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小兵呂雲(上)
王寶山回到軍營時,已到了下午。對於在伙房後山的那片林海里,所發生地一系列的離奇事件,他沒打算告訴任何人。當然,就算他說了,估計也沒幾個人會相信他的話。
在離開金靈兒和望月姑娘後,他就昏昏沉沉地走了回來,此時看着軍營裡,柳青正帶着士兵們操練,並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後,就自顧自地躲進了他睡覺的營房裡。
發生了那麼多事,他也是該好好地休息一下。可他剛準備躺下,柳青就過來了,告訴他說:上午中軍堂來人,問他怎麼沒去參加今天的早會,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王寶山一聽,立馬想起了昨晚的慶功宴散會時,王強確實說過,要在今天開個早會,好商談一下關於礦奴們的安排問題。
上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他早就忘了,現在被柳青提起,他也顧不得休息,只好讓柳青跟着自己,一起往中軍堂趕去。
等到了中軍堂,王寶山發現偌大的廳堂內,竟然空無一人,只有一名士兵拿着掃把,正在堂前打掃衛生。
一看竟是之前認識的呂雲,就他問:“呂兄弟,統領他在嗎?”
“王將軍,你怎麼現在纔來,這不剛剛開完會,統領他回屋休息去了。”呂雲一看是王寶山,連忙停下了手裡掃把,給他行了個軍禮。
王寶山聽早會商談了大半天,想必王強也累了,並不好再去打擾他,就問呂雲:“今日的早會,我因有事,沒能過來,不知都說了些什麼?你可知道?”
“王將軍,其實我在中軍堂裡,只負責打雜和傳訊的小事,早會上具體商談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呂雲杵着掃把,臉上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王寶山見這個被金靈兒看好的小兵,在中軍堂只負責打雜和傳訊,心裡不禁有些疑惑。
之前金靈兒不是說他身賦異能之體嗎?難道是她看錯了?
於是,並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就問他:“呂兄弟,你的身手怎麼樣?”
小兵呂雲聽後,收起笑容,顯然是沒有想到王寶山會突然問他這個,並說:“將軍,是想考考我的本事嗎?只是……”
王寶山點了點頭,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呂雲見他要考驗自己,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是低着頭,沉默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開始陰晴不定了起來,他似乎在思量着什麼。
約莫過了百十個呼吸後,正當王寶山看他爲難,打算放棄自己的想法時,呂雲卻擡起了頭,臉上露出了一副決然的神色,開口說:“將軍既然想看,那我就在此獻醜了。不過在這之前,我想請柳大哥幫我一個忙。”
“幫什麼忙?”跟在王寶山身旁的柳青,一聽呂雲要他幫忙,不禁大爲不解。
“我想請柳大哥,將這石塊用你最大的臂力,扔向天上去。”呂雲說着,從地上隨意地撿了一塊毫不起眼的石頭,也不大,約嬰兒耳朵般的大小,扁平沒有菱角。
“你這是何意?”王寶山看他這般,也是不解其意。
“將軍,你等會看好就行了。”呂雲拿着那塊石頭,觀賞了半會,卻皺起了眉梢,似乎不怎麼滿意。他並又在地上找一塊尖角的石頭,用那尖角在之前的石頭之上,刻畫了一個“雲”字。
等刻畫完畢,呂雲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給…請柳大哥使出全力,向天上扔去。”呂雲把那刻着雲字的石頭,遞給了柳青,還不忘給他行了一禮。
柳青此時有些懵圈,不知道如何是好,並望着王寶山,似乎是在問他該怎麼辦。
“柳青,你就隨他的意,扔吧!”王寶山雖不解呂雲的用意,但眼下也只好先看看情況再說。
“呂兄弟,我可扔了……”柳青聽罷王寶山的話,也不再猶豫,當即就握着那塊石頭,運用了他慣使標槍的臂力,施展出了渾身的力氣,向着頭頂的天空,扔了上去。
“嗖……”
只聽嗖的一聲,那塊石頭猶如一隻離弓的快箭,閃電般地劃破了他們三人頭頂的虛空,衝上了半空。
由於,王寶山站在正下方,一時也無法看清那塊石頭到底被扔了多高。只見它,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如同一隻小蚊子。
“這柳青,不愧是柳家槍的傳人,臂力竟如此的驚人!”就在王寶山暗自驚歎柳青的臂力時,突然,那隻小蚊子般的黑點,不見了。
“將軍,請看,它在這裡……”
王寶山仍舊舉目,望着頭頂的虛空,正在努力地尋找那塊石頭的蹤跡時,呂雲的聲音,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只見,此時的呂雲,依舊杵着手中的掃把,跟剛纔的姿態,別無二致,臉上還掛着微笑。
不同的是,他此刻擡着右手,手掌攤開,一枚扁平面上刻着“雲”字的石頭,靜靜地躺在裡面。
這塊石頭,正是柳青方纔扔向天空的那塊。
“呂兄弟…你是如何做的?”被震驚得無以復加的柳青,看了看那塊石頭,又擡頭看了看呂雲,再看了看一旁的王寶山。
一時之間,他的腦袋,竟有些轉不過彎來,這完全是超出了他的理解常識。
王寶山雖沒有像柳青那般,震驚得懵了圈,但心中的驚奇,也不小。到此,他才真正明白了金靈兒的話,是對的。這小兵呂雲,竟然在別人毫無察覺的瞬間,將那半空之中的石頭,取了回來。
先不說他是怎麼做到,單這一手絕技,並叫人歎爲觀止了。
“實不相瞞,我也不怎麼清楚自己會有這樣的本領,似乎從小就是如此,只是以前因爲這個,被人當做小偷,給關了起來…但他們關不住我,每次都讓我給跑了…”呂雲見柳青那副無比震驚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王寶山一聽他以前做過小偷,不禁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的錢袋,發現錢袋還在,他並放寬了心。
“將軍,你可別這樣,我以前偷東西,那是因爲年幼不懂事,由於餓得沒辦法,纔去偷的,現在嘛!早就沒幹那事了。”呂雲一看王寶山的舉動,臉上的笑容,不覺有些僵硬,勉強擠出了一點尷尬的笑容。
“好吧!以後別偷了,不然誰還敢信任你。”王寶山被他這麼一說,也有些尷尬,不免爲自己的行爲,感到有些羞愧。
呂雲聽後,連忙正色地說:“是,我一定記着將軍的話。”
“好吧!希望你以後都不會有捱餓的時候,這塊石頭,不妨送給我吧!日後你若再偷東西,我並拿它,來砸你…”王寶山見氣氛有些尷尬,並跟呂雲開起了玩笑。
“是,我以後再也不會了…”呂雲把那塊石頭遞給了王寶山,也笑了。
王寶山接過石頭,又和呂雲多聊了會天,卻發現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兵,竟然經歷過數不清的磨難。
按呂雲說的,他自己是個孤兒,從記事起,到現在,他都不清楚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很小的時候,他是在一個名叫土方的小山村裡,靠着百家飯長大。山村裡的村民們,除了給他用村裡的姓氏,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外,對他也不錯,誰家要是有了餘糧,都會給他一口吃的。他人也乖巧,人家給他吃的,他並反過來去,給對方幹活,日子也算過得去。
可好景不長,在小呂雲六歲的那年夏末,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洪,淹沒了村民們的莊稼,導致那一年的糧食收成不好。所以,那一年村裡,鬧起了饑荒,許多的村民們,在吃光了積糧,和山裡能吃的東西后,忍受不了飢餓,紛紛走出了土方村,前去外面討吃的。
饑荒年月,村民們雖沒有多餘的隔夜糧,但也沒讓小呂雲餓着了肚子,這讓幼小的他,倍感欣慰。他爲了不想再拖累的別人,也跟那些出去的村民們,一起沿途乞討,一路風餐露宿地來到了莞平城。
莞平城離那土方村,約有月餘的腳程。
外出討饑荒的村民們,一路行乞到此,已是顛沛流離,形如枯槁,心如土灰。能活着走到這裡的人,寥寥無幾,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在來的路上,不是餓死了,就是病死了。
而且,莞平城城內,乞討的人,多如牛毛。很顯然,他們也是從其他的地方,彙集而來的逃荒之人。
原本以爲進了城,能有口飯吃,哪裡知道,城裡的民衆,對他們這些流離失所的饑民們,可不怎麼待見。
在一次次冷漠、和無情的遭遇下,幼小的呂雲,也漸漸地知曉了一些事理,讓他搞不明白的是,明明城裡的居民們,比起城外的鄉野一人,不知富裕了多少,吃得好,穿得也好,出門還有馬車坐,各種各樣的好東西,享用享受着。
可爲什麼他們,卻比不上城外清貧的村民?
雖然部分的村民,也曾冷漠和無情,但至少大部分的村民們,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同情之心,在別人實在是走投無路的危難之際,會伸出援手,施捨一點吃食。
儘管莞平城的城民們,對他們不怎麼友好,但也沒能打倒他們這些尋求吃食的饑民,也沒能磨滅他們心中對生存的掙扎。
在沒有人施捨的時候,饑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們會無所不用其極,除了用勞動換來一口吃的外,就是去撿吃的。像居民人家,隔夜的剩菜剩飯,丟棄的瓜果蔬菜,或是酒館飯莊扔掉的殘羹剩飯……等等,只要能吃的東西,都將是他們裹腹的口糧。
當然,還有部分靠坑蒙拐騙偷的不恥之徒們,爲了生存,也會鋌而走險,去禍害他人。或許,正是因爲有他們,城民們裡的大多數人,纔會對外來乞討的村民們,橫眉冷對了吧!
呂雲記得,有一次與土方村裡的人,走散後,他三天沒東西可吃,實在是餓得不輕,並上街尋找吃的東西。可他運氣不佳,整條街乾乾淨淨,沒有人丟棄可以吃的東西。但他沒有放棄,並一條街、一條街的尋找了起來。不曾想,一連找了數條街,也沒能尋到一點吃的,不禁讓他極爲沮喪。
那天的天,黑得特別的早,街上卻很熱鬧,到處都掛着好看的花燈籠,到處都是賞花燈的行人。
呂雲知道,那是莞平城每年一度的花燈節,但此時,熱鬧非凡的花燈節,跟他無關。六歲多的他,正忍受着難以遏制的飢餓,疲憊不堪地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多少次的欺凌和侮辱,已經讓他幼小的心靈,變得麻木而灰暗。
他就這樣麻木地走着,走着,直到他搖搖欲墜,快要昏倒之際,一條灰黑骯髒的土狗,叼着一個殘破得掉着粉屑的硬饅頭,穿過人山人海,從他的身邊一竄而過,行色匆匆。
“畜牲,看你往哪裡跑……”
不遠處,一位手拿棍棒的小夥子,衝了過來。
這小夥也不大,約十一二歲的樣子,穿得也很普通,長得也普通。唯獨有些賊眉鼠,眼神恍惚不定,喜歡到處亂瞧瞎看。
土狗扭頭就跑,似乎很怕這位小夥子。
“讓開,快讓開……”
可就在這時,一夥凶神惡煞的漢子,簇擁着一名十歲左右的男孩,走了過來。
看那男孩的衣着打扮,光鮮而亮麗。一看就知,他肯定是城裡某個豪門富戶家的小公子。
說來也巧,土狗慌不擇路,正好衝撞到了男孩的身上,
“哎喲……”男孩站裡不住,隨即被撞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