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可曾聽說過雙獸山?”裴幽問道。
花驚瀾將目光轉向淳于燕,後者道:“在九合城轄地內,有兩座比鄰的大山,數百年前獸族與馭獸族大戰時以此爲界,一直到今天,都是兩族的分界線。原本這是一座山,據說是被外力分開,中間才形成了一條險峻的峽谷。”
“此峽名爲危天狹,深不見底,也極難下去,就算是巨雕族與大鷹族的鳥獸也難以下去。”裴幽接過話來道。
“催胎法與危天狹有關?”花驚瀾隱約覺得不好。
裴幽凝重點頭,“危天狹中有一古老的獸族在居住,他們肯定知道催胎之法,屆時再輔以我族的手法,方能助夫人順利生產。”
“只是這危天狹下是否危險重重就不得而知了……”
淳于燕握住花驚瀾的手,對她笑道:“不管如何艱難,總要試一試。”
裴幽沒有說的是,雙獸山是馭獸族與獸族的重地,這裡無疑是兩族的信仰之地,這個時候去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稍有不慎,很可能自陷其中。唐門,又能不能力排衆議送花驚瀾他們去呢?
“多謝裴公子。”花驚瀾溫聲道:“還請裴公子隨我們一道進入九合城。”
裴幽頷首,這正是他要的結果。
從雅間出來,兩人回到自己的房間,淳于燕才道:“姬天衣恐怕不會這麼好心,他的目的恐怕就是要進九合城裡。”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雙獸山這一趟我是走定了!”花驚瀾眼中綻出光芒,“如果催胎法是真的,被他利用一次也沒關係。”如果他敢騙她,那就最好祈禱她不能活着從雙獸山下來!
“夫人,唐公子前來拜會。”素歡推門進來道。
花驚瀾與淳于燕相視一眼:來得正巧。
唐繼禾這次來同樣是來勸花驚瀾的,他沒想到花驚瀾現在竟然連鳥獸也能駕馭,這個女子身上能發掘出來的東西真是越來越多,這樣的機會,他自然要多爭取幾次的。
談話時只剩他與花驚瀾兩人,花驚瀾慢條斯理地爲他倒了茶,才取出唐門的黑銅令牌放在桌上,道:“唐公子,這是你當日贈與我的令牌,是否凡唐門中人,見令牌如見門主,所求皆應?”
唐繼禾沉聲道:“自然是,唐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好,”花驚瀾輕輕一笑,將令牌推回他手邊,道:“如今我有一事相求,只要唐公子幫我這個忙,這枚令牌之約就不再作數。”
唐繼禾一怔,令牌之約不再作數?
她可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嗎?縱然她武功超羣,可是唐門現在是獸族的領袖之族,有了這枚令牌,她就等於號令了半個唐門,就是天水國皇室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她竟然要用這個來交換?
事必然不簡單。
唐繼禾正色道:“夫人請說,只要繼禾能辦到。”
花驚瀾擡手別過耳邊,將面紗取下來,露出蒼白的容顏,道:“唐公子所求我不是不想應,而是不能應,圍獵山一事我身受重創,一身武功全廢,如今已是瀕死之人。”
唐繼禾大驚,張大嘴說不出話來,圍獵山的事他知道也相信,但是要讓他相信花驚瀾武功被廢還不如讓他相信大山被劈開!
她那世間少有的武功竟然就這樣廢了?!
花驚瀾自然是看到了他眼中的惋惜之情,不過卻毫不在意,淡淡一笑,“這件事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樹大招風,況且我本來也與依託族有過嫌隙,實在沒必要給你招惹麻煩……”
“你何必這樣說!”唐繼禾苦笑,從她話裡他聽出的可不是這個意思,她之前不說,定然是對他心存顧慮,現在才說,卻一定是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我唐繼禾雖然算不上什麼正人君子,但趁人之危的事絕對不會做,況且雪月公子先前對唐門有恩,就是讓我自毀心脈我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唐繼禾眉宇之間一分毅色,從容道:“黑銅令牌贈與雪月公子斷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公子有什麼難處,請儘管開口!”
花驚瀾垂眸一笑,“我並不是信不過你,只是這件事可能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你只需送我過去便可。”
唐繼禾瞧着她蒼白的臉色,幾秒之後才移開目光,道:“雪月公子將天絲軟劍與自創的軟劍劍譜交予唐汾,這對唐門已是極大的幫助,我壽命難長,公子幫了唐汾,就是幫了我幫了唐門,唐門必傾力相報!”
“我此行要去雙獸山。”花驚瀾直接道。
“雙獸山?”唐繼禾錯愕,“去雙獸山作何?”
“爲了救我腹中的孩子。”花驚瀾撫着小腹道:“這是最後的辦法,如果不能成,我只有聽天由命了。”
唐繼禾深深擰眉,她這個樣子,必定不能堅持到孩子出生的時候……憶起前段時間唐汾在藏書閣裡翻找,他恍悟過來,原來花驚瀾是在從獸族尋找能爲她延壽的靈藥。
花驚瀾擡起眼睛來,黑如深潭的雙瞳直直看着他,“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唐繼禾渾身一震,被她眼中的決絕震顫,他略微思忖片刻,道:“請公子耐心等待,我會安排好一切,送你去雙獸山。”
花驚瀾繃緊的弦一鬆,感激道:“多謝!”
唐繼禾起身朝她拱手,轉身便離去。他走後淳于燕與溫濯衣才進來,桑不歸與溫如玉也隨在其後。
“怎麼樣了?”溫濯衣問道。
花驚瀾點點頭,“他同意了。”
幾人都是如釋重負,淳于燕卻瞧見她眉宇間的一縷憂色,便問道:“既然他已經同意了,你還在擔心什麼?”
“唐門長老送我保命的靈藥,就是爲了不牽連唐門,現在我卻讓唐繼禾送我去雙獸山……”花驚瀾略感愧疚,唐繼禾本來也是個病秧子,實在對不住他了。
“若是能抱住你與孩子,我幫他一把也無妨。”淳于燕道。
“我們也是,”桑不歸突然道,隨後單膝跪在花驚瀾跟前道:“門主,我私自聯絡了蓬萊門後人前來天水國,請門主責罰!”
花驚瀾挑眉看着他,“你怎麼拿到名冊的?”
“是我給他的。”素歡從門外走進來,垂首道:“小姐,要怪就怪我吧!”
“爲什麼要這樣做?”花驚瀾並沒有多大的怒意,只是好奇。
“門主的身體……”桑不歸沉聲道:“現在天水國對門主來說十分不安全,一則是爲了保護門主,二則,如果唐門提出對應的條件,即使門主無法應戰,蓬萊門後人也會爲了門主視死如歸!”
花驚瀾看他堅決的樣子,不由輕輕一笑,伸手扶他們兩人起來,望着他們道:“辛苦你們了。”
“屬下並沒有經過門主首肯,還請門主責罰!”桑不歸執拗道。
“這一次就算了,”花驚瀾淡淡道:“不過絕對沒有下一次。”
桑不歸面色微變,定聲道:“是!”
“我本來也不打算復興蓬萊門,但是既然你將蓬萊門的門人聚集起來了,我也正好宣佈這件事。”花驚瀾道:“蓬萊門已經不復存在了,融入五國纔是上上策。”
桑不歸一時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卻隱隱有些不甘,蓬萊門的門人忍辱負重不就是爲了等到這一天嗎?
花驚瀾看出他心中所想,便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蓬萊門散於江湖最好,如果再次聚集鬧事,恐怕會成爲衆矢之的,威脅太大,不要說江湖人士,就連朝廷都會想方設法剷除蓬萊門。”
其實這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蓬萊門從一開始就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存在於五國,五國厭惡蓬萊門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要洗刷掉這些怨隙談何容易?
桑不歸也不想讓花驚瀾再贈煩惱,點了點頭便退到一邊。
花驚瀾轉身面對溫如玉,道:“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溫如玉神色冷肅,“我可能要離開天水國了。”
“絕弦一脈的人找到你們了?”花驚瀾微愕。
“這是遲早的事。”溫如玉看着她,他只是不想連累她。
花驚瀾愣了片刻,隨後一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