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豇豆紅釉萊菔尊,雖然餘耀一時因爲欣賞釉色還沒翻底,但以餘耀的眼力,依然能斷定,這就是一件康熙官窯!
這麼一件好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一個一堆仿品的小攤子上?
雖說這攤子的攤主有點兒特殊,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但在瓷都擺古玩攤子的,哪能沒點兒眼力?
再者,這萊菔尊比較顯眼,瓷都這地方,懂瓷器的很多,難道就這麼巧,擺出來就一直沒人發現?
如此想着,餘耀順手翻了底。
翻底之後,果然也是三行六字楷書款“大清康熙年制”,這款兒也沒有問題。
蕭影對這件瓷器興趣不大,也沒蹲下,站在一旁隨意看着。
餘耀雙手把住這件萊菔尊,問向女攤主,“大姐,這瓶子怎麼賣?”
因爲有之前的疑惑,所以餘耀故意先裝了把糊塗,問成了“瓶子”。
女攤主本來五官長得很普通,而且不施粉黛,皺紋和雀斑都很明顯,但整體上,卻給人很順和的感覺。
此時,女攤主笑了笑,正要說話,她的身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這不是瓶子,這是尊!”
說話的,是湊到女攤主旁邊的一個小胖子,瞅着有個十二三歲,留着個小平頭,長得和女攤主有幾分相似,胖乎乎的臉上還多了倆酒窩,十分可愛。這小胖子一開始只是在攤子後面晃悠,餘耀沒想到他居然過來接茬了。
餘耀不由笑了笑,逗他,“小朋友,你說了算嗎?”
“我纔是攤主,我媽是幫我理財的!”小胖子就站在女攤主旁邊,揹着手說道。
女攤主此時開了口,“這位先生,沒事兒,你和他談就行。”
餘耀心道,行,反正你這個大人就在邊上看着。
“小朋友,你剛纔說,這個,不是瓶,是尊?”
“對,豇豆紅釉萊菔尊!”小胖子說完,又頓了頓,“你知道萊菔吧?”
此時,女攤主的眼神不由變了變,不過並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打斷小胖子。
餘耀的確被這小胖子給吸引了,一時間感到非常有意思,於是便一臉地“驚訝”問道:“來福?就是福氣來了的意思嗎?”
“一聽你說瓶子,我猜你就夠嗆知道什麼是萊菔,萊菔就是蘿蔔,沒看這隻尊的造型像個蘿蔔嘛!”小胖子說完,又皺着眉頭滋拉着嘴,“這位大哥,我給你說,這是一件康熙官窯,可不便宜,你要是不懂,就別買了!”
這時候,女攤主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小胖子看了她一眼,“媽,你不說了不干涉嗎?放心吧,我不會看錯的!”
“你說康熙官窯,就康熙官窯啊?”餘耀笑道,“官窯怎麼會釉色不均勻,你看脖子下面還有綠點子呢!”
“跟你這樣的外行說話真費勁!”小胖子搖搖頭,“算了,這隻尊不賣給你,你看別的吧,別的都便宜!”
“我就看上這隻尊了。所以,我問的,你總得回答吧?”餘耀“堅持”。
小胖子看着餘耀,“你先說,這萊菔尊八十萬的價兒,你能接受吧?”
他開價之後,女攤主的臉色又變了,這次小胖子“料事於先”,話音未落就衝女攤主擡手,意思是不讓她說話。
這一件康熙官窯豇豆紅釉萊菔尊,綜合根據尺寸、釉色、工藝等等各方面來看,從七八十萬到一百萬左右,確實是比較合理的市場價格區間。
“你得先說明白是不是官窯啊?不是官窯的話,不要說八十萬了,八十我也不要。”餘耀應道。
小胖子想了想,“看你是第一個問的,就回答你吧!這豇豆紅釉,往往都不是十分均勻,會有色差變化,有時還會摻雜你說的點子,白的綠的什麼的,所以又叫‘美人醉’!這種綠點,也經常被單獨拿出來,叫做‘苔點綠’!明白了吧?不是毛病!”
餘耀聽了,心中震動不已。
他還是個孩子啊!
頓了頓,餘耀接着問道,“既然是康熙官窯,你這擺攤擺出來了,怎麼之前沒人問,我倒成了第一個問的了?”
“廢話,剛擺出來唄!”小胖子翻了個白眼,“這萊菔尊,一開始沒擺出來,你運氣好!”
“爲什麼不擺呢?”
“因爲我剛帶來。這萊菔尊是我爸昨天掏宅子掏來的,我昨晚睡得早,今天起來先得鑑定一番,確定是康熙官窯,才帶過來。剛擺出來沒多會兒,你就來了!”
餘耀剛要說話,小胖子卻又擺了擺手,“算了算了,看明白了你是不會買了,給你說了這麼多,也算可以了!要是沒有別的看上的,就請便吧!”
餘耀樂呵呵毫不生氣,繼續問道,“那你爸怎麼不來?”
“我爸在古玩市場擺攤啊!”小胖子說完這一句,便在女攤主旁邊的馬紮上坐下了,嘴裡嘟囔着,“好東西不怕等,就怕碰上棒槌。”
女攤主聽了,連忙對餘耀說道,“這位先生,別和小孩子一般計較,你看你的,喜歡什麼就說話。”
“沒事兒。”餘耀應道,“大姐,你兒子是個高手啊!”
“就是能說。”女攤主應了一句,卻也有了些警惕,不再多話。
餘耀的雙手自始至終一直把着這件萊菔尊,這時候,他轉動了一下,對小胖子說道,“小朋友,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這萊菔尊,從口沿就能看出來,底釉和麪釉都偏厚了,這可和康熙官窯的特徵不相符啊?”
小胖子一聽,騰地站了起來,“好啊!你連面釉都知道,合着想扮豬吃老虎啊!”
豇豆紅釉的燒製,是先在瓷胚上一層底釉入窯,出窯後再吹上豇豆紅釉,最後再蓋上一層透明的面釉,二次入窯燒製。
“你是老虎啊?”餘耀笑道,“你都定死價兒了,我怎麼也佔不着便宜不是?但你堅持說康熙官窯,我可得問明白了!”
這下子終於把小胖子給難住了,他示意餘耀先放下這件萊菔尊,而後自己上手認真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卻依然沒有答案,他卻依然咬牙說道,“這只是細枝末節的問題!整體從胎釉工藝和底款來看,就應該是康熙官窯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