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撞上郝連成的視線，眼神多了絲波動，唯墨趕緊斂了笑容。上次湖中一事，郝連成再沒到過大雅館，也再沒招惹過她。這突來的接觸，唯墨竟是感到惶然無措了。
要不，她回宮算了。反正沒她什麼事，她雖然很想知道圍獵的結果，但跟眼前的窘況比起來，她更願意回宮落個心寧。決心而起，墨兒當場走了出來。圍場入口外，她徑直走到了馬車前。
“娘娘，您這是？”馬上的兩個宮女趕緊下來問了安。
“我要回宮。”
“可是，王上那邊……”宮女聲音低着，拽着馬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我身子不適，王上同意了。”
“這……”
“我們娘娘不是主子了？”蓮侍扶着唯墨，沉了聲道。
“娘娘恕罪！沒有王上的傳喚，我們實在不敢駕馬先行呀。”
“你們兩個依娘娘的意思便是。”遠處幾步，一個太監衝着宮女吩咐了聲。那人，是郝連成身邊的太監。
“奴婢領命。娘娘，剛纔是奴婢的錯，請娘娘上馬。”
“小姐，小心點。”蓮侍扶墨兒上馬，馬車很快起步了。
……
“蓮侍姐，你怎麼出來了？”馬車外，蓮侍掀了簾子露出頭來。
“我家娘娘小睡去了，我出來透透氣。”
“蓮侍姐姐真是好福氣，有這樣的主子護着。在這宮裡頭，跟對了主子纔有活路啊。主子好了，我們做下人的也纔有盼頭。”
“是嘛，那你們說王上比較喜歡哪個主子？”蓮侍壓低了聲音，衝二人開問道。
“要我說，是筠彤郡主。你看，人長得美，舞也跳得好，這麼多新主子都沒被王上留意，偏偏是她被王上帶來了圍獵場。”
“也不見得呀金蘭，要我說是陽雪主子。聽說，王上在她的宮裡又是寫詩作畫又是下棋的，直到第二天上早朝的時候纔出來的。”
“爲什麼不是柯橋將軍呀？”
“哇，那可是未來的王后人選，這兩人加起來都不是對手，不用比了。”
“那我家娘娘呢……”蓮侍指了指門簾，輕聲問道。
“蓮侍姐，就
衝咱們這交情，老實說，聽聞王上好幾次因爲娘娘生過幾次大氣。王上現下依着娘娘性子，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還真是不好說……”
“是嘛。”蓮侍眼前浮起當日二人在湖畔擁吻的情景。這王上的心思可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不覺已入了宮門。下了馬車，唯墨獨行在小徑上。
“蓮侍，你先回去。我自己一個人想走走。”
“不好吧，小姐。”
“就在宮裡，能有什麼事情。聽話，否則——”
“扣了這個月俸銀是吧。小姐，你一個人我真的不放心。”看唯墨又是失意又是要活剝了她的眼神，蓮侍頓了頓軟和了道，“好嘛，那我回去便是。”
……
隨處走走，感覺舒心多了。
驀地竟進聞見有琴音。這音色，跟雲逸比實在是不相上下。唯墨順着聲音，突然入了一個楓樹園林。園林沒有牌匾，似興建不久。如今盛夏，到處還是蔥綠綠的一片。
她記得，三年前的王宮是沒有這片楓樹林的。
按壓下心頭浮起的疑慮，唯墨繼續順着琴音走去。隨琴音清唱，女子的嗓音如淙淙流水般動人。
……
滿地禁花慵掃。離恨多，相見少，何處醉迷三島？漏清宮樹子規啼，愁鎖碧窗春曉……
……
悽婉哀怨之聲聽得墨兒心悸。轉身處，她看到了琴案後女子的身影。一身淡青色紗衣，宛然綽約，女子身上散發出絕俗之氣。
“鏗”的一聲，琴音驟然而停。
那女子本是癡醉在音色中，被唯墨的到來驚擾到，她起身的同時定定望了唯墨片刻，於是抱着古琴平靜而去。
好冷傲的女子。
剛剛所唱之詞簡淨柔麗，唱的是對清冷後宮的幽怨。不用說，那女子定是位琳瑤宮的小主。
琳瑤宮歷來是秀女暫居之地。一旦後位有人，蒙受榮寵的小主便可一一被冊封了。筠彤郡主仗着她鄴國郡主的身份有自己獨立的宮苑，陽雪則是眼下琳瑤宮裡最受恩寵的小主……
那日，郝連成口口聲聲問她，她感受不到他的好嗎？
可笑，她是不是該千恩萬謝地感
激他沒讓她入住琳瑤宮從頭開始，感激他還念舊情給了她一個讓衆人欣羨的尊位……
心潮澎湃間，唯墨出了楓林來到明鏡湖邊。
“嘭——”
唯墨把湖邊石頭朝湖中一踢，平靜的湖面瞬間激起一柱水花。
……
“王上有卓大人分憂實在是我國幸事。”
“高公公言重了。”
“那咋家就回去了。”
“公公慢走。”
……
卓大人？這麼說，他就是郝連成身邊的大學士卓肅了。迎面走來，卓肅拱手一拜道：“見過娘娘。”
未曾見過，爲什麼會感覺這位卓大人似乎認識她呢……“卓大人多禮了。”唯墨微笑迴應，仔細打量，見前人儒雅淡定，書墨氣息中帶着半分清狂。“卓大人沒隨王上在圍場‘觀戰’嗎？”
“回娘娘。卓肅乃一介文臣，這馬上之事臣實在不敢摻和，所以不如在宮裡爲王上分憂了。”
“難爲卓大人這般考慮，祁國雖然強盛依舊，但如今惡鄰虎視眈眈，還好有卓大人爲王上盡力，本宮甚感欣慰。”
“娘娘太擡舉卓某了，爲我朝鞠躬盡瘁乃卓某份內之事。”
上次在湖亭中遠遠一瞥，便隱約覺得眼前女子甚得王心。看得出，王上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同。
剛剛老遠還見她思憤不已，下一刻卻面露從容之態。片刻接觸下來，他越發的覺得這位讓王上心馳神怡的女子身上有股說不出的“大氣”。
“臣斗膽，想請教娘娘如何看待我朝如今之勢？”
“卓大人豈不是難爲本宮了。本宮在深宮中也只是對朝中大局略知一二……鄴國崛起，留國大有聯結其而加大對抗祁國之勢。博榮親王的朝賀表面上是隨性炫武，怕更是刺探攻心。敵要奪心奪氣，那我便治心治氣。我猜，王上一定會踐墨隨敵，懸權而動。”
“臣以爲娘娘剛纔所言極是。”
輕搖了搖頭，唯墨莞爾道：“還請卓大人不要見笑，其實本宮甚至不太清楚祁國最近還都有哪些大事。”
“除了留國、鄴國之事，還有西南幾州的民生大計，此外便是王上立後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