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雄點了點頭,笑道。
“寧兒考慮的很周到。”
楚寧再次行禮,擡頭笑道:“孫女身體裡一半流着淳于氏的血。”
她這句話意思很深,淳于雄又一次深深的看着楚寧,沒有說話。楚寧梳整好男裝,勾了勾嘴角,跟着淳于雄走了出去。
淳于雄走出去之後直接帶着淳于默淳于鳴和另外幾個子侄去了議事廳,還特許林丁跟着,周圍的人紛紛朝她看來,說不出是什麼眼神。
這本是淳于氏內部會議,爲何讓一個外人跟着去?
楚寧也不方便多參言,但淳于雄叫她跟着,她也得給他點面子是不是?所以進了議事廳,楚寧直接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專心看鞋子。
“祖父,經過七天的努力,河道已經挖通,我們可以繼續前進,但船上補給恐不足以支撐到下一個補給點,該如何是好?”
淳于默當先站起身詢問,淳于雄想了想,然後轉頭看向角落裡的楚寧。
“林公子。”
本來打定主意來當吃瓜羣衆的某人突然被點名,趕緊正襟危坐,拱手。
“淳于家主。”
淳于雄笑了笑:“林公子意下如何?”
向來獨斷專行的淳于雄忽然問策一個未長開的小娃娃,議事廳裡頓時響起嗡嗡聲,楚寧掃了一眼議論紛紛的衆人,和有些驚訝的淳于默淳于鳴,挑了挑眉。
“水路走不了,要走陸路。”
“什麼?!”
她的話一出口,頓時引起軒然大波,但介於她是外人,淳于雄不一定會聽她的,所以質疑的聲音也就出來那麼一下下,就壓了下去。
淳于默轉身看着她,好脾氣的拱拱手,還帶着許多恭敬:“林公子或許並不熟知漕運,二十艘千石貨船,暫且不說船上的貨總值多少,光說這二十首貨船,也是價值千萬兩黃金,所以不走水路之策是萬萬不行的。”
淳于默特別好心好意的爲楚寧耐心解釋,表現出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引得衆人紛紛點頭。
楚寧勾起嘴角:“大公子所言極是,但林某將九鳳陰兵騙回老巢的計策明日下午必定暴露,到那時九鳳陰兵再追來,暫且不說船上的貨和二十艘貨船總值多少,這一船的淳于氏子侄又價值多少?”
“什麼?!”
這回衆人都坐不住了!淳于鳴拍案而起,其他侄子也都是蹭的一下站起來,氣氛瞬間從陽春變爲白雪,淳于默瞪圓了眼睛看着她,好像不太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寧看了淳于雄一眼,頗爲同情的一眼神兒送給他,老淳啊,腦子可是個好東西,我希望你的孫子們人人都有。
看楚寧看向淳于雄,衆人也將目光紛紛投向淳于雄,求證。
只見淳于雄淡淡的點了點頭,道:“若非林公子一計,我們連在這裡商討計策的機會都沒有,你們一個個已經去見老祖宗了!”
淳于鳴當即暴走:“話是這麼說啊!但如果林公子不出來攪合一頓,或許我們還能跟九鳳陰兵談談,不至於丟命,但現在被她一攪合,九鳳陰兵可就記上我們淳
於氏了,下次再碰上,那肯定殺無赦啊!”
“是啊是啊!”
“若不是她,我們也不至於跟九鳳陰兵結樑子啊!”
“現在人家回去發現不是那麼回事,肯定以爲是我淳于氏騙他們,這,這以後……”
話趕話越說越邪乎,最後都已經到了明天就要家破人亡的程度!叫嚷聲越來越大,淳于雄轉頭看着一直十分安靜的楚寧。
此時楚寧表現出來的鎮定自若和從容,讓淳于雄又深看她幾眼,不管周圍人如何對她指指點點,語言攻擊,她都不爲所動,不懼大事小情的模樣,這種從容,這種淡定,還哪裡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子的樣子?
淳于雄活生生看到了楚四爺的影子!
“好了!”
淳于雄突然發聲,場上指着楚寧叫嚷的聲音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波一波的眼刀。
“默兒鳴兒,背誦淳于氏家訓!”
一聽在這種時候祖父讓背家訓,淳于默和淳于鳴都是一愣,對視一眼,表情十分不忿,但也不能違逆祖父,便不情不願的齊齊開口。
“知恩圖報,同心同德,有膽有識,有禮有節,有情有義,有失有得,子孝父嚴,母慈媳敬,兄友弟尊,婦溫夫愛,睦鄰親友,家道始興……”
“好了。”
淳于雄一聲令下,兄弟兩人又齊齊閉嘴。
淳于雄深深的嘆口氣:“林公子救我等於危難之中,是恩是德,日後就算遇到什麼,又與她救人的初衷有何關係?接下來我淳于氏該做的事情便是知恩圖報,同心同德,想辦法躲過此劫,難道救了你們一次就要恩公負責你們一輩子?你們讓淳于氏的臉面往哪裡擱!”
聽了淳于雄一頓訓斥,淳于默的表情漸漸平穩下來,淳于鳴還是一臉的不以爲然,沒辦法,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聽不聽的進去完全是性格使然。
淳于默轉過身,跟楚寧拱手行禮:“剛纔多有冒犯,請恩公海涵。”
楚寧剛要回話,淳于鳴突然大叫:“大哥,你怎麼……”
“閉嘴!”
向來溫和的淳于默突然發怒,淳于鳴也是瞪圓了眼睛,瞪了一會兒覺得臉面上掛不住,一甩袖走了出去。
淳于默轉回頭接着對楚寧拱手:“還請問恩公,我等接下來該如何?”
楚寧看了眼面前突然變得恭敬的淳于默,又轉回頭看了一眼淳于雄,後者也在靜靜的看着她。
楚寧心中有種想法一閃而過,但她沒抓住!
楚寧挑了挑眉,道:“棄船棄貨,走陸路。”
“棄船棄貨?”
這個決定明顯又炸了廟兒,議事廳裡不光是淳于雄的直系子侄,還有旁系幾偏支的,船上的貨的一部分是二房三房所有,如果要棄船棄貨,就不光是淳于雄一人說的算了!
“不能棄貨!要棄你們棄,這批貨可是我二房的全部身家,若是遇到這麼點困難就棄船棄貨,叫我回去如何跟我爹交代?”
“對!我三房也不能棄,我們跟長房比不了,淳于氏的命脈都在長房手裡攥着,就流出這麼點
油水也不讓我們留,三房以後如何過活?”
唉,楚寧暗歎口氣,這可真是水淺王八多,遍地是大哥,豪門大院就是事兒多,做個決定也得車軲轆話來回說!
淳于默轉回身看着淳于雄。
“祖父,那我們長房……”
他這是在問淳于雄的決定了,淳于雄想了想,眼神慢慢落在楚寧身上,皺着眉頭,很顯然,這個決定確實不好做。
“林公子,我等真有必須棄船棄貨的必要?”
楚寧深吸口氣道:“明日九鳳陰兵必定知道指令有假,怒火中燒時必定原路返回,待他們再殺回來,用何計策都將無濟於事,唯一能做的就是伏身求和,目前淳于氏僅剩的求和籌碼就是這二十船的貨,雙手奉上,應能將怒火減半,是謂棄貨。但爲保萬全,我等必須先行離開,是謂棄船。”
聽楚寧有理有據的分析完,所有人都沉默了,淳于默擰着眉頭轉過身。
“若是我們棄船棄貨也未能消散九鳳陰兵的怒火呢?”
楚寧扶了扶下巴,露出明媚的笑容:“若非這樣做,大公子以爲我等現在還有更好的辦法麼?”
呃!這話問的,可真是考住了淳于默。
只見淳于默轉頭看了淳于雄一眼,沒說話,因爲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楚寧繼續笑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淳于氏的人還在,就不怕想不到辦法解決此事。”
話誰都會說,但是這個解決此事的辦法卻難比登天!楚寧的話並沒有完全安慰到在場的所有人,二房三房的觀點還是一致,他們要分貨,自離!
淳于雄嘆了口氣,看向二房三房的子侄:“孝兒秋兒,你們多留些人手,改個路線,加快速度,如果有幸,我們揚州匯合。”
淳于孝淳于秋拱手道謝:“謝叔父。”“謝叔公。”
淳于默聽懂了淳于雄的意思,也嘆了口氣,轉頭對身邊的僕人道:“去安排一下,帶夠補給,我們棄船上路。”
僕人應了一聲剛要轉身,只聽楚寧舒朗的聲音傳來:“補給每人只可帶一袋乾糧一壺水,粗布麻衣,摘掉一切帶淳于字樣的配飾,此去南方流民四起,我們不能太惹眼,每人多備幾樣趁手的兵器,比帶補給有用的多。”
被她這麼一說,又有一部分人不願意了,紛紛看向淳于雄,淳于雄沒表情,就看向淳于默,淳于默皺着眉頭。
“此去南方路途遙遠,又多爲深山老林,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不帶夠補給要如何走下去?”
楚寧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這些從出生開始就養尊處優的世家子,跟他們比起來,好像她上次對沈闊的評價有些不太合適了,眼前這些才真的叫完全失去自理能力!
楚寧深感跟這些單細胞生物再交流下去也是浪費時間,便拱手道:“淳于氏常年跑漕運,對此類事情家主定是比在下知曉的多,就不在此班門弄斧了,議事廳本是重要之地,在下打擾多時已是坐立難安,先告辭了。”
說完,她又轉身對着淳于雄拱拱手:“淳于家主,告辭,有消息通知在下即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