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刀，匕首，血袍，散落一地。
長髮，血肉，掛在身上各處。
礙事的東西，不能留着，否則會影響性命。
她身軀顫抖着，艱難包紮腰部的傷口，又吞下一顆丹藥，總算是止住了血。
但傷勢依舊太重了，幾乎失去了戰鬥力。
但她還是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她撿起了地上的匕首，將自己的頭髮一撮撮割了下來。
因爲痛楚，她的手並不穩，但依舊不停割着，最終把自己弄成了一個光頭，雖然還有沒剃乾淨的發渣，顯得很不美觀，但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匕首銀白，可以照見自己的模樣。
她輕輕笑了笑，然後猛一咬牙，在自己的臉上狠狠劃了幾道。
在頭皮上還劃了一道。
鮮血流了滿臉。
痛嗎？
但美色是亂世的禍根，如今的自己，殺一頭三階惡魔，都如此費勁，又豈敢頂着這張臉。
爲什麼，我會淪落至此？
夜幽蜷縮在惡魔屍體的腹下，感受着臉上鮮血的流淌和傷口的灼熱痛感，感受着身體各處損傷的虛弱。
她沒有眼淚，只是滿目茫然。
腦海之中，總有回憶涌現，那麼清晰，像是近在眼前。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獄帝大人要見你，我也跟着你沾光了。”
“你啊，都這時候了還叫什麼大人，你我是患難交情，如今地位差不多，叫我夜幽即可。”
“怎麼？覺得我老？以我的境界，起碼再活個一兩百年沒問題吧？到死我都不會變模樣，永遠不會老。”
“易寒，跟我去一趟孽鏡地獄唄，也讓你看看我的家。”
“易寒...你這麼年輕，沒必要這麼苦。”
“我也有做癡男怨女的時候，真是沒想到啊，不過易寒，我真的可以幫你，你明白我的心意。”
“活着像是成了習慣和本能，我未曾感受到存活的快樂，如今算是感受到了。”
“得到你，是我最近一段時間最大的慾望。”
“易寒，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男人了，我有信心鎖住你，讓你和其他不相關的女人斷絕關係。”
“我對我的身體很自信，我代表了女性的魅力，在我這裡，你可以得到一切。”
“我不會看錯人的。”
無數的話語在腦海不斷迴盪，那些都是曾經自己的真心。
最終這些清晰的畫面變得模糊，另一個畫面清晰了起來，易寒手持萬古大滅劍，一劍朝自己斬來。
他說出了此生最傷人的話：“別過來，一切都結束了。”
“呃...”
劇痛把夜幽拉回了現實，她看着腰間巨大的豁口又開始流血了，一時間有些出神。
爲什麼自己的身體現在這麼弱？
爲什麼孽鏡獄王會變成這樣？
爲什麼我生平僅有一次付出真心，換來的卻是背叛？
不知何時，夜幽已經淚流滿面了。
她以爲自己的淚早已流乾了，但沒想到，在這個絕望的時代，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卻還是總會想起那個人。
易寒...我把我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了，我把我能給你的全都給你了...
我清白的身體，我真誠的心，我作爲女人所擁有的一切溫柔...
我都給你了！
爲什麼你要背叛我？
爲什麼你把我害得這麼慘？
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心痛我？你就沒有一刻是愛我的？
夜幽緊緊握着手中的匕首，茫然的眼神忽而又變得冷厲起來，咬牙道：“我會拿回來的！我不會放過你的！哪怕你站得比天還高，哪怕是你所有人心中的英雄...”
“但你卻不是我的英雄。”
她咬着牙，正要轉移，卻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和交談聲。
她連忙又縮了進去，躲在惡魔的腹部，悄悄看着四周。
“這麼偏僻的村落也遭到了惡魔的屠殺，中天域的南部的情況真是太差了。”
“慶幸吧，看看南蠻域都殺成什麼樣了，簡直是絞肉機，多少散修去了都回不來的。”
七八個身穿武服和簡易盔甲的男人背靠着背，頗有防備地靠近。
其中一人道：“哎，這惡魔死了？是三階蜥蜴龍獸，實力挺強的，要殺它起碼得點天燈才行吧？”
“這種偏僻的小村子，也會有點天燈強者嗎？”
“或許是路過的散修吧，可惜那位散修來得太晚了，村民都死絕了。”
“是誰！誰在那裡！”
七八個人瞬間圍了過來。
夜幽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便收起了匕首，拖着疲倦的身軀走了出去。
她衣衫襤褸，模樣悽慘無比，滿身都是傷痕，雙手無力垂落，藏於袖中，卻已經是握住了一個小白瓶。
白瓶之中是一種特製的毒霧，專門用以特殊情況。
她掃了這些人一眼，發現有三個融脈髓，剩下都是二境煉血肉。
還好，不難處理，這瓶毒霧足夠讓他們在二十個呼吸內全部暴斃。
她深深吸了口氣，正要動手，卻聽見那領頭的漢子說：“是個姑娘，道友，你受傷太嚴重了，快，快把丹藥給我。”
他的身後，一個少年連忙把丹藥遞了過來。
夜幽終究曾經是物藏師，一眼便看出這是最近藥王館新研製出的療傷靈藥，服之便能恢復靈氣。
她毫不猶豫，接過丹藥便張口吞下，一股熱流涌入全身，令她血脈舒張，靈氣頓時恢復。
領頭的漢子瞪眼道：“道友，你竟然只是第三境？老天爺，你怎麼做到把蜥蜴龍獸殺了的？”
夜幽沒有說話，心中卻是冷笑，老孃畢竟曾經是法則宗師，戰鬥經驗豈是三境融脈髓可以比的。
領頭的漢子見她不說話，便道：“道友別怕，我們也是散修，雖然修爲低微，但也可以沿着偏僻的山村走一走，找一些低階惡魔殺，至少可以保護一些窮苦百姓的安全。”
“你內傷雖然解決了，但外傷還很嚴重，不如就跟我們走吧，我們的安全區有療傷的丹藥，還有許多其他道友，男男女女都有，你相處起來也方便。”
夜幽下意識便要拒絕，一個陌生的環境，具備許多不確定性因素，很可能涉及到安全問題。
若是那裡有強者，那自己很可能無法自保。
不能相信任何人，這是她銘記於心的至理。
只是剛剛想到這裡，一股強大的氣息突然出現，只見一個老嫗迅速御空而來，穩穩落在地上。
殺伐之宗，糟了，這下跑都跑不掉了。
“你們怎麼跑這麼遠！都說了不能超過安全區五百里，妞們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領頭的大漢連忙道：“葉大姐，我們只是察覺到這邊有惡魔的氣息。”
“那你們也該提前彙報！否則萬一出了事，我們怎麼對你們的親人交代！”
說完話，她看向了夜幽，愣了愣，才隨即笑道：“這位姑娘...是倖存者？”
大漢道：“葉大姐，她是路過的散修，她很強大，靠着三境融脈髓的力量，斬殺了蜥蜴龍首。”
葉大姐大量了夜幽一眼，道：“孩子，你受傷有些眼中，跟我回安全區吧。”
夜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微微點頭。
她不敢拒絕，因爲她摸不準這個老女人的脾氣，萬一是個不好相處的，此刻回絕容易出事。
去了安全區，偷一批物資，再離開也來得及。
夜幽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卻裝作修爲盡失的模樣，跟着衆人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