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誩作出了一個記者遇到突發新聞時的本能反應,倏地站起來。而裘天揚甚至比他更快,“唰”地一下從自己座位上一躍而起,一臉驚愕。
“老二?”
他脫口而出的呼喊印證了齊誩的第一反應——這個人果然就是“老二”!
可是……爲什麼“老二”會一副被仇家追殺的模樣出現在此?難不成他是混道上的?《陷阱》的故事背景怎麼亂入到《誅天令》的介紹會裡來了?
正當衆人驚慌失措之際,又見一名酒店保安匆匆忙忙闖進大門,一迭聲地嚷嚷着:“先生!先生!你跑太快啦……”
衆人更加驚慌。
保安居然攔不住這個人,還一路追到這裡抓人來了?
保安尚且不算什麼,等後面跟着的一個警察也氣喘吁吁一同跑進來的時候,會場上下已經不是用“驚慌”兩字可以形容的了。
沒想到保安和警察都沒有上前抓他,保安居然還匆匆扶住了他,而警察邁上前遞了一個提包過去,還念念叨叨地說:“小夥子,小夥子!你瞧瞧你,急的!行李都給你忘記帶下警車啦——”
警車?“老二”居然還是坐警車過來的?
齊誩想象了一下黑道電影裡面時常見到的酒店門口被一圈警車層層包圍的大陣仗,整個人都不好了。
“噢,”“老二”正要伸手去接,而旁邊的保安見他手上有傷,趕緊巴巴地替他拎起來了,說會幫他寄放到酒店前臺,於是他朝這兩個人點點頭致謝,“不好意思,剛剛趕着過來這裡就落下了,謝謝啦。”
“老二”在衆目睽睽之下送走保安和警察。直到他走上臺,臺下觀衆還完全還無法從定格狀態中抽身,彷彿場內的畫面被什麼人按了暫停鍵。
陽春曲是第一個被重新按下播放鍵的人。
她從頭到尾捏住麥克風汗涔涔地不敢動,眼看着面前這個負傷了卻仍面不改色的年輕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再仔細看,這個人的長相隨便挑一處出來都算不上俊俏,但是五官放在一起就莫名地讓人有種安全感,面相非常“正”。
她微微鬆一口氣,這才招招手讓他站到選手專用的麥克風架子前,然後弱弱地扯開一記笑容:“請、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哦,沒什麼,”“老二”不以爲然地淡淡丟出一句,“來的路上抓了兩個搶劫犯,就這樣而已。”
搶、劫、犯?
現場幾乎所有人的表情一下子全變成了“=口=”。
齊誩也微微倒抽一口涼氣,一個沒站穩跌回到椅子上——什麼叫作“就這樣而已”?
“你被搶了?”而且對方明顯手持兇器?
陽春曲嚇得手一抖,話筒都險些摔下地,心惶惶地盯住“老二”外套上那道又長又深的口子,可見當時那一刀有多兇殘。
“啊,不是搶我,搶的別人。”他按了按外套底下被繃帶層層綁住的地方,輕描淡寫地說出足以讓人心臟病發作的細節,“兩個大男人一人拿着一把一尺長的刀搶女人,真丟爺們的臉。跟其中一個小子幹了一架,把他的刀奪了,沒留神就被另一個在旁邊陰了一刀。”
說到這裡,傲然揚了揚眉梢。
“嘿,不過他們也就得意那麼一下,我給他們倆都揍到站都站不起來丟給警察了。後來要到派出所錄口供,然後在他們所的醫務室裡簡單包紮了一下他們才送我過來,所以耽誤了時間——不好意思啊。”
場下頃刻間一片轟動。
“……什麼嘛,害我嚇一跳。這不是挺帥的麼?”一直怔到現在的裘天揚長出一口氣,緩緩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後不自覺彎起一對嘴角,率先擡起雙手“啪啪啪”擊出幾下清亮的掌聲。
齊誩聽到他的掌聲後回過神,也不由得笑起來,跟着一塊鼓掌。
沈雁也在臺上靜靜笑着鼓掌。
場內即刻被他們的掌聲帶動,紛紛對“老二”一邊叫好一邊紛紛鼓起掌來,一時間掌聲不絕,氣氛空前高漲。“老二”本人似乎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功勞,只是十分從容地輕輕朝大夥兒點了一下頭,還沒來得及說話,粉絲席中間已經有一個人站了起來,紅着臉訕訕跑上臺給他遞了一卷繃帶。
“那個……這、這裡有可以換的繃帶,全新的。如、如果需要搽創傷藥或者做簡單的傷口處理,我也可以幫忙……”
說話的人是一個外表相當文靜靦腆的姑娘,說話全程低着臉,聲音還磕磕巴巴的,雙手託着繃帶的樣子害羞得不行,卻很堅持。
“咦?”陽春曲忍不住對這個小插曲進行了現場直播,“‘秦拓’同學似乎有粉絲上臺送東西了呢!”
“咦?”“老二”本人也愣了愣,也不顧那姑娘滿臉通紅,在伸手接過繃帶的同時直勾勾盯着對方瞧了好一會兒,似乎正在記憶中刷刷地搜索相匹配的聲音資料,片刻後終於找到了,“……小結巴?”
“啊,”陽春曲被他這麼一提示,恍然道,“是當時進入總決賽的那位小結巴選手嗎?”
姑娘的臉更紅了。
“我的id其實不是小結巴……是小木棉。”但是由於比賽期間常常緊張到結巴,所以被人戲弄,起了這麼個外號。
“不好意思,我不怎麼擅長記別人的id,”“老二”坦白說,這一點齊誩完全可以作證。然而他不但沒有改正過來的自覺,反而還微微笑了一下,“還是小結巴好記。”
姑娘的臉這回可真的和她的id一樣紅了。
“天哪……老二這小子……”連裘天揚這樣厚臉皮的人也聽不下去了,嘖嘖兩聲,“老二這個人啊,在這種方面特別遲鈍的。總決賽的時候他明明已經說過讓人害羞到死的話,然後沒心沒肺地連人家的id都忘記了,現在卻又來這麼一句,真是過分的男人啊——人家女孩子明顯對他有意思。”
齊誩也不得不咳嗽兩下,在心底小小聲表示同意。
總決賽的時候,“老二”作爲“秦拓”組妥妥的第一名,非常不幸地抽到一個組內排名第九的這位小木棉同組。當時她配的是“秦拓”的情人,即女主角“蘇妙語”。她的資質其實不錯,平時自己下去配音也配得很自然,奈何天生有一現場就戰戰兢兢開始結巴的壞毛病,大大地影響了她在女子組決賽裡面的發揮,所以排名才那麼低。
當時看到組合裡面有她,所有人都爲“老二”捏了一把冷汗,覺得他實在不走運,可能會栽在總決賽上。
連姑娘本人都特別內疚地在對戲開始前向他道歉:“對不起……我、我聽說你是‘秦拓’的男子組決賽第一……我、我現場的時候特別容易結巴,可、可能要,拖你的後腿了……”
而“老二”當時卻只是泰然自若地輕輕撇下一句話。
“什麼不用想,只需要記住——‘你深深地愛着我’,這樣就行了。”
那種自信的臺詞。
那種自信的語氣。
雖然齊誩估計他這些只是在配音和對戲上的自信,並且本能地去指導、去鼓勵對方而已……可,作爲旁聽的自己都聽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何況當事人呢?
“不過那姑娘在後來的對戲過程中還真的不結巴了,而且角色之間的情愫都很完美地表達了出來,效果意外的好呢。”齊誩微微笑道。小木棉大概和永遠有多遠一樣,都是一旦對手戲cv的引導方向正確,就可以超水平發揮。她的最終名次甚至超過了之前備受矚目的玉蝴蝶,不過只排第三,還是沒選上。
“戲裡沒戲,戲外有戲也不錯啊。”裘天揚老狐狸似地眯了眯眼,沉思着什麼。
“不過話說這姑娘居然隨身帶繃帶什麼的嗎……”好獨特的習慣。
“她本職似乎是護士。”
“……你居然會知道?”齊誩詫異地打量他。
“進入決賽的選手資料人家也是有好好看過的啦,人家平時也有在努力工作的說~”裘天揚一旦開始用他的總攻音加小媳婦口氣說話,連同目光也會一起變得幽幽的,讓人直接抖一抖。
齊誩默默移開目光,決定暫停交流三十秒。
“下面正式介紹一下,本屆《誅天令》配音選拔賽的第一男主角‘秦拓’的冠軍得主!”陽春曲在小插曲過去後,稍稍收起自己的八卦精神,恢復了主持人的專業姿態,笑着把他介紹給全場觀衆,“id爲‘給我好好配音啊混蛋’的——楊誡!”
“老二”——楊誡淡定地緩緩上前一步,對住面前的麥克風十分公式化地說:“啊,大家好。”
“經過前面的插曲,想必我們對楊誡選手是什麼樣一個人也有一定的瞭解了,可是大家一定還有不少問題想問問他本人。那麼讓我們馬上進入下一輪的提問環節吧。”陽春曲笑道,“楊誡選手,這樣可以嗎?”
“……提問環節是什麼?”楊誡微微皺眉望了一眼主持人,顯然沒明白過來。
他因爲遲到,前面的說明完全錯過了。
齊誩對他報以同情的目光。
“就是在場下的粉絲裡面選出三位,讓他們提出三個問題,”陽春曲耐心地進行說明,“只是一個娛樂環節,可以放鬆心態回答。”
“哦,”楊誡不是很在乎的樣子,“是由我來選嗎?”
“理論上是主持人來選,不過選手自己想選也可以,這些都沒有硬性規定的。”
“嗯,我知道了。”他淡淡應了一聲,這時候忽然直接擡手往下面一指,定定指住被他這個動作嚇了一跳的那位小木棉姑娘,“謝謝你的繃帶——爲了表示感謝,第一個問題你來問吧。”
下面的人紛紛開始起鬨。
齊誩發現座位有些抖,結果微微側目斜了一眼裘天揚,只見這個人正儘量以他最優雅的姿勢捂着肚子苦苦忍笑,胸前的工作牌一直隨他的身體抖個不住,一晃一晃地拍打他胸前的領帶。
小木棉頂着一張大紅臉接過笑眯眯的場務遞來的話筒,好半晌才輕輕憋出一句:“……我、我有薯片,等下活動結束後要、要吃嗎?”
楊誡想都不想一秒回答:“要。”
下面起鬨的聲音更大了。
小木棉坐下後,她旁邊的朋友一直在嘮嘮叨叨抱怨她“居然白白浪費了一個問題,應該問他有沒有女朋友啊”,不過她本人似乎已經很開心的樣子,也就無所謂了——齊誩從頭看到尾,眼睛裡始終有淡淡的笑意在。這種憧憬一個人、喜歡一個人就很容易被滿足的心情,他也曾經經歷過呢。
接下來楊誡轉向陽春曲:“好了,後面的兩個問題就由主持人你來選人吧,我無所謂。”
陽春曲點點頭,在下面踊躍舉手的人當中選出了第二個提問的人。
“楊誡選手你好!”第二個提問的人是一個說話中規中矩的粉絲,表白也是中規中矩的,不過問題倒是很準確地問到了大家共同的好奇點上,“‘秦拓’從初賽到決賽的幾場比賽都令人印象深刻,表現力太棒了!尤其是說話時氣息的運用,非常專業啊——如果不介意透露一下的話,請問楊誡選手的本職工作是什麼呢,是不是也是配音相關的行業呢?實在讓我好好奇啊!”
“不是,我的本職工作跟配音完全沒有關係。”楊誡的話說意外也不意外。
這次比賽裡面業餘人士居多,工作與配音無關也不稀奇,可因爲他的表現實在太出衆了,這麼一說,反而令人們的好奇心更加旺盛。
“那究竟是……”
“哦,我從師範畢業以後,就一直在教高中。”楊誡從容回答。
……
……
……他、說、啥?
前面還可以用平常心來聽的齊誩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被這句話驚得直接震了震,瞠目結舌。
“你居然是老師?”而且還是高中老師?提問的人的尖叫顯然代表了絕大部分人此時此刻的心聲。
只有裘天揚這種知情人自己在下面笑岔了氣,肩膀抖得比剛剛還厲害。齊誩覺得如果不拉他一把,他或許都要滾到座位下面去了。
“是啊,我是老師。”楊誡的坦白是真坦白,完全不拖泥帶水。
“什、什麼科目的?”
“體育。”
齊誩聽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默默腹誹——這樣一來,配音配得不好時豈不是不能再用“我的配音技巧都是體育老師教的”這個梗了嗎!
提問的那位同學似乎挺激動的,追加了一個小問題,好在主持人也沒阻止。
“那麼今天面對帶刀的搶匪時,以一對二也能利落地解決對手,是因爲平時作爲體育老師很注意鍛鍊體力嗎?”
“應該有這方面的原因吧,每天都有鍛鍊倒是真的,”楊誡想了想,繼續一本正經地說,“啊,如果還有什麼的話,大約就是因爲我前陣子練過一段時間的散打吧。”
人羣中立刻響起一片“哦哦哦”的驚歎聲,紛紛投以崇拜的目光。
他自己卻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其實啊,那些手上帶着刀子出來搶東西的一般都是對自己體力沒什麼自信的膽小鬼,拿刀子好給自己壯膽,光知道嚇唬人,經不起三兩下就能收拾了——我也沒多厲害。”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
“你們以後萬一遇到,也不用害怕,保持冷靜就對了。”
——確實是當老師的,字裡行間有一種對學生循循教導的口氣。不過,是個好老師呢。
齊誩微微一笑,隨着周圍響起的掌聲一起再次向“老二”致敬。
楊誡前兩個問題都答得非常淡定,理論上第三個問題也是一樣。
但是他的神色卻明顯愣了愣。
“請問一下楊誡選手,‘老二’這個暱稱是怎麼來的,除了你自己,一定也有‘老大’、‘老三’、‘老四’吧?你們當初這些人是一個什麼樣的團體呢?”第三個人提出的問題不但讓楊誡愣了,下面正在聽的齊誩和裘天揚也愣了,“在聽說貓爸爸是‘老六’之後更加對你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可以詳細說說嗎?”
“我們……”
出乎意料地,一向有什麼說什麼的楊誡首次在麥克風面前聲音微微一滯,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起似地,停住了。
齊誩下意識輕輕望了裘天揚一眼。
胸前的工作牌一動不動,身體也不動,連嘴脣也緊緊抿着不動,一個字也不說。
這時,楊誡忽然匆匆轉過頭,目光在後面的選手之中掃來掃去,似乎在尋找什麼人,直到站在最後面的一個並不起眼的男人微微朝他擡起手,很輕地揮了揮,他的眼睛裡面就驀地有了一絲亮光。
當他慢慢回過身再次面向觀衆的時候,表情已經輕鬆了許多,淡淡一笑,把話接了下去:“我們……如果有一天還能全部聚到一起,那時候我再向你們一個個介紹也不遲。現在,先當作保留節目吧——”
作者有話要說:恭喜老二三次元正式亮相!!
這幾章三次元出來的名字有點多,爲了方便大家,按照以下的方法記就能記住了:
【談子賢】:有個“談”字,擅長“談判”,於是是律師職業的小米線~
【裘天揚】:這個很容易記,因爲“裘”就是取自“快馬輕裘”。
【張呈】:這個也很容易記,弓長張,倒過來就是“長弓”。
【楊誡】:老二的名字老實說來自於二郎神楊戩(因爲都是排行老二),所以名字的讀音也和“楊戩”相似。
其實我真的很喜歡老二……(捧臉)好吧,雖然我最愛的還是貓爸爸和二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