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開路
有時候，真相就在眼前，可是我們所觸碰到的卻是蒙在真相之上的面紗。
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羅允修依靠在樹前，用幻煞插在地面上，支撐住身體，盧敏一口氣給自己灌輸的內容實在太多，也難過匪夷所思。
“到底，發生了什麼。”羅允修並不相信盧敏的一口鬼話，可是，記憶裡眼前的男人從未欺騙過自己。
“也許很難相信，但真相就是那麼簡單的被隱藏起來，當年，你父親的確是離開了家，可他口口聲聲說修羅道過時僅僅是氣頭上的話，你也知道，在過去的比試裡，羅翰從未贏過你母親，明明不是修羅道的正統繼承人，可你的母親擁有着恐怖的天分，在作爲一對夫妻之前，羅翰他首先是一位劍士，不願意永遠被妻子壓過一頭，所以決意去外面的世界磨練，然後，他抵達了神州。”盧敏找了一處乾淨的草坪坐下，高度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不用我多說，你大概也能理解吧，羅翰的個性就是如此，就在那一年，同時發生了許多大事件，龍族之王被葉傾城所殺，新任的王祈雲強勢登基，驅逐了同樣具有資格繼承王位的祈貉，那位自視甚高的龍族在來到人類世界後，蒐羅了一羣實力強悍的部下，準備用另一種形式生存，祈貉選擇的是地下世界的交易圈，在那裡，沒有種族之分，唯有利益糾葛，最終，成立了名爲赤月軍團的組織。”“祈貉？這不就是白燁撿回來的那個龍族說過的傢伙嗎，哦，好像還是那位龍公主的叔叔……”羅允修隱約記得有這麼一回事，隨後不解的擰起眉頭，“那和老頭子有什麼關係？”“羅翰在抵達神州後，發現這裡並沒有太多的武館，想要和強大的人比試，有點不切實際，畢竟，拔尖的高手都被政府所招攬了，無奈之下，羅翰成爲了一名富商的保鏢，希望通過這份工作，可以接觸到一些真正的強者。”盧敏微微苦笑起來，就連身爲好友的他都難以理解當年羅翰的想法。
“保鏢？他不是在開玩笑吧……”羅允修很難想象自己那位頑固，倔強的父親如何懂得去伺候別人，“這份工作恐怕他幹了都不到一個月。”“和你預計的差不多，但是，羅翰是因爲無法接受工作的內容，那位富商常年通過不法手段斂聚財富，羅翰的任務其實是在黑暗中抹殺掉一些競爭對手，大部分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越是殺戮，羅翰越是覺得沒有意義，在一次任務中，他放過了一對母女。”“你是說，我家的老頭子？”羅允修像是要強調般的加重了聲音，從小受到修羅道教誨的男人會做出那麼仁慈的事情？
“並不是因爲憐憫，羅翰那時候的心情大概只有憤怒吧，憤怒於那位富商將他當成了屠殺婦孺的殺手，而不是一名追求強大的劍士，羅翰離開了富商，同時還殺死了來追殺他的打手，導致激怒了富商，盛怒之下，那個男人聯繫上了祈貉，當時還處於起步階段的赤月軍團，幾乎所有生意都接，富商提出的要求不是殺死羅翰……因爲他很清楚，死纔是最仁慈的解脫。”仰起頭，盧敏的雙眸上好似被蒙上了一層灰色的光芒，眺望的遠方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他眼裡是另一幅景色，隨後，回過神來，盧敏繼續沉浸在其中的說道：“富商要求給予羅翰最殘忍的懲罰，那就是奪走他的家人，負責與你父親交手的人正是無面，他不僅是位強大的A級武修，同時也擁有契約者的能力，在將羅翰打成重傷後，無面發動了他的契約，變成了另一個羅翰，恐怖的是，連同你父親的記憶也一起全部都拷貝下來，之後，便是你所看到的一切，羅翰突然回來找你母親決鬥，然後引來一羣人毀掉了修羅道的道場，奪走了那些名劍，並且成功將你變成了敵人，當我和羅翰趕回道場，看到的只剩下一片廢墟，還有你爲你母親所立的簡易墓碑……”“母親臨死前說過，要我去找到父親……那時候，她沒能說完，原來，她早就知道了……那天回來的，不是父親本人。”羅允修終於明白母親最後的表情爲何不是憎恨，反而是擔憂。
可自己呢？
從母親手裡接過了幻煞，開始追殺父親的道路，以仇恨爲糧食，不斷變強，爲的只是跳進別人爲自己準備好的陷阱？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羅翰落淚，他比任何人都要愛你的母親，也正是從那天起，我們開始了追蹤赤月軍團，之後陸續加入的獵龍人其實都是被祈貉所殘害過的人，一直以來，我都想要找到你，將真相轉達給你，可羅翰拒絕了。”“爲什麼！”“因爲你會死的。”這一次，盧敏用的是無比肯定的口吻，無面的實力有多可怕，就數他最清楚了，“赤月軍團早就不是當初那個草創的組織了，多年的戰鬥裡能夠留下來的全部是可怕的怪物，如今，赤月軍團已經分成了四個部分，龍族，人類，血族還有狼人，你所見到的無面便是人類部隊的首領，一位使用率94%的A級武修，像他這樣的男人，無論放到哪裡，都會是最強的王牌，就算你變得比以前厲害了，也只有被殺死的份，剛纔，你已經看到了吧？彼此間絕望的差距。”盧敏緩慢而有力的站起身，拍起了褲子上的雜草，右手握住了劍柄，慢慢從劍鞘內抽出，“所以，我也同意了羅翰的作法，那份仇恨就由我們幾個老傢伙來揹負，而不該是你。”風聲呼呼作響，有東西在快速接近……
終於還是追上來了。
“我也是修羅道的繼承人。”羅允修將臉扭向了前方，無面正在朝這裡移動，那種驚人的魄力已經嚇起了滿天的飛禽，“那個男人害死了母親，又毀滅了修羅道。”“就知道你的脾氣會這麼說，但你想過嗎！羅翰將這些罪名揹負的理由，被你憎恨咒罵，甚至還要在別人面前裝出一副惡人的樣子，你明白他的痛苦嗎！所做的一切爲的只是讓你活下去！給我離開，允修，這裡，還不是你可以踏足的戰場。”盧敏舉起劍尖，指向已經隱約可見的身影，強大的殺意從前方籠罩而來。
“要變得更加強大，然後……爲我們報仇。”
“盧……”
“你不是小孩子了！無意義的任性能換來什麼？你想要辜負羅翰這些年的犧牲嗎！”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的怒吼，在記憶中，羅允修從沒見過盧敏會有如此憤怒的反應，還有那份略帶哀求的表情。
“嘖……你可千萬不要死啊。”盧敏聽到了羅允修遠去的腳步，緊繃的面孔漸漸緩和下來，總算是讓那位少爺走了，如果連他都死在這裡，那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前方，無面已經站在眼前，跟隨他的還有一名年輕男武修，帶着輕佻不羈的笑容，令盧敏立即產生了惡感。
同時，無法忽視男子身後揹着的奇怪黑色圓柱形物體。
“只有你嗎？其實我很奇怪，這本該是羅翰和我們之間的恩怨，你這個不相干的人毅然捲入進來，到底能獲得什麼好處？”無面身上還能清楚的聞到沒有散去的血腥味，這些，都是不久前還和盧敏一起戰鬥的同伴所留下的，於是，這位年老的劍士整理了一下凌亂的外衣，手中的長劍指向無面那張被繃帶覆蓋的臉龐，“羅翰是我的兄弟，除此以外，還會有別的理由嗎？”“因爲友情？”無面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輕蔑之意不言而喻，“算是最無聊的理由，那麼，這次爲了保護羅翰的兒子獨自斷後，又是爲了什麼呢？”無面沒有動手的意思，站在他身後的年輕人已經向前一步，看來這次無面連親自出手的想法都沒有。
盧敏的思緒則是飄向了遠方，那個美好的年代，盛夏的夜晚，自己在羅翰家的院子裡乘涼，那位溫柔且強悍的女人抱着剛出生的羅允修和他們兩個男人一起歡笑的日子。
然後，羅允修一天天長大。
如果自己的兒子還活着的話，應該和羅允修一樣吧，那麼頑皮。
“我已經老了，旅途的終點近在眼前，允修不一樣，他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逐漸腐朽的身軀唯一可以辦到的事情便是替新世*路，就由我來爲他開出一條大道吧。”全身的力量凝聚在劍尖，然後化作殘影突擊出去，這是將數十年來沉澱的所有東西凝聚而成的一擊，也是盧敏一生中最漂亮的一次攻擊。
聽到了利器砍入肉體的聲音，盧敏張開眼，世界變成了紅色，無面還是出手了，大概是出於對自己的厭惡吧，毫不留情的一劍，直接劈開了胸膛……
“啊啊啊啊！”從天而降的吶喊聲，羅允修從遠處俯衝而來，雙眼赤紅，戰意盎然！
“爲什麼要回來……”倒向地面的盧敏很想大聲質問，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身體已經不受控制，還有意識在快速模糊。
而羅允修彷彿已經知道盧敏想要說什麼。
大聲而有力的回答道：“修羅道教會了我如何戰鬥，卻沒教過我背叛和逃跑！”揮舞着蟬翼劍旋轉着砍下，目標是無面。
“叮”連腳步都不曾移動一步，無面立在原地，替他擋下攻擊的是那名揹着黑色圓柱的年輕人。
“多鐸，我沒興趣了，留給你。”然後，不看羅允修一眼的轉身離開。
“站住！”羅允修想要追擊上去，可眼前的多鐸擋住去路，那奇怪的黑色圓柱被立在他身邊，只見到對方的雙手快速的在圓柱體上來回按動，觸發了某種機關，從裡面彈出了數柄與圓柱體一樣長的鐵劍！
“飛輪劍！”那是最後一柄失蹤的劍，嚴格意義上來講，不能說是一柄，飛輪劍是用來投擲的武器，總共有十二把，更多時候被拿來當做標槍使用。
“原來在你們手裡……”羅允修腳步快速移動起來，然後逼近向多鐸，“正好，我的仇人還有武器的回收，麻煩的事情一次性完成再好不過！”“你確定做的到嗎？”兩道身影碰撞在一起，發出了激烈的鐵器摩擦聲……
“喂，我是悟能。”營地中，悟能打開了通訊器，接到了來自無面的信息，“知道了，已經捕獲羅允修，我想，首領的怒火可以稍微平息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