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蘭沐星,唐澤彥蹲下身對着小男孩繼續編那沒有說完的謊話,“小朋友,你的媽媽並沒有死,她只是怕你爸爸打她,暫時躲起來然後騙你爸爸說她死了。她告訴叔叔說,她要等到你長到可以打得過你爸爸的時候纔回來,因爲那時你爸爸再打她,你就可以保護她了,懂嗎?噓,答應叔叔,不能告訴你的爸爸爺爺奶奶他們你媽媽還沒死,要不然,你爸爸又會去打你媽媽了,知道了嗎?”他說得很認真,彷彿這一切都是真的。
小男孩呆呆的看了他半天,然後小聲的問,“叔叔,那我可以偷偷的去看我媽媽嗎?”
唐澤彥一怔,呵,果然如蘭沐星所說,現在的孩子都聰明的很,不過聽小男孩會這麼說,想來是有點相信他所說的謊言了。
正了正臉色,唐澤彥以一種再認真不過的表情搖了,“不行,如果你偷偷去看媽媽的時候爸爸也偷偷跟着去怎麼辦?那不就讓你爸爸找到你媽媽了,那麼你爸爸一定又會狠狠的打你媽媽了。所以你現在不能去看你媽媽,一定要等到你長大到可以保護你媽媽的時候才能去看她,知道了嗎?但是你也別哭,你媽媽她會偷偷來看你的,你媽媽說,只要你乖乖的吃飯睡覺,乖乖的聽話,她就會買禮物偷偷的送給你。乖,不哭,告訴叔叔,你喜歡什麼禮物,叔叔回去告訴你媽媽,讓她買給你。好嗎?”
唐澤彥暗暗的嘆一口氣,天地良心,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騙三歲小孩,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蘭沐星有幾次想開口打斷唐澤彥的謊言。
因爲,紙是包不住火的,他的謊言遲早有一天是要拆穿的。
因爲,她無法想象在這樣謊言下成長的孩子終將變成什麼模樣。
看着蘭沐星那忽閃忽閃的眼睛,唐澤彥知道她在想什麼。
輕拍下小男孩的肩膀,他站了起來,挨近她,輕聲的說,“如果你覺得讓他在知道自己的媽媽是因爲錢被自己的爸爸一家殺死,而且還被拋屍大海餵魚,找不到屍體,無法下葬的環境下成長更好的話,你現在就對他全盤抖出。我不阻攔!兩種成長環境,你選一種。別忘了,他只有四歲。”
蘭沐星渾身一僵,是啊,真相比起他所編的那個謊言更殘酷。
兩害相權取其輕……或許唐澤彥謊言更適合小男孩的成長……低下頭,她看到小男孩果然如唐澤彥所願般很認真的想起自己要什麼禮物。這一刻,她知道自己選擇了哪一種。
縱然紙是包不住火,縱然謊言終究會拆穿,但對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來說,他比誰都需要這個謊言來陪伴他渡過漫漫的成長之路。
從派出所回來的路上,她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她始終忘不了小男孩被外婆一家帶走時看向唐澤彥時的眼神,它是那麼的清澈,那麼的信任,彷彿他的世界依舊風和日麗,“叔叔,別忘了叫我媽媽給我買一個畫畫板,我要藍色的。”
“你的謊言能維持多久?”看向面無愧色的唐澤彥,輕問。
“不知道,但不會太久。”唐澤彥在一個紅綠燈口處停下,側臉看她,“長期在爭吵家庭中長大的孩子生性多少會有些多疑,他遲早都會在周邊人的眼中知道真相。然而能維持多久並重要,重要的是到時他能不能坦然的接受。”
蘭沐星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要不要去買個藍色的畫畫板?”她不知道那個小男孩什麼時候會知道真相,但至少她要他現在是快樂的。
“我已經給了他外婆五萬元做爲替他購買童年玩具的資金。我想讓他知道我的謊言並不全是假的,至少玩具是真的。”唐澤彥望向前方的指示燈淡淡的說着。
蘭沐星聞言不禁偷偷的打量起他,心跳好像亂了序,不料竟對上他的眼,慌得她急忙別開視犀指着擋風玻璃,“看路,看路。”
壓下微亂的心臟,她暗籲一口氣,同時又不得不承認,這長得確實秀色可餐。
“其實……”
“我覺得……”
“你先說吧。”
“女士優先,還是你先說吧。”
短暫的沉默,蘭沐星開口了,“我覺得李琦完全可以不用死的。既然她知道郭建是有前科的,怎麼不對他多點防備?還會坐上他的車?”
其實她想說的不是這個,而是……我覺得你人有時挺好的。
原來她要說的是這個啊?!唐澤彥眉毛一挑,白瞎了剛剛那麼好的氤氳氛圍,撇了撇薄脣,悶着聲音回答:“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在郭建動了想害她的心思的那一刻起,她的處境就已經很危險了。”
“那麼對於她的婆婆,你怎麼看?”
“劉老太?她就是這起悲劇的罪惡源頭。”他勾了勾嘴角,極爲不屑地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爲兒孫做遠憂的道理她是一點兒都不懂,就是一個多事的婆婆。說好聽點,沒文化,說難聽點,賣老臉。”
“其實生活中多事的婆婆隨處可見,就因爲這樣在我老家的女生之間纔會流傳一句玩笑話兒:選男不選貴,首選一根草。這樣就不會有婆媳矛盾了。”蘭沐星聳了聳肩。
“一根草?什麼意思?”唐澤彥側顏看她,疑問。
“沒媽的孩子啊,兒歌裡不是有句,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嗎?切,虧你還是個偵探呢,這麼小兒科的知識都不懂。”濃濃的輕視。
唐澤彥眼睛一亮,“你贊成這句話?”
“私心裡是有那……”
“我媽已經去世十幾年了。”
“……你不是還有個後媽嗎?”蘭沐星一呆,然後嘀咕。
“如果你討厭她的話,回頭讓我爸離了!”
“不討厭,不……”對上他笑意肆掠的臉,她恍然,“你,去死!”丫的,就不能好好的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