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彥正好氣又好笑着,突然一陣快節奏的鈴聲響起,他的臉猛得一變,看向自己的手機,上面赫然標註着李鋒二字,嘴角猛得一抽,這傢伙打的可真是時候!
這道鈴聲也讓蘭沐星變了臉,因爲她看到水樂樂轉過了頭。
當水樂樂看到唐澤彥的時候明顯的怔了一下,然後便起身一把抱過正吃得高興的佑佑。
見她抱過佑佑有想離開的意思,唐澤彥也跟着站了起來,伸手攔住這對母子,神情微斂的說:“嫂子,你別害怕,我哥並不在這裡。”
水樂樂睜大着眼睛,眼底透着惶恐不安,她將佑佑抱得很緊,彷彿害怕唐澤彥會突然伸手跟她搶似的。
她的排斥與戒備讓唐澤彥不由輕皺起眉:“嫂子,我沒有想搶佑佑的意思,你能不能不用這麼敵對的態度對我啊?”
經他這麼一說,水樂樂也覺得自己的表現有點過激,但她始終還是將佑佑抱得很緊。
唐澤彥的暴露讓氣氛變得尷尬,蘭沐星爲此沒有少瞪他,就這跟蹤水平還探長呢!
對此,唐澤彥覺得自己很無辜,要怪都怪那個李鋒,沒事不會晚一會打啊?
正想着,手機又響,瞥眼望去,還是那個傢伙。
手機的鈴聲讓水樂樂的稍稍鬆懈的神經再次繃緊。
蘭沐星終於看出來了,原來她會這麼緊張是以爲那個電話是唐澤凱打來的。
雖然不知道那個電話是誰的,但蘭沐星還是開口了:“樂樂姐,你不用這麼緊張的,凱哥還在唐家呆着呢。離這隔着千里呢!”
很顯然,這句安慰話比剛剛唐澤彥之前的那句‘我哥並不在這裡’有效多了,至少它更清楚更直接的表達了唐澤凱不在上海,就是用飛的也得到晚上才能來!
水樂樂暗鬆一口氣,衝着唐澤彥歉然一笑,像是想到了什麼般轉眸看向蘭沐星:“原來你剛剛是騙的啊,你倆已經重歸於好了。”
蘭沐星一愣後除了呵呵也只有呵呵。
陳珊看向眼前的唐澤彥,眼睛微微一亮,也跟着看向蘭沐星,打趣道:“原來他就是那個二少爺啊,這長得哪是好不好看的問題,根本就是比你還養眼啊!”
蘭沐星的嘴角倏的一抽,這種事實非得這麼直接的說出來嗎?!
另一邊,唐澤彥也對陳珊的這番誇讚很有意見,比蘭沐星長得還好看?換句話說,不就是比女人長得還女人?
這到底是誇他,還是損他?
電話堅持不懈的又響了起來,看樣子李鋒找他是真的有事了。
唐澤彥衝着蘭沐星悄悄的使了個眼色,暗示她先看好水樂樂這對母子,得到蘭沐星的眼神回覆後,他接起了電話。
李鋒在電話在興奮的說,對於肇事司機洪剛的朋友孫某的調查有了新的發現,案情也因此基本明朗,現要求他過去一起商討。
唐澤彥:“既然有了新的發現,且案情也基本明朗了,那還找我商討什麼?我現在這邊有急事兒。”
李鋒的聲音很大,大到即使不開免提,湊得近的人也能聽到那種:“你還會有什麼急事,那種事還是少做點好,要做也是晚上做比較好,這大中午的……”
“行行行,我怕你了!”唐澤彥直接掛了電話。
果不其然,蘭沐星的臉色不怎麼友善。
在得到老闆娘陳珊說會照看好水樂樂的保證後,唐澤彥帶着蘭沐星去見李鋒。
一見他倆進來,李鋒立馬迎了過來,帶着幾分得意的笑,將調查的結果仔細告知。
原來在他聽取唐澤彥的建議對孫某進行調查後,發現孫某當天晚上不併具備作案時間,但也就是對孫某的調查,終於讓案情峰迴路轉。
在調查孫某的過程中,警方所採取的方法依舊是調查了對方的通話單,發現在16日晚間孫某的手機就幾乎沒有停過,一直在和人打電話。而他打電話的對象,居然是肇事司機洪剛的堂哥洪火。
於是警方順勢找到洪火,結果沒想到,名字聽起來霸氣的他居然膽子那麼小,李鋒等人還沒開口問幾句,他便自己交代了當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
當晚6點多,洪則酒後駕車,在A街撞上了正在低頭玩手機的張靜,然而他卻並沒有下車查看,而是直接開車逃逸,不想10分鐘後又是B地翻車掉進了涵洞溝內。
爬出麪包車後的洪剛給孫某打電話求助,孫某在去現場的路上聯繫了洪火,於是他們兩人一起趕到事故現場,接上洪剛。
然後他倆從洪剛的嘴裡得知其在10分鐘之前曾在A地的街道上撞倒過一個人,於是在洪火的提議下,他們一行三人就駕車回到洪剛之前撞到人的那條街道A地,結果看到交警正在勘查那裡的現場,他十分害怕方向盤的指紋會警察找到自己。
在害怕的心理驅使下,他們經過商量後決定去找肇事司機洪剛的表姐,對方是本市的一名區人大代表,吳秀清。
吳秀清在知道了事情後,就帶着洪氏兄弟一起回到翻車的B地查看情況,結果到了那裡用強光燈一照,他們一行人險些嚇得魂飛魄散,那裡竟然還有一具**的女屍!
情急之下,他們幾人決定將車燒燬。
案情到此,似乎大致已經明朗,但卻有幾個問題困擾着李鋒。
第一、這些似乎無法解釋死者張靜是如何平移了4。3公里並被脫光衣服的?
第二、據肇事司機洪剛本人事後的供述,他在撞人後是油門踩到底一路狂奔的。但這似乎和事實嚴重不相符,因爲之前警方已經根據目擊路人的回憶及沿途監控的速度測算,洪剛開4。3公里的路程用了將近10分鐘,時速只有20碼左右。
那麼這兩個問題間到底還暗藏着什麼秘密?
這兩個問題讓整個警局靜了下來,他們已經就它們想了整整一個上午,可就是沒有一絲頭緒。
這兩個問題也讓唐澤彥的眉頭緊鎖成川,眼露迷茫。
沉默很久後,他看向蘭沐星,求教道:“怎樣?你有什麼猜想了嗎?”
蘭沐星在聽到他的問話後直接一個眼神殺了過去,你是存心拿我開刷是吧?我看起來像是那麼聰明的人嗎?你以爲這麼難的問題我可能回答的出來嗎?還有,你剛剛我沒到我一直都是用一種很二很二的表情來對待這個問題嗎?
我都表現的那麼明顯了你還當着這麼多的人來問我,這不是存心的是什麼!
看到她那種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的眼神後,唐澤彥渾身猛得一顫,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那就是不要輕易去喚醒一個裝聾作啞一臉犯二的女人!
爲了消滅她的怒火,他只能一個勁兒的陪着笑。
從警局出來時,蘭沐星的臉還是臭的,所以唐澤彥便也不敢再問她任何問題。
看着一臉自認有罪的他,蘭沐星悄悄的揚了揚睚,帶着幾分得瑟,哈哈,當初歐陽宇教提這招’在不會回答一個問題的情況下先聲奪人的生氣‘,果然是躲避尷尬的一種有效方法,這不,他都不敢再問自己了。
回到住所後,將這兩個問題向蘭家等人一說,蘭家人全都不約而同的流露出一種我很二很二的表情,直接用行動告訴了唐澤彥什麼叫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過了好一會兒後,蘭爸爸最先回過神。
“小唐啊,那個女孩是在A地被撞,然後屍體在B地被找到,且她的腳底是乾淨的,那你確定她不是先被肇事司機帶上車然後再丟下車的嗎?”
唐澤彥搖了搖頭:“這個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因爲據當時的目擊者稱,肇事司機根本就沒有下過車。他只是停了一小會就又重新啓動逃逸了。”
蘭景榮微張着嘴,“這是不是間接證明了,那個死者是自己追上那輛車,爲得就是不想讓自己死得不冤不白的。”
唐澤彥感覺自己的太陽穴跳了一下,原來想象力也是可以遺傳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蘭沐星又重新迷戀上嗑瓜子,就像她在高一時候那樣,只要有煩惱,只要不開心就嗑。現在她就一手握着瓜子,一手將嗑過的瓜子殼一粒一粒的擺放在桌上,擺出不同的造型,有星星,有月亮,有圓形,有方形……
嗑着嗑着,她突然擡眼看向唐澤彥,用一種假設的語氣問:“那個司機洪剛說他當時逃逸時明明是油門踩到了底一路狂奔,但實際上路人看到的卻是他的時速不過20碼,你說,有沒有他的車底還拖着一個人,死者張靜因爲某個原因被捲到了麪包車的車底下,一路被拖着走?”
唐澤彥從神遊太虛殿的狀態中回過神,看向她,下意識的眨了下眼睛,問:“你是說張靜是在被撞後因某種原因被捲到車底,然後又被一路拖行到B地?”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倒是可以解釋江剛油門踩到底卻車子開不快的疑問,但她又是如何被捲到車底的呢?
拿着李鋒給的那些現場拍攝照,他不停的看着,甚至還掃描到電腦裡反覆放大着。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麪包車上被撞擊粉碎的擋風玻璃上,陷入了沉思,遠遠的看去就像是一座石雕。
驀地,他的雙眼猛的一睜,有了一個大膽到近乎不可能的猜想。
見他雙眼瞬間變亮,蘭沐星嘴裡含着瓜子發音含糊不清的問:“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唐澤彥點了點頭,“是的,但就是不知道對不對?還記得我們在翻車現場從張靜身上看到的那個橡膠圈嗎?”
蘭沐星看向蘭景榮和蘭景楓,“你們倆記得有橡膠圈嗎?”
當時對着女屍看得最認真的蘭景榮想了想後,點頭:“好像她的身上是有一個黑色的橡膠圈,纏繞在她的腰部偏上的位置,有點像……”他眨動眼努力的回想着。
唐澤彥接過他的話:“是不是覺得那個橡膠圈有點像用來固定擋風玻璃的密封條?”
蘭景榮雙手一拍:“沒錯,就是用來固定密封擋風玻璃的那條!”
蘭沐星不解的看向唐澤彥,問:“就算張靜的屍體上有這條密封條,那又能說明什麼?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她就是被這條密封條捲進了車底,然後被一路拖……嗬,沒準還真這樣呢!”
見她開竅,唐澤彥很是欣慰,剛想開口誇獎她一番,蘭景楓質疑的聲音便不給面子的響了起來,“一條密封條有可能承重的了一個成年人的體重嗎?要知道一個支撐點的承重力不僅與所載物體的重量成正比關係,同時也與受力時間成正比,就算那條密封條真的能在瞬間捲起死者,但能保證它能承受死者長達10分的時間,並且同時承受着麪包車狂奔時所產生的震動阻力?”
他是高學歷,所以他所說的這些唐澤彥是聽懂了,然而蘭沐星卻是真的蒙了,聽了半天,她只聽到一堆承重力受力阻力等一連串費腦力的專業名詞!
對於這個假設蘭爸爸也提出了自己的質疑點:“就算這條密封條真的可以承載着死者那麼長的時間,可要依據科學來解釋的話,它又是怎麼捲上了死者?”如果不說科學的話,那就簡單多了,比如說死者的靈魂自己抓住密封條纏住自己的屍體……
唐澤彥拿起照片又看了幾眼:“還記得李警官當時所說的一句話嗎?在洪剛肇事逃逸的那一晚,本市下了一大半夜的瓢潑大雨,既然是下大雨,那麼車輛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就肯定是經較快速度划動着,如果……”
蘭爸爸微微一怔,旋即哦了一聲,“我想我可能知道你的猜想是什麼了。”
“爸,你知道了?”蘭家兄妹或驚喜或不信或不服。
“這怎麼可能?你那麼笨!”蘭媽媽極不給面子的嗤笑起來。
蘭爸爸臉色一沉,用一種急於證明的口吻:“這有什麼不可能的!不信的話你等下問問小唐我說的有沒有錯!小唐,你說,你的猜想是不是這樣的:。當晚在路口被撞後,洪剛的車前擋風玻璃由於高速撞擊粉碎,而那個橡膠圈本來是用來固定密封擋風玻璃的,由於玻璃碎裂,橡膠圈脫落,一頭套在了死者張靜的身上。”
“正好當時又在下大雨,雨刮器開着,橡膠圈的另外一頭就卡在了雨刮器上面。被撞後,張靜就被正面捲到車底下,腰部偏上方又被橡膠圈套着,所以當洪剛一路狂奔的時候,張靜實際上是被吊在車底一路拖行的。這樣也就解釋了爲什麼洪剛覺得自己在狂奔,但車速卻很慢的原因,因爲像星子剛剛所說的那樣,車底下還拖着一個人。”
聽蘭爸爸說完,唐澤彥不禁鼓起掌,連聲說着沒錯。
這下他是真的相信了,蘭沐星那偶爾爆發的智慧潛能是真的遺傳自父親。
既然他跟蘭爸爸想到了一處,那就說明這個猜想有可能是現實存在的,爲了進一步證實它的可行性,他給李鋒打了個電話,將警方就這個猜想做個實驗。
爲了證實這個猜想,李鋒找來一輛和肇事車輛同款式的麪包車和與死者張靜體力相當的55kg物體,將擋風玻璃橡膠圈摳出以20km/h的速度行駛了4。3公里。結果試賀員表示真的有油門踩到底卻車速很慢的感覺,到達指定地點也是差不多10分鐘時間,且沿途中重物並沒有脫落。
這個實驗充分證明了唐澤彥所提出的那個猜想是成立的。
唐澤彥與李鋒等人蹲在地上,認真的看着那個仿真成死者張靜的重物,果然看到上面有邊緣被磨損的痕跡,與當時在沿途尋找到的張靜脫落的衣服上的痕跡相似。就着這個發現,他們得出的結論是:死者張靜之所以被發現時是**狀態,那是因爲她的衣服在拖行中與地面發生了摩擦從而造成剝落。這個結論還有另加一個細節可以加以佐證,那就是此時正值和煦五月,死者所穿的衣服比較單薄。
然而面對着他們所得出的這個結論,死者張靜的家屬卻表示完全不能接受這種說法。
看着大叫大嚷的死者家屬,蘭沐星雖然能理解他們失去愛女的心情,但心底卻始終覺得有點小膈應:既然警方都通過實驗證實了張靜的**是在拖行中摩擦剝落的,爲什麼他們就是不肯接受呢,爲什麼非得要堅持張靜是遭受了性侵?爲什麼不希望給死者留下最後的尊嚴,這樣子不會讓死者覺得難堪嗎?
爲了平息死者家屬的怒氣,唯一的方法也就只有從死者的屍體上找答案了。爲此法醫再次對死者進行屍檢。
經過二次的屍體,法醫在張靜的屍體銼平面,也就是和路面發生摩擦的那一面的組織中找到了和沿途質地相同沙土,甚至她的骨頭都受到了磨損,以至於在她的骨骼中也找到了相符的沙土。
看着法醫所提供的這些證據,死者家屬最終只得承認張靜也是單純的被撞身亡。
事情到此,這個屍體平移4。3公里的謎題被徹底解開了。
看着悲傷離去的死者家屬,唐澤彥輕拍了個蘭沐星的腦袋,一本正經的說着:“看到張靜的後果了嗎?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過馬路時邊走邊玩手機!”
蘭沐星極不客氣的還踢了他一腳,怒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當時的洪剛不是酒後駕駛的話,這起交通事故也就根本不會發生,還有他如果當時在撞了人後沒有逃逸,而是勇敢的下車查看,也許張靜也不會死!你沒事單扯我玩手機做什麼?我手機……”
猛得一頓,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困惑不解的自言自語着,“她在拖行中衣服都被剝光了,那她的手機又是怎麼出現在了翻車現場?”總不至於說她連死都緊握着手機吧?
這個問題讓難得輕鬆起來的氣氛瞬間又詭異的沉寂了下來。
沉默了好久,唐澤彥用一種不太確定的口吻回答着:“我想,可能是因爲被撞前她在玩手機,手機從擋風玻璃的破碎口飛到車內,然後在車輛翻入涵洞溝的時候又飛到了車外,落到她的身邊吧。”
這個答案表面上看起來是挺科學,挺合乎情形的,但就是不能細想,否則絕對會細思極恐!
蘭爸爸當着蘭媽媽的面接過了李鋒給遞的香菸,他知道蘭媽媽就是再有意見也是不會當着外人的面教訓他的,至於是否會秋後算賬等抽完這根菸回去後再說。
吐着輕煙,他看着桌面上關於這起案子審理結果,幽幽的冒出一句:“我覺得,有時候真的不得不相信‘命裡犯劫數’的說法。該還的終究是要還的,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