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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五,天空又飄起了密密麻麻的雪花,與滿府掛起的大紅燈籠相映成趣,十分漂亮。
夏安捧着精緻的手爐,躲在自己房裡看阿堵院的年記。何誠在門口抖落乾淨身上的雪,纔敢敲門:“管事,奴才何誠求見。”
“進來。瞧你凍得,快吃杯熱茶,都說了沒人的時候不必這麼守規矩。”夏安將手爐遞過去。
何誠並不敢接,甚至也不敢坐下吃杯茶,他躬身低頭,態度十分恭順:“勞管事惦記了,奴才不冷。”
自打何管事從阿堵院出去,夏安走馬上任之後,連胡主事、慶圖對待夏安都是小心翼翼,禮數週全。何誠不必多言,本就是個二等小廝,可慶圖與夏安交好,原先又一直位居夏安之上,夏安在阿堵院吃飯的本事——做禮單,也是慶圖細心教出來的。夏安與他說了多少次,他也不敢在夏安面前擡起頭來。
這成了夏安做了管事之後第二大苦惱之事。第一大苦惱自然是熙側妃那邊,對他是諸多試探。
“慶主事從明軒院回來說,娘娘吩咐,府內所有院子門口皆要懸掛燈籠,按各院規格決定其懸燈籠之大小。另,內外院所有路,皆要掛明盞,主道懸七彩琉璃燈,直至元宵節後。娘娘所差之人還說,王爺也是這麼個意思,堂堂王府就要有王府的氣派,不能太過寒酸了,與人笑柄。”
夏安蹙眉道:“可是這麼一來,蠟燭燈油可要耗費不少呢。府裡採辦的可夠?”
何誠答道:“這個,想必主子們自有考量吧,負責採辦的清羽院應該會做好準備吧。”
“嗯,我知道了,晚飯我不吃了,你早點回若儒院休息吧。”夏安突然又記起來一件事,叫住要走的何誠:“回到若儒院之後,幫我問問何管事,咱們院子過年的時候有什麼要注意的事項,以及大夥有什麼好的福利麼?”
“奴才曉得了。“何誠退下。
夏安剛剛合上年記,地道出口被打開,露出微黃俊美的容顏來:“公子,方家少爺有書信給您。”
夏安歡喜不已,自那次分別後他給方家寫信報了平安,兩方便一直保持着書信往來。夏安每日都要寫一封,方家也是每日一封,不過有時是方老爺子提筆,有時是方夏同回信。信上也並無什麼實質的內容,兩方皆是各自回憶夏安父親的事罷了。
微黃將夏安的髒牀褥衣服全都打包帶走,將自己帶過來的新的填到夏安的衣箱子裡去,每次帶來的花色都差不多。因爲夏安抱怨過,他每日都要換衣服,如果樣式太多的話,容易遭人懷疑,所以容離便選了大概幾個主樣,在小細節上給夏安改着穿。
“公子。”微黃如今要打理兩個主子的起居,很是忙碌,他邊收拾屋子邊說道:“王爺進宮前,教奴才跟您說,您奶媽的事情有了一點眉目,但還在確定那個人是不是,請您不要心急,帶她過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
“真的?”夏安開心不已,他現在過得很好,也不知道奶媽王婆和他的孩子過得如何。前天跟容離提了一提,沒先到這麼快就能有消息。“在哪裡找到的,她現在過的可好?”
“公子。”微黃無奈的笑:“還不確定是不是呢,瞧把公子您心急的。主子說的可真不錯,您呀,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那種。”
夏安一愣:“什麼意思?”
微黃大驚,伏地道:“奴才該死,是奴才逾距了,奴才自己掌嘴。”說完,便左右開弓地抽自己嘴巴子。
饒是夏安馬上去攔,微黃也已經捱了三四個耳光,他打耳光的時候毫不含糊,白皙的臉頰登時紅腫。夏安急道:“你做什麼,我不過沒聽懂問上一句罷了,快起來,讓我瞅瞅。”
“公子,奴才不該說您的。”微黃執意不起,一個勁兒的道歉。
夏安肅容道:“微黃,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方纔真的是不明白你說的意思而已。你是容離的奴才,不是我的,快起來,讓我看看你的臉需不需要去看大夫。”
“不用,奴才回去自己塗點藥膏就好了。”微黃起身,垂着頭要走。
夏安攔住他,決定還是要把這個心結解開,別瞧着微黃平日裡做事伶俐,其實心思還沒有小金一半靈活。“你在我屋裡忙活完就走,連杯熱茶都不許我招待招待?快坐下,吃杯茶,等我把回信寫完。”
微黃恍然道:“對,差點忘了等公子回信了。”
夏安給微黃倒了茶,摁他坐下吃,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方纔我真的不怪你。當然,我理解你的恐慌,我也給人做奴才的,知道生死大權都在主人手上的不安。可我不是你的主子,我和小金是朋友,和你自然也是朋友。來,吃杯茶壓壓驚,等情緒平復了就告訴我,容離他又說我什麼壞話了?”
“主子沒說您壞話。”微黃被夏安最後嚴肅的表情逗樂,他知道夏安除了對王爺熱情些,對其他人很少做出刻意的表情來,原來,真的是沒生他的氣。方纔,他也是說着說着就順嘴說出來了,以前也有逗夏安的時候,但是王爺前幾日已正式對他們說過,夏安以後就是正牌主子,若有不尊敬的殺無赦。
自然,何誠與胡主事、慶圖等人對夏安畢恭畢敬並不是因爲這個,他們是聽不到王爺說的這些話的。
微黃一直就覺得公子人很不錯,現下更是心悅誠服。便大着膽子說道:“王爺說,您都被王奶媽賣了,還那麼積極地找她,可不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麼?”
容離的原話是:“可真個是傻奴才,人家賣了他,還巴望着孝敬人家王婆子呢,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蠢的都沒救了。”
王婆子畢竟是夏安的奶媽,按規矩,是比一般下人的地位要高上一些,所以微黃言語中敬成爲“王奶媽”。
都跟容離解釋過了賣他的是奶媽的男人,奶媽也惹不起的呀。算了,夏安無奈,容離這種立志負天下的人,別人不欺負他還要去欺負別人,怎麼可能接受自己的想法。
“容離什麼時候回府?”夏安將信疊好。
微黃道:“怕是得後日,宮裡事多,就算回來也不能停多久。”
容離這次自請主持宮裡新年大典,教衆臣與皇室之人都吃了一大驚。容離向來是什麼事都不願管,只知道吃喝玩樂糟蹋人的主兒,這次居然會自攬雜事。
主持宮裡的新年大典,並不是什麼奪權奪利的活計,能得皇室衆人的喜歡,只因若這事做得好了,可以在皇帝面前大大的露臉。
但衆所周知,容離並不得聖意,即便他把新年大典主持的像開國大典一樣,皇帝也不會因此而動什麼心思,而且,容離是沒有繼位資格的,所以容離提出主持的意願,厭煩衆皇子爭來爭去的皇帝願意,生怕落到其他皇子手中的皇子們也能接受。
比起容離,夏安這個一院主事,反倒清閒下來。馬上年關就要到了,給王府送禮的都差不多送完了,這叫早禮,若真的等到除夕再送,反倒要招致主人家的不喜。
阿堵院現在只剩下了整理的活計,十分輕鬆,院裡的小廝大部分都外借到比較忙的明軒院、大廚房等幾個院子去了。而像管事、主事等人,就仗着自己地位稍高些,過起悠閒悠哉的日子來。
除了阿堵院的事情,夏安還要給何管事的賬簿造假,另外,也要處心積慮的對付熙側妃和王妃。但好在,前者並不急着逼他,後者他現在還處於觀望狀態,在熙側妃並未信任他之前。
晚上,夏安拿出他帶回來的賬簿修改,何管事如今給他的已然不是肉莊的生意賬簿,而是幾家青樓楚館的。夏安看着上面小倌賣身所得的紀錄,各種感嘆,加臉紅,並且有一絲後怕。當初若不是何管事保他留下,很可能他就會被賣到這個地方。
這本賬簿也有幾個不明的款項,數目比肉莊還大,但這種地方本來就是銷金窟,只要將錢巧妙的攤在幾個紅牌身上便可。
只是夏安越算越是心驚,京城裡幾乎所有叫得上名諱的貴族都在這幾家有過尋花問柳歷史。而賬簿上,不但清楚的記得哪家大人翻了哪個小倌的牌子,連在哪日,逗留多久,一月包了幾夜,吃些什麼,都記載的清清楚楚。
何管事這幾日似乎對夏安更加信任了,事實上,這種信任大大超出了夏安的坦然接受的範圍。夏安甚至有一種,何管事在把店鋪託付給他的感覺。
哪有讓賬房看這麼多內容的,做賬就做賬,給他看這麼多詳細的內容是什麼意思?
地道口有輕微響動,夏安便馬上將賬簿藏到袖子裡,這事可千萬不能被微黃髮現了,等容離知道他又要有一番罪受。
出來的卻是小金,怒氣衝衝的。“夏管事,公子,屬下給您請安了。”小金隨手拿起一塊糕點捏成粉末,憤憤道。
夏安不明所以:“怎麼了?”
小金指責道:“您現在身份不同了,屬下可不敢指責您。”
“到底怎麼了,你怎麼也這樣起來了?”夏安也氣,但是小金不是容離,他有氣也不想表現出來。
“你打微黃做什麼,他又不像我一樣沒規沒距的,他對你侍候的比王爺還盡心,你怎麼能打他的臉?”小金站起來吼道。
夏安擡頭瞅了瞅小金,頓悟,然後說道:“我願意打又如何?”
“你,你……好,既然你不看兄弟情分,那以後我們還是做單純的主僕好了。”小金再氣憤也不敢拿夏安怎麼樣。或者說,他根本沒料到夏安會這麼回答,來之前,他就已經對白兔一樣夏安會打人訝異萬分。
微黃從地道鑽進來,神色焦急,過來扯住小金,對夏安解釋道:“公子,小金說的是氣話,是奴才沒和他講清楚,所以……”
“你道什麼歉?”小金反扯過微黃,將人護在懷裡,對夏安痛恨道:“明明就是人家如今成了主子,就翻臉不認人了。”
夏安讓自己的面容看起來更可恨些,語氣也發冷:“就是翻臉不認人瞭如何,回頭我就讓容離把微黃打發了賣到西北做苦力奴去。”
不管信不信夏安的話,微黃聽到這話,都不禁身子一震。小金忍不住跳腳,從自己身上抽出一個軟鞭來。微黃忙拽住鞭子,急道:“小金,不可放肆。”
“公子。”小金推開微黃,跪在地上,將鞭子高高舉起,言道:“是屬下沒規矩,還請公子責罰,連着微黃的罪過,請主子一併怪罪到屬□上吧。”
小金跪地的時候,夏安便立刻站了起來。他接過鞭子,一本正經道:“好,那我抽你一百鞭子好了。”
夏安高高的舉起鞭子,正待落下,就見微黃大哭着撲在小金身上,後者推開前者,前者又繼續撲上,推開,撲。如此三四次,兩人才發現,夏安的鞭子根本沒有落下,反而丟在了桌上。再擡頭看夏安,避開他們跪的方向,正抿嘴看好戲呢。
小金醒悟過來,拉着微黃從地上爬起,臉紅道:“那,我們不打擾你休息了。”
微黃還在繼續悲痛,哭着求饒。小金的臉更紅了,一把將人抱起,連滾帶爬的從地道消失了。
喧囂的屋裡頓時安靜下來,夏安甚至想把耳朵貼到地道口去聽一聽那兩人離去的聲音。怎麼辦,跟容離分開,只要一天,他就會不可遏止地去想念。
第二日,熙側妃到阿堵院來視察工作。自從王爺把外院的大權分散給內院的主子之後,他們這些院子便整日都有人管着了。就拿阿堵院來說,以前總管很少親自過來,管事就是一院之長,現在卻是熙側妃纔是最大。
如今,熙側妃與夏安單獨說話越來越正大光明,反正屋裡只要留的不是兩個人就好,熙側妃的丫鬟們都在,外界不會誤會他二人有什麼。負責院子的管事和主子彙報院內情況,再合理不過。
“我今日得了一個信兒,先說來給你聽。”熙側妃歪了歪身子:“內院一個女色居然給王爺生了一個兒子,都有好幾個月大了,王爺沒認,那院子裡的管事婆子,居然敢瞞報,讓我和王妃也不得而知。”
夏安先是怔了一怔,然後似無數針尖穿胸而過,但是很快他咬住自己的舌尖,用更加真實的疼痛迫使自己鎮定下來。他早就告訴過自己的不是麼,王爺這麼多的妻妾,每個月總是會寵幸許多個,只要容離願意,怎麼可能會一直無所出。
容離是皇室的王爺,又覬覦皇位,怎麼可能會讓自己沒子嗣。只是夏安沒想到,王爺會選擇叫一個女色產子,若是選擇側妃,或許還能借借側妃孃家哥哥的勢力,對他繼位更有幫助。
消息來的太過突然,並且說出來的人不對,若是由小金、微黃來說,他還容易消化些,或者哪怕是由容離親自告訴他,讓他能即時發個怒撒撒火氣也是好的。
但是現在,他必須咬牙將心頭翻滾疼痛的情緒壓下來,然後裝出一副和熙側妃共同氣憤的模樣來:“管理女色的婆子麼,真是好大的膽子。”
“依我看,倒不是她們膽子大,而是有人撐腰罷了。我想,大概是王爺想要這個兒子了,要不然那麼一個孽種,在內院衆人的虎視眈眈羣中,決計活不到現在。”
夏安道:“或許王爺真的是想要個兒子吧,那是王爺的長子。”希望熙側妃不要起動這個孩子的念頭,否則他會不顧一切的除掉熙側妃,哪怕是去借助容離派給他的暗衛直接殺了熙側妃。
“哼,如果王爺的長子是庶出的話,想必王妃娘娘會氣的不行。夏安,我查出這個女色是二皇子的人送進來的禮物。咱們就現在去給娘娘送年記,到時候等我跟娘娘說了此事,你就假裝剛好想起來,將那個女人的來歷報出來,切記,要等我欣賞夠了王妃惱怒的表情之後再說。”說至此,熙側妃笑的是真的很開心。
告訴王妃娘娘那個女人有可能是奸細,便等於是給了王妃一個除去庶子的機會。若容離真是想要這個孩子,那他必定會和王妃翻臉,熙側妃的算盤未免打的太如意了。雖然熙側妃的陰謀並不高深,但是她就是吃準了王妃無論如何也不會留下這個孩子,她只不過是推了王妃一把而已。
王妃入府差不多有兩年,一直未有所出,但容離有許多妻妾也沒有懷上,這讓王妃出去也不是那麼面上無光,至少雖然其他人都不敢明說,但是大部分人都會想到問題是出現在容離身上。
一旦有人真的懷上了王爺的子嗣,說明王爺是沒問題的,那王妃兩年沒懷上,她的腰桿就不能挺得那麼直了,比較七出之條,最忌諱的就是無後,更何況她還是嫁入了皇族。
雖然七出之條也不許婦人嫉妒,但熙側妃剛好給了王妃殺人的理由,只要趕在容離有子的消息擴散出去前,斬草除根,容離那裡,這個理由足夠她暫時站住腳跟,但免不了容離會跟她翻臉。
夏安一路思索該如何通知容離,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容離的孩子遭人算計,更不允許自己在這其中插一腳。雖然甚爲苦惱,但也頗爲慶幸幸虧他埋伏在了熙側妃身邊,否則容離的孩子不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是該怎麼把信號通知出去呢,他被夾在一行人的中間,有兩個丫鬟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他想做一個求救的信號都不行。
就在馬上要到嵐汐院,夏安焦急萬分的時候,正好遇到了要去給王妃送清點好了的布匹單子的青衣。
在青衣向側妃行禮的時候,夏安間隔緩慢地朝她抿了三次嘴。這不是什麼暗號,但是青衣心細,想必能從中領悟一二。
進了嵐汐院的正廳,一行人先拜過王妃。熙側妃慌張將事情說了,作出一副爲王妃擔憂慌張無措的表態來,王妃努力剋制,仍是掩飾不住地表情僵硬,然後按計劃,等熙側妃瞧夠了,夏安便上前說懷疑那個女人可能出身不太好,不配做王府長子的孃親。
然後差胡主事將記載着那個女人是二皇子一堂的人進獻的禮單送了過來,王妃看罷,臉色愈加不好看。
熙側妃看夠了戲,決定要抽身而退,於是說道:“阿堵院的年紀和大廚房的年紀,妾身都已經交給您了,今年妾室可沒什麼好爲娘娘分憂的了,妾身告退。”
出了嵐汐院,沒想到熙側妃竟然很快便與夏安告別,說是要回院子靜待好消息。夏安拜別熙側妃之後,迅速回了阿堵院,然後通過地道,找到微黃,將事情告知。
小金也在,聽了笑道:“青衣剛纔過來,說是你與熙側妃往王妃院子去了,神色有些怪,教我們快去看看你。我說你身邊有幾大暗衛守着,若是出事,府裡的侍衛肯定傷不了你。若是你沒出事,而其中真的有其他事情,你這麼謹慎,就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再往這裡跑一趟,看,我果然猜中了。”
夏安道:“別再說沒用的話了,容離的孩子有危險,那也是小主子呀,趕緊想辦法救他。”
“夏安,我很想問問你,主子有了孩子,你不會不開心麼?”小金的話未說完,就被微黃一再示意噤聲。
“抱歉,公子,小金他……”微黃垂頭道歉,他已經知道公子不會拿他們怎麼樣,但就是因爲知道這一點,纔不願意小金出聲傷害公子。
夏安的臉色白了一分,強打精神道:“他是皇族,總要有子嗣的。我無妨,你們快想法子通知容離回來,能攔住王妃的只有容離自己了。”
微黃道:“主子在宮裡,一時趕回來也晚了。”
小金言道:“我已讓暗衛將信號發出去了,但是微黃說的很對,王爺恐怕一時趕不回來。就算王爺知道了,但我大膽猜測,王爺也不一定會回來。哎呀,微黃你踩我腳幹嘛。”
“胡說,容離不會不管自己孩子的。”夏安自欺欺人道。他想起了之前他跟容離說有人要害容離的孩子,那時容離不趕着去救自己的孩子,反而生他逾距的氣,折斷了他的手腕。
夏安想了再想,對小金說道:“你能調派暗衛?”
“嗯,能調派幾個。”小金是暗衛出身,後來升任暗衛隊的副隊長,才轉明去了飄香院。
“那你能不能派人去搶了孩子過來?”
小金搖頭:“當然不能,光天化日從王府搶人,這事鬧的太大,恐最後要賠上許多條人命才能瞭解。”只有拿人命壓夏安,才能讓夏安改變心思。
“算了,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夏安賭氣坐到了牀上。
小金勸道:“你就別摻和了,反正已經通知主子了,主子那邊自有考量。”
“可你不是說他趕不回來麼?”
小金笑道:“王爺趕不回來也有別的辦法解決呀。”
“什麼辦法?”夏安見小金一臉爲難,半響都憋不出字來,便道:“我就知道你們是在搪塞我。難道容離的孩子你們就一點都不關心麼?”
“不是不關心,只是奴才們只做主子吩咐的事。主子沒下令的,奴才不敢逾距。”微黃說道。小金也跟着附和,說他們想幫也沒能力幫。
夏安怒了,這次真的是生氣了。他本就因爲容離多了個孩子而心情低落,好不容易強打着精神放寬胸懷要救人,卻被容離兩個心腹的無所謂的態度弄的更加堵心。
待夏安走後,微黃憂慮道:“這樣真的沒問題麼,可公子還是生氣了呀?”
“若我們積極的幫他救人,依他的性子,現在沒功夫細想,可等他空閒下來,反覆咀嚼,肯定會因爲我們對小少主的態度這麼好,而自己躲起來難受的,你真當他大度到能欣然接受主子的孩子?”
微黃道:“你確定麼?”
“確定,我跟夏安一塊生活過,瞭解他的脾性,他就是那種躲起來哭的爛性子。”
想了又想,終於想出個不是法子的法子。夏安仍是披上厚袍,匆匆趕到了內院。爲了增強說服性,他將韓復晁拉了出來。韓復晁近來頗得王妃器重,他雖不喜王妃,無奈他的主家(容離外親)徹底投靠了二皇子,他受命要在府裡爲王妃效力。無論他在王府多少年,只要他的家人的賣身契還在別人手中,他就只能是一顆聽人吩咐辦事的棋子。
韓復晁聽了夏安的建議,思索半響,才應承下來。但這個一折騰,到的時候,那個女色已經被活活打死,孩子正要待王妃離去後,再浸入水缸中溺死。王妃是沒壞過孩子的婦人,若是當着她的面殺害嬰兒,容易觸怒天神,懷不上孩子。即便懷上了,也會是敗家的逆子。
也正因爲王妃信這個,纔有了以後的容放。
“娘娘。”韓復晁上前行禮。他沒讓夏安跟進來,王妃根本不會相信夏安,若夏安進來,反倒會誤事。“娘娘,奴才有話想跟娘娘單獨說一下。”
王妃倒是很看重韓復晁的,其實不如說,王妃是很看重容離祖父和舅舅的勢力,韓復晁只是被踢出來做兩方的傳信者。
王妃帶了兩個貼身的婆子進了她認爲十分寒酸的屋子。“何事?”
“娘娘聽說這孩子的事,是否是藉由熙側妃之口,她必是不安好意的。”
王妃道:“我如何不知她沒安好心,但我無論如何也留不得這個孩子。反正王爺對我不過面上熱罷了,撕不撕破臉又有什麼可在乎的。還有,你如何能找來這裡的,是在我身邊放了人,還是早知道王爺有這麼個兒子養在這裡。”說道最後,語氣已有原來的失望悲傷轉爲凌厲。
韓復晁忙伏地道:“娘娘,奴才絕不敢在娘娘身上動心思。王爺有子的消息,呂大人(容離祖父)已知曉,正盤算着要借這個孩子對付熙側妃呢。不想,還未來得及跟娘娘講,反倒被熙側妃先將了一軍。”
“你們打算如何對付?”
韓復晁道:“利用這個孩子除掉熙側妃,就如同她想要對付您的法子一樣。”
王妃搖頭:“怎麼可能。王府出了庶長子,對她一個側妃的影響遠沒有我這個主母的大。她又不傻,如何會惹王爺生氣?”
“娘娘,自然是有法子的,只要讓王爺的長子威脅到她的利益便可。一個孩子而已,何時除去不行,何必急在一時。娘娘嫁過來不過才兩年,王爺的名聲又不好,不必怕外面的風言風語的。無論如何,這個嬰兒將來都會是個好棋子,何必往自己身上攬髒水,全部潑到熙側妃身上多好。”
王妃良久才言道:“好,我也不願如此跟王爺對着幹。既然呂大人有主意,那我靜待好消息吧。”
夏安躲在樹下,看着底下人一行人走過,屏息一動不敢動。當王妃要出院子的時候,夏安不顧一切想躲到花叢裡,暗衛怕他被花枝上的刺給變成刺蝟,於是終於現身一次,將人給抓到了樹上。待人走過後,又悄悄將夏安放到地上。
“謝謝。”夏安還未說完,暗衛就又不見了身影。
回到阿堵院,事情都已經平息。他拿出桂花釀獨自喝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何誠在外頭問要不要去吃晚飯,夏安一口回絕。
連糕點零嘴都沒拿出來,夏安只一口一口的悶頭吃酒。
“怎麼,現在才知道吃醋麼,救人的時候不是跑的很積極?”容離從窗戶躍進來,去搶夏安手裡的酒杯。
夏安歪頭,一口咬在容離的虎口上,這次是下了死勁兒的,很快便見了血。容離沒有抽回手,也沒有叫疼,反倒有些偷樂,伸出另一隻手一下一下的順着夏安的後背。
“看到你不開心,我通身舒泰。”容離樂道。
於是夏安拿腦袋狠狠頂向了容離的肚子。容離怕他把頭撞疼了,側身避開。繼續沒良心的笑道:“別生氣,我是真的開心,看你爲我吃醋,再不像以前那樣,即便我睡在別的人身邊,你都一聲不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