濮存志說過的事兒,倭國的千賀美術館說省博的太顛方鼎是假的,他們館藏的纔是真的。若是許太炎經手的,怎麼可能有假?
“怎麼了?”蕭影見餘耀神情有異,不由問道。
“沒事兒,有些感慨。你繼續。”
蕭影繼續說道:“1938年九月初三,琉璃廠傳出了許太炎的死訊,據說他就死在格古齋裡,死因不明。當時燕京已是倭僞政權,傳聞有人看到有警察局的人從格古齋擡走了許太炎的屍體,但此後便如泥牛入海,再也杳無相關消息。”
“我的曾祖父後來一直查訪‘鬼眼穿心’的去向,卻毫無結果。許太炎娶妻生子比較晚,當年只有一子,名叫許長安,只有七歲。在倭寇入侵燕京之前,由妻子和妻弟帶着離開了燕京。”
“後來,我的曾祖父終於在渝州找到許太炎之妻時,她卻病入膏肓,只剩最後一口氣,留給我曾祖父的一句話是:在漢口到渝州的路上,她和弟弟、孩子先後走失了!”
“許太炎離奇去世,而且時局動盪,戰火紛飛,鬼眼門就此分崩離析,各字口之間漸漸斷了聯繫,最終徹底散了。當年我的曾祖父是隱字口掌眼,對大掌眼許太炎極爲敬重,心心念念此事,便將一身玄門術法和‘鬼眼穿空’一直傳了下來。”
蕭影講到此處,算是告一段落,他停下之後,慢慢喝了一口咖啡,放下咖啡之時,忽而又道,“噢,還有一件事兒,忘了給你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