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英見我每天都和沈冰夢,夏禹鑫他們攪在一起。這些人,在她的眼裡,就是所謂的“攪屎棍”,所謂“物以類聚”,於是,我在她的眼裡也是“攪屎棍”。
尤其我那愛遲到的德行,一點不改,每天都很晚纔來學校。
一天,我又來遲到了。教學樓前面有兩個高中的男生在抓遲到,我低頭想衝過去。
誰知那兩個男生叫住了我,他們問我:“叫什麼名字?”
準備把我的名字記在本子上,我不理他們,自己走自己的路,腳步加快。
這兩個人竟甚是難纏,追了上來。
我走到教室,把書往桌子上一扔,氣鼓鼓的坐在位置上。
剛一擡頭,就看見那兩個高中男生站在了教室門口。大爺的,還真是陰魂不散啦。
兩人對着教室問道:“你們班剛進來的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不明所以的樑程靖回道:“夏青離!”
這個樑程靖,有時候就是有病,叫個我的名字就這麼開心嗎?叫的那麼大聲,那麼驚天動地,全班眼睛“齊刷刷”的看向我啊,真是拜他所賜。
那兩個高中男生的眼光也隨着衆人的目光移向了我,六眼相對,我面無表情。
那兩個男生凶神惡煞,朝我喊道:“你剛纔跑什麼?”
我也不客氣,更加凶神惡煞的回道:“誰跑了,你以爲誰怕你啊,還跑!”
那兩個男生氣極了,沒想到我會態度這麼惡劣的還回去。
“你什麼意思,你給我出來!”
“哈,你叫我出來我就要出來哦,你進來啊!”
班上的人都愣了,沒想到我在面對挑釁時這麼“臨危不懼”。並且挑釁的是兩個高年級的大男生。
哈,永遠不要小看我夏青離,我做得到的,一定是衆人想不到的。
最後,吵了一大架,兩人悻悻的走了,跟兩條喪家犬一樣。
跟我鬥?
樑程靖在他們走後,一臉歉意的看我,我沒有理他。
後面的夏禹鑫笑着對我說:“家門,你還挺厲害的嘛!”
我又是微笑。
中午回家,照樣四個人一起,那兩個男生又在長長的隊伍外面抓遲到的。沈冰夢對我說:“這兩個人是認識的!”
回家時,照樣肆無忌憚直接衝到最前面,那兩個男生看到我和沈冰夢她們是朋友,表情一驚,便假裝沒看到我們插隊。
當第一次月考成績下來以後,何海英總算是對我態度改觀了。這是一個相當勢力的老師,只認成績不認人。看到成績以後,她纔對我開始重新審視。
南中的人大部分成績都很不好,所以我的成績在這裡竟還算是很好的。
沈冰夢悠悠的說:“青離,你發現了嗎?我們幾個當中,何海英最器重的就是你!”
“管她的!”我不以爲然,我夏青離,從來不需要這些老師的器重,我要過的,只是我自己的生活。
那時,學校有一個小的“書屋”,裡面可以租到各種各樣的書。
我迷戀小說,更迷戀漫畫,《烏龍院》的漫畫,每一本我都看,五毛錢一本,差點沒笑死我。
何海英開始器重我以後,就開始管我,不允許我放任自流了。
以前,我怎樣她都不說我,視我爲無物,現在,我只要上課看個小說,她竟然就把我的書收了。不知道收了多少本,我也是,跟蠢豬一樣,上課一看,就被她收。上自習,她偷偷從窗戶外邊往裡一看,我的漫畫書就又沒了。
每一次收完,我都要去陪書,簡直被她氣死。
還老是拿書威脅我,告訴我要下次月考考到多少名才把書還給我,真是個變態。
我上課若是不看小說,便會自己在本子上寫小說。
寫一部叫《消失的城堡》的小說,裡面的主人公就是我們四個。
那時候,我真的以爲,我們可以好一輩子,一輩子都是好朋友。我在小說裡,爲我們每個人都安排一段美麗的愛情,每個人都終成了眷屬。
可現實呢,往往相反
。
那天,沈冰夢看了我的小說,一臉認真的對我說:“青離,你說我向李宏亮表白好不好?”
我回答:“好啊!”
我以爲她開玩笑,後來才明白,她一點都沒開玩笑。立馬,她就讓樑程靖代傳話,跟李宏亮表白了。
着實佩服她的速度。
李宏亮先是一驚,而後是坦然,表情淡淡的,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沈冰夢開始糾結,問我:“他是什麼意思啊?怎麼也不表態,急死了!”
韓蕭瑾安慰道:“冰夢,你不要着急嘛,今晚上我回去找個時間問問他!”
那一週,李宏亮都是處於不表態狀態。
直到一個週末,我們幾個本在大街上游蕩着玩。沈冰夢一臉認真的對我們說:“青離,瑾兒,月茜,今晚上我去找李宏亮!”
“啊!你怎麼去找他?”我問道。
沈冰夢有些含羞帶怯的對我們說:“李宏亮忽然給我寫信,說也喜歡我,說晚上的時候讓我去找他!”
“你倆開房去啊?”我口無遮攔,問道。
不過,那個時候的我們不需要含蓄。
“算是吧!”沈冰夢迴道。
“不行!”我第一個反對。
韓蕭瑾和林月茜也都不同意,這樣的事,在南中的確很多,不過我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這樣。
其實那個時候,對這樣的事心裡面還沒有一點概念,尤其像我這樣單純的“傻子”。但本能裡就覺得這樣不好,總覺得還是不光彩吧!
“爲什麼?”沈冰夢有些失望,爲何我們都持反對意見。
“你一天想什麼呢,這麼小,想這些做什麼?”我帶着一絲責備。
“可是李宏亮他說他喜歡我啊!”那天晚上,沈冰夢的眼睛亮的像一顆星星,那是我看到的最美星光。
那是對愛情最美好的期盼,那是最義無反顧,傾盡所有的愛。不圖任何,沒有任何目的,只是愛,只是愛而已,不摻雜任何雜質。
我有點迷糊了,我不知道沈冰夢去找李宏亮是對是錯了。
如果愛,那有什麼不可以呢?
那時候的思想,單純的可怕。
小心翼翼,不顧一切,縱使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我們幾個知是阻止不了,什麼可以阻止愛呢?於是,便隨了沈冰夢,讓她去。
多年以後,我還是很後悔那個時候爲什麼我沒有阻止到底。
那天晚上,我一晚上睡不着覺,心裡總是擔心着這天晚上沈冰夢和李宏亮會發生什麼。
隱隱的,總覺得不安。
第二天上課,我們幾個迫不及待的問沈冰夢昨天晚上怎麼樣。
沈冰夢臉紅紅的,面露羞怯。淡淡的說:“我們沒有那個,因爲我大姨媽來了,怕懷孕!”
我那時十五歲,大姨媽還沒來過,生理極不正常,卻因爲這不正常高興的要死。說到懷孕,我當然是不知道這一說從何而來,只是聽得雲裡霧裡。
韓蕭瑾繼續追問:“然後呢?”
沈冰夢笑,臉依舊紅紅的。
“害羞什麼,說啊!”我也着急了,催她繼續說。
“我們兩個就接吻了,然後,然後!”
沈冰夢又開始支吾。
“天啊,你要急死我們嗎?”我最討厭人家說話這樣扭扭捏捏。
“然後,他一晚上都壓着我睡的!”
隱隱的,覺得有些噁心。但如果這一切冠以愛的名義,那麼好吧,它是美好的。
我們都以爲沈冰夢找到了幸福,她可以幸福。
可沒想到,這只是厄運的開始。
沒隔幾天,韓蕭瑾一臉愁容,找到我,對我說:“青離,怎麼辦?”
沒頭沒腦的一句“怎麼辦”倒是把我問蒙了。
我說:“什麼怎麼辦?”
韓蕭瑾一臉糾結,不知接下來的話該說不該說。
我說:“你磨蹭什麼,要說趕緊說!”
“我表哥李宏亮,還有樑程靖他們,他們!”
“他們怎麼了?”
停頓了半響,韓蕭瑾終於鼓足勇氣說道:“他們在後面罵冰夢,說冰夢是個賤女人!”
“啊!”我驚訝的差點沒死過去。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可能呢?
“你是不是聽錯了?”
“沒有,他們在那兒討論那天晚上的事情,討論了一節課,罵了一節課!”
那一刻,我有些悲傷。但是不知道自己是在悲傷什麼,那時候,腦袋很小,裝不了那麼多東西,但隱隱的還是悲傷。
爲沈冰夢不值。
愛情,有時候沒有想象當中那麼純潔。
最後也才終於明白一個道理:作爲一個明媚的女子,你首先要學會的,總是自己尊重自己。只有你自己做到了自尊,別人纔會尊重你!
我腦袋高速運轉,着急的提醒韓蕭瑾:“這件事不要跟冰夢講!”
韓蕭瑾又面露難色:“真的不講嗎?那我們要看着冰夢繼續受騙嗎?”
“可是講了她會很傷心!”
是啊,要欺騙還是要傷心呢?
經過激烈討論後,我和韓蕭瑾一致認爲,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沈冰夢,不能讓她再矇在鼓裡,再傻下去否則以後傷害會更大。
人世間,最惡毒的詛咒莫過於是這種以愛的名義而冠以的欺騙。
當我和韓蕭瑾在沈冰夢和林月茜面前推來推去,誰都不肯說時,沈冰夢急了,問我們:“到底什麼事啊?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要隱瞞的嗎?”
最後,還是韓蕭瑾說了。
在之前,我已經猜到了沈冰夢的表情。
絕望,傷心,接着是憤怒。
和那雙如死灰般的眼,再也看不到那晚的閃耀。
沈冰夢沒有說話,只是那天,她發瘋一樣的用圓規扎手指,血染紅了一張又一張白紙。
我沒有阻止她,這樣的痛,如果不找到激烈的宣泄出口,一定會被憋死。
愛情啦愛情,誰可以懂你呢?
那節課,我一句話都沒跟沈冰夢說,我不會安慰人,並且我知道,有時候安靜一些會更好,很多痛,只能是自己承受的。
韓蕭瑾扔過來的紙條,沈冰夢沒有回。
下課的時候,沈冰夢淡淡的對我說了一句:“青離,陪我去小賣部買樣東西吧!”
我點頭。
兩人隨着人潮,擠進水泄不通的小賣部。
沈冰夢淡淡的對老闆說:“給我來兩支菸!”
那個時候,小賣部的煙有賣整盒的,也有賣零散的。沈冰夢買了兩支菸,擠出了人羣。
人羣中有人頻頻回頭看,眼光奇異。
我們回到教學樓,沈冰夢向男生借了打火機,眼神憂傷的對我說:“青離,陪我抽根菸好嗎?”
我像是着魔一樣心疼,猶豫了一小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那個時候的夏青離,把朋友看的比生命還重要。誰欺負我朋友就是欺負我,友誼大過天的年代,就那麼在悠長散漫中,一去不復返了。
廁所裡,人來人往,排着隊等。我和沈冰夢走進去,若無其事的點菸。
衆人聽到打火機的聲音,看到煙霧繚繞,都忍不住回頭看。一看是我們兩個,表情愣愣,又轉頭。
刺鼻的煙味兒衝進鼻腔裡,很難受。
沈冰夢眼神憂鬱,悠悠的不知在看哪裡,平日裡,我最厭煩的就是爸爸抽菸,而現在,自己也拿着煙在抽。
我知道抽菸對身高會有影響,我知道吸菸的很多害處,但我還是做了。
林月茜和韓蕭瑾沒有效仿,只是在旁邊愣愣的勸:“你們兩個少抽一點菸!”
抽菸分兩種,一種就是吸進嘴裡,然後吐出來,另一種就是吸進肺裡,再吐出來。
我們,當然是自虐的吸進肺裡,剛開始的時候都會有淡淡的頭暈感。
一場無果變異的愛情,沒有終成眷屬,卻是給了我一個如此“惡劣”的習慣。下課如果不去廁所抽菸,彷彿就無事可做了一樣。
再痛苦的事情,也總算是會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