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秋文

秋文

那次他在雷雨中跌了一跤。醒過來後,張思遠發現自己是躺在公社醫院的病房裡。遠近馳名的大夫秋文親自在護理他。這一跤,不僅摔壞了他的腰椎,而且,淋雨的結果是上呼吸道感染繼發肺炎。

張思遠到山村來沒有幾天就知道了秋文,上海醫科大學畢業,四十多歲,高身量,大眼睛,長圓臉,頭髮黑亮如漆。她把頭髮盤在腦後,表面上像是學農村的老太太梳的纂兒,然而配在她的頭上卻顯得分外瀟灑。衣服總是一塵不染,走在山路上,健步如飛。這在“*****”期間的農村,本來是一個顯得很各色的人物,但她偏偏非常隨和,和農村的男女老少都說得來,接過農民讓過來的菸袋就吸,接過農民讓過來的酒杯就喝。

聽說她和丈夫離了婚,獨自帶着一個女孩子生活在山村。這種獨身女人本來是很難在農村生活的,偏偏她和這裡的男男女女交往,卻沒有人在背後說過她的半個不字。

開始,張思遠覺得她有點兒神秘,同時直覺地不那麼喜歡她,雖然他承認她本來應該說是相當漂亮的。他覺得她有點咋咋呼呼,每天說的話,走的路,抽的煙和喝的酒都超過了應有的限度。但是,她的醫術好,和農民的關係好,所以張思遠每次見到她也都禮貌地招呼一番。後來他又瞭解到,鼕鼕倒是常到秋文醫生那裡去,說是爲了找一點兒醫書看。生活總不會把一切門窗堵死。

“您說了許多胡話。”秋文醫生說,輕輕地,音調完全不同於她日常的說笑,“可能您想的事太多了,大幹部嘛。”隔着口罩,張思遠好像看到了秋文醫生嘴角的笑容。她的眼睛也在微笑着。這微笑裡充滿了理解,充滿了悲哀,充滿了凝結着悲哀的清冷的自信,好像是雪天裡的篝火、天與海的盡頭的白帆、月光下的一株**桃樹。那個帶幾分男人氣質的、饒舌的、隨波逐流的大夫退到哪裡去了呢?

“其實把你們拉下來噹噹老百姓也不賴。”另一次她這樣說,絲毫不顧忌同病室的其他人,“要不,別看報紙上喊什麼下鄉、蹲點喊得那麼兇,你們躲在自己的小樓裡纔不願意下來呢。您說對不對?老張頭!”

張思遠想抗議,他並沒有什麼小樓。他現在連家都沒有了。但是老張頭的稱呼使他覺得溫暖,就像小時候母親叫他“小石頭”一樣。張思遠的名字(鄉下管這種名字叫“官名兒”,可見,這種名字是爲了做官才起的)纔像石頭一樣硬。人需要母親,需要親暱,需要照料、理解和同情。所以每當秋文醫生說“好好吃下這些藥,多喝開水,你會很快好的”的時候,他都覺得特別熨帖。

鼕鼕每天來給他送飯,掛麪、荷包蛋、山藥湯、小米粥。“您不要那樣生氣。”鼕鼕說,“我不過是在日記本上發發牢騷罷了,愛發牢騷的人其實倒不會怎麼樣。那天是我不對,對李大釗和方誌敏,我永遠崇敬他們。我最近常想,生活壓根兒就不像我小時候想的那樣美好,所以生活壓根兒也不像我現在所想的那樣不好。”

“你,你轉變了?”張思遠驚喜交加。

“談不上轉變。我大概總不會完全瞭解您,就像您不會完全瞭解我。人和人的隔膜,是永遠也無法消除的。於是發展到不是你吃掉我,就是我吃掉你。”

“那你爲什麼又天天給我送飯來呢?”

“秋文阿姨讓我來的。她說,”鼕鼕遲疑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該不該把底下的話說出來,“秋文阿姨說,你爸爸也不容易……”

“你和她談過我?”

“談過。”

“談過你的母親?”

“談過。”

“還談過什麼?”

“什麼都談過。怎麼?違反保密條例麼?”鼕鼕的語氣又是那樣刻薄了。

“不。我說,那很好。”

張思遠——不,老張頭從鼕鼕那裡瞭解了一點兒秋文的事情。秋文原來的丈夫是一九五七年劃的“極右”,現在還在勞改農場。鼕鼕認爲,只是爲了女兒的前途,秋文才與丈夫離了婚,實際上,她在等待着那人的自由。一九六四年“四清”時候的工作隊,和一九七〇年“清隊”時候的宣傳隊開始都瞧着她不順眼,準備立案專門審查,但是所有的社員和基層幹部都向着她。她主動到工作組和宣傳隊去談自己的一切,談笑風生,全無禁忌,反而打消了別人對她的猜疑。

她有一層保護色吧?她分明是一株異地移植的樹,既善於適應水土,又保留着自己的與這裡的植物羣全然不同的個性。她的隨和後面是清高,饒舌後面是沉思,嬉笑樂天(帶點傻氣)後面是對十字架的揹負。

但那些又不僅僅是保護色,清高後面確有一種由衷的利他主義,沉思後面確有拿得起放得下的丈夫氣,而揹負着十字架的她仍然時時感受到生活的樂趣。想想她對村裡的少男少女的婚姻戀愛的關切吧,她都快成了新式的、可靠的、不怕受累、不怕落埋怨的媒婆了。如果僅只是爲了保護自己,她的笑聲能那樣真誠,那樣傻氣麼?

但是她顯然用另外的調子與張思遠談話,“好好了解了解我們的生活吧,官復原職以後,可別忘了山裡人!”

張思遠揮揮手,表示對“官復原職”絲毫不感興趣。但是秋文不饒人:“甭揮手,我如果是你就爭取早點兒回去。一個月掙着那麼多錢跑到這兒來摸鋤把子?不但官復原職,而且會官運亨通!”

“越說越不着邊際了。”張思遠更搖頭了。

“當然。自然死亡再加上窮整,真正有經驗、有水平又能幹事的領導幹部現在是越來越少!不光你們越來越少,就連我們這樣的大學畢業生也越來越少。再搞上十年教育革命,等到中國人都成了文盲,小學畢業的就是聖人!而你們這些大幹部呢,更成了打着燈籠也討喚不着的寶貝!反正說下大天來,你既不能把國家裝在兜裡帶走,也不能把國家摸摸腦袋隨便交給哪個只會摸鋤把子的農民!中國還是要靠你們來治理的,治不好,山裡人和山外人都會搖頭頓足地罵你們!”

張思遠只覺得眼前一亮,心頭一亮。治國治黨,這是他們義不容辭的任務。事情總會發生變化,總會走向自己的反面。想不到秋文還是一位政治家呢。但是我能等到那一天嗎?不是整天說離了誰地球也照樣轉嗎?不是我已經被拋出社會生活的軌道有許多年了嗎?

秋文的話應驗了,沒有用很久。一九七五年,張思遠正擇着韭菜就被接回了市委。一九七七年,粉碎“***”後,張思遠升任省委的副書記。一九七九年,張思遠又調到北京,擔任國務院的一個部的副部長。

青春萬歲(選章)三十七青春萬歲(選章)十四蝴蝶 棗雨夏天的肖像高原的風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一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一高原的風室內樂三章青春萬歲(選章)三十七濟南來勁神鳥蝴蝶 棗雨雜色 3海的夢蝴蝶 棗雨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杏語濟南濟南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鈴的閃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五章春堤六橋 錯玉活動變人形(選章)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一雜色 3悶與狂(選章)第一章 爲什麼是兩隻貓堅硬的稀粥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七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九我願意乘風登上藍色的月亮鈴的閃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堅硬的稀粥蝴蝶 棗雨春堤六橋 錯玉雜色 3青春萬歲(選章)三十七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五來勁神鳥神鳥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布禮 三春之聲鈴的閃青春萬歲(選章)十四來勁活動變人形(選章)雜色 3杏語高原的風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一秋之霧 1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八章木箱深處的紫綢花服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五春之聲春堤六橋 錯玉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五高原的風濟南夜的眼蝴蝶 棗雨雜色 3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九活動變人形(選章)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八章來勁室內樂三章春堤六橋 錯玉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八章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七神鳥濟南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鈴的閃木箱深處的紫綢花服青春萬歲(選章)十五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八章虛掩的土屋小院 1杏語悶與狂(選章)第二章 瘦弱的童年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一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一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五章我願意乘風登上藍色的月亮木箱深處的紫綢花服我願意乘風登上藍色的月亮悶與狂(選章)第二章 瘦弱的童年來勁青春萬歲(選章)十四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
青春萬歲(選章)三十七青春萬歲(選章)十四蝴蝶 棗雨夏天的肖像高原的風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一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一高原的風室內樂三章青春萬歲(選章)三十七濟南來勁神鳥蝴蝶 棗雨雜色 3海的夢蝴蝶 棗雨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杏語濟南濟南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鈴的閃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五章春堤六橋 錯玉活動變人形(選章)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一雜色 3悶與狂(選章)第一章 爲什麼是兩隻貓堅硬的稀粥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七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九我願意乘風登上藍色的月亮鈴的閃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堅硬的稀粥蝴蝶 棗雨春堤六橋 錯玉雜色 3青春萬歲(選章)三十七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五來勁神鳥神鳥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布禮 三春之聲鈴的閃青春萬歲(選章)十四來勁活動變人形(選章)雜色 3杏語高原的風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一秋之霧 1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八章木箱深處的紫綢花服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五春之聲春堤六橋 錯玉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五高原的風濟南夜的眼蝴蝶 棗雨雜色 3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九活動變人形(選章)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八章來勁室內樂三章春堤六橋 錯玉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八章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七神鳥濟南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三鈴的閃木箱深處的紫綢花服青春萬歲(選章)十五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八章虛掩的土屋小院 1杏語悶與狂(選章)第二章 瘦弱的童年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一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一這邊風景(選章)第二十五章我願意乘風登上藍色的月亮木箱深處的紫綢花服我願意乘風登上藍色的月亮悶與狂(選章)第二章 瘦弱的童年來勁青春萬歲(選章)十四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