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歸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洋洋灑灑的走到她面前,輕笑一聲:“是啊,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這些對我不利的話呢?”
說完,他沒再多說,越過她,走向自己的馬車。
眼前,是腥風血雨,是殊死拼殺,爲了她,那個男人寧願用內力打通封在體內的假死藥,迎血前行,踏屍而上!
他預想過,想要困住沈闊可能是與虎謀皮,絕對是一場艱難的戰役,卻沒想過是這種慘烈,沈闊明明可以選擇假死,避過他的圍剿,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做。
因爲如果這樣做,楚寧會得到消息,他死了,楚寧難活!他不能讓假死的這短短几天,成爲楚寧的遇難日!
最後,他用他的身負重傷,換了個下落不明。至少不是已死的消息,給她留了最後的希望,所以,她來了,爲救他而踏上征途,而護送她的,竟然是他。
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弄人。
他告訴楚寧這些,只是爲了償還對沈闊的一點虧欠吧,雖然他不覺得兵行詭詐有什麼可虧欠別人的,但是他是爲了楚寧,所以他就一定有所虧欠。
還沒走遠,一陣風吹來,鳳歸突然眸色一動,楚寧只感覺眼前一花,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就是天旋地轉!
下一個意識,她已經被鳳歸壓在身下,身邊,傳來嗖嗖嗖的聲音,鳳歸喝令!
“有夜襲,隱蔽!”
鳳歸的人和九鳳陰兵都是經過戰場錘鍊的,第一聲慘叫響起,其餘人就立馬閃身不見,尋找隱蔽點,本就都沒有睡踏實,現在也能立即進入戰鬥狀態!
一波鋪天蓋地的羽箭過後,鳳歸的耳朵慢慢貼近地面,楚寧都能真切的感覺到他的呼吸!
她有點兒緊張,呼吸有點兒急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洪三現在絕對不會給他們任何活路,所以這將是一場極致致命的暗殺。
感覺到楚寧的輕顫,鳳歸將腦袋挪過來,趴在她身上看着她,這個姿勢,這個位置,兩人四目相對,近的可以感覺到對方特殊的氣息。
那一年,學院篝火,他們也是這樣四目相對,用玩遊戲做幌子靜靜看着對方,如今,她不再是少年楚安,他也不再是謫仙鳳歸,老天爲什麼還要這樣安排?
不過,鳳歸倒是很想時間能停在這一刻。
耳邊傳來急速的腳步聲,鳳歸撐起上身,嘩啦一聲抽出佩劍,但眼睛還在看着她,她也捏住側面皮包裡的短刀!
敵人衝來,鳳歸一把將楚寧拽起,護在身後,真氣傾瀉,廝殺,在眼前展開!
敵人很多,勢必要將所有人碾碎的架勢,楚寧一直站在鳳歸身後,被九鳳陰兵團團包圍在中間,對方二話不說,三個字,就是殺!
被所有人護在中間的楚寧,看向暗夜裡上下翻飛的白色身影,突然想到臨行前楚定說的那句話:他是最合適護送你一路回京的人。
回到京城,如果睿王還活着,睿王府與馮氏遲早會有一戰,到那時,她又要怎麼選?楚寧不想給自尋煩惱,她作爲睿王妃,自然是站在睿王府一邊。
這是最正常的選擇,她相信她也
會這麼選,那她就欠鳳歸越來越多,明知道結果,他幹嘛這麼拼命的保護她?
分神之際,一把刀從包圍圈外圍被人甩進來,直奔楚寧而去,鳳歸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看到那把刀,當即眸色鉅變,要抽身回來!
耳邊破空風襲來,太熟悉不過,電光火石之間楚寧只能躲!她尖叫一聲捂着腦袋蹲下!見她躲過,鳳歸大鬆一口氣,打鬥繼續!
卻沒想到,驚叫過後,楚寧站起來就飛出一把短刀,一刀命中面門,黑衣人噗通一聲躺倒。
楚寧兩步上前,一腳踩在黑衣人的腰下三寸,腳尖還碾了碾!
“老孃不發威,你們覺得我好欺負!”
看着楚寧兇猛的動作,鳳歸的麪皮緊了緊,睿王這幾年都教了她什麼?
睿王能教她什麼?肯定是無論何時,只能她欺負別人,不能別人欺負她!跟他的風格那是如出一轍!
足足打了一個時辰,黑衣人所剩無幾,剩下的人也是拖着斷胳膊短腿,落荒而逃,而鳳歸和九鳳陰兵這邊,也折損一半兒。
前面的路更加兇險,鳳歸給了士兵一個手令,士兵領命而去。
做到楚寧的身側,鳳歸看着她,她還在擦着手上的血。
“感覺怎樣?”他好脾氣的問他。
“挺費力氣,看來下頓得多吃點兒。”
殺了五六個人,雙手沾滿鮮血,她就這麼點兒心得體會?鳳歸眯起眼睛看着她,這個女人怎麼總在變化?他永遠能在她身上看到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
“你想的倒是很實用。”戰場上最忌諱想的太多,只需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好好備戰。
“何時出發?”
“現在。”
鳳歸回答後,拉起她,往前走去。
“寧兒,這是你最後一次相信我,再有下一次,不要相信我。”
下一次,就要兵戎相見了吧!
楚寧勾了勾嘴角:“行,下次見面,我們都盡力而爲吧!”
鳳歸輕鬆的笑了笑,原來她看的比他還豁達。
“京城局勢已經失去控制,你現在回去並不明智。”
說白了,現在回去就是送死的。
“哪有那麼多明智的選擇,我夫君都被人逼上絕路了,我還管什麼明智不明智。”
簡單一句話,把很多複雜的分析與理論都簡單化了,有些事情就算知道結果,就可以不去做了嗎?
鳳歸的眼神微窒,心口微縮。
“你幫不上忙,還可能只是添亂。”
“我以前也這麼想的。”楚寧點點頭,卻轉頭反問鳳歸:“因爲我一無是處,是個弱者,就應該理直氣壯的躲的遠遠的,看着他被人踐踏,本着我幫不上忙的信念,對他的生死視而不見?”
她問的很純粹,沒有挑釁的意思,鳳歸轉身,看着她。
“沈闊就是這樣爲你安排的。”
楚寧哼一聲:“那是他的安排,我沒同意。”
“你去了又能幹什麼?連朝廷重兵都已經退出皇宮。”
“我瘋起
來連我自己都怕,我也不知道情急之下我能做出什麼,就算無法擋住朝他鋪天蓋地而去的刀劍,最起碼我能攪亂整個京城的局勢,分擔他身邊的危險。”
“那樣做,就會把全天下的危險引到你一人身上。”
睿王被重創,已經不足爲懼時,睿王妃卻突然崛起,大奉神女的名頭並不是一天兩天,鳳歸清楚,只要她反抗,全天下的目光都會朝她看來,到那時,沈闊或許活,但她絕對死。
“這是我力所能及的了。”
他爲她做了很多,她也同樣可以。
“這樣護他,有何意義?”他活她死,意義何在?
楚寧轉頭看向鳳歸,曾經因爲鳳歸,她惹沈闊不高興好多次,他雖然嘴上嚇唬嚇唬,卻一直沒有動鳳歸一根汗毛,她很清楚他爲了誰。
如今鳳歸還好好的,他卻生死未卜,懷念與想念在眼中流淌,她以前神經真的很大條,好多事情都是他出事之後她纔有所察覺。
“沒有意義,我就該心安理得的躲着不動?當初如果我在他身邊,他就不會身負重傷。”
“你能做什麼?”
“你不記得了?兩年半前我與沈闊被困深山,我中了七刀,他才中五刀,我比他多兩刀呢!”
這有什麼可炫耀的?她沒想比慘,只是……摸着手上的婚戒,無論富貴,貧窮,疾病,生死,都要不離不棄,這句誓言,可不是當屁放的!
看着她眼底濃郁到化不開的情誼和思念,鳳歸重重閉上眼睛,隨之,輕笑:“爲什麼你越是這樣,我越是對你放不下。”
聞言,楚寧眼簾微動,閉口不言。
“或許天下間男人都喜歡追求自己得不到的吧,求而不得,實屬賤也。”
楚寧垂眸:“鳳歸,對不起。”
“我也算第三次被你拒絕了,那廝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對他這麼死心塌地。”
他不相信睿王爲她做的比他還要對!
“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爲對的人,做了對的事,這四點,缺一不可。”
楚寧看着他,靜靜的說,眸色深遠,鳳歸平靜的看着她,心口慢慢緊縮,生疼!
她想告訴他,在她最需要他陪伴的時候,他選擇離開,爲她打拼天下,而那時,她並不需要他打拼來的天下,只需要陪伴,這個陪伴,睿王給了。
他在錯的時間,錯的地點,爲對的人,做了錯的事,他就大錯特錯了,只有錯過。
感覺到眼底的滾燙,鳳歸垂眸,閉上眼睛,何所謂就算流芳千古,愛的人卻反目。原來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京城,睿王府。
“洪焰軍攻到王府來了!”門口的侍衛渾身血污,跪地稟報。
玄二玄九急速衝出!
沈鎮坐在攝政王的棺槨旁,聽着外面的打鬥聲,站起身,趴在棺槨上。
“叔公,誰會來救我們呢?”
原本睿王府已是空府,攻不攻都無所謂,可是現在不同了,攝政王的遺體和當今皇上都藏在睿王府,那麼睿王府就是比皇宮更值得攻打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