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鎮跳了起來,走到楚寧身前:“你當朕是傻子?”
楚寧又笑了笑:“小女子不敢。”
沈鎮又走到秦漣漪面前,看着她腹部裹起來的傷口,擡眸。
“你當朕是瞎子?”
秦漣漪當即臉色白了一分,但轉瞬即逝,擡起蒼白的小臉,盈盈弱弱落淚。
“皇上……小女不知皇上何意,小女惶恐。”
沈鎮撇撇嘴,一甩手,走了回去,邊走邊嚷嚷。
“侯爺,真兇既然找到了,你來審吧!”
鎮國公上前一步:“是!”
聽說讓自己的祖父審,秦漣漪臉上的表情舒緩了許多,整個人鎮定下來,稍稍鬆了口氣。
“楚九小姐。”鎮國公轉向楚寧。
楚寧擡眸,微笑:“鎮國公。”
久經沙場的中年男人,帶着一種渾厚的男子嗜氣,這是一種用沙石與熱血磨礪出來的氣質,站在楚寧身前,顯得楚寧瞬間如小雞崽兒一般弱小。
沈闊擡眸看去,這種氣勢的對比下,小東西竟然還將脊背挺的老直,氣定神閒,冷靜自若,眼神清明。沈闊看着楚寧,眸色深遠。
而眼前的楚府九小姐,也讓鎮國公愣了愣神,這個樣子,像極了當年的楚四爺。
“本侯要問九小姐一些問題,請九小姐如實回答。”
楚寧微笑,欠身行禮:“侯爺儘管問。”
“你爲何要捅殺本侯的孫女?”
楚寧擡眸:“侯爺爲何如此確定是臣女要捅殺秦小姐?”
鎮國公眉頭皺起:“人證物證俱在。”
“侯爺爲何從不懷疑是秦小姐要害臣女?”
鎮國公已經眯起了眼睛:“九小姐是在詭辯?”
楚寧淡淡笑起來:“並非詭辯,闡述事實而已。”
“楚小姐認爲事實是什麼?”
“鎮國公爲何不問臣女爲何會握着刀鋒,而並非刀柄?鎮國公久戰沙場,熟知刀劍的用法,臣女這種方式握刀,還要捅殺一人,豈不是自討苦吃又達不到目的?”
鎮國公皺眉,楚寧笑意加深。
“鎮國公第一句就問臣女的殺人動機,豈不是有引導思想的嫌疑?還未仔細查驗,爲何直接確定臣女就是真兇?”
鎮國公被氣笑了:“楚小姐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吶!把人證物證帶上來!”
要帶人證物證,看來這個事情一兩句還說不清了,沈鎮有點無聊,看了眼沈闊,卻只見向來對這種事情沒任何耐心的堂叔,今天竟然一言不發,還意猶未盡的看着姓楚的,那個姓楚的不就是說話有意思點兒,有啥好看的?
沈鎮一邊想一邊也把眼睛放在了楚寧身上,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不一會兒,那個當時在現場的王府親兵走了進來,另一邊有下人拖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是捅傷秦漣漪的刀。
見到刀上還殘留的血跡,鎮國公咬了咬牙,看向楚寧,可是楚寧像是沒見到這些
東西一樣,表情波瀾不驚。
“你是否親眼見到楚小姐捅傷了秦小姐?”鎮國公看着那個親兵問。
親兵點頭後搖頭:“當時太亂,小的只是聽到喊聲,過去看時,只看到秦小姐躺在地上,楚小姐手裡拿着刀。”
鎮國公點了點頭,又指着另外一把刀,問楚寧:“本侯聽說楚小姐飛的一手好刀,而且這把刀也是楚小姐刀包裡的一支,對於這人證物證,楚小姐還有何解釋?”
楚寧挑了挑眉,平和而清淡道:“無解釋,但不是我做的。”
否認的乾脆,否認的徹底,否認的問心無愧,雲淡風輕。卻讓人憋火憋的厲害,人證物證俱在的時候,她還能這樣不鹹不淡,不急不躁!
“楚寧,衆目睽睽之下,你怎麼絲毫不感到愧疚?”
人人都覺得楚寧傻,年紀小,又從小在山裡長大,心思肯定傻,腦子應該也蠢,這種蠢蠢笨笨的人,如何能看透名利場老油條藏在眼底的眼神?
可悲的是,秦漣漪就是這麼想楚寧的!她擰緊眉頭,手心一片冰涼,一臉的不可思議:“楚寧,我眼睜睜看着你的刀捅在我身,你怎麼敢做不敢當?”
楚寧淺淺一笑,抿了抿嘴脣,不緊不慢道:“我也可說是秦小姐將刀塞進我的手裡,秦小姐怎麼也敢做不敢當?”
“這麼說,是所有人都冤枉了你!”鎮國公一臉鍋底黑。
“鎮國公英明!”
“既然楚小姐說是被冤枉,那真相又是什麼?”鎮國公怒極反笑。
楚寧聽言,嘴角的笑意收斂,轉頭看向秦漣漪,清清淡淡的道:“臣女當時只聽到一聲‘九兒’,回頭之際,一把刀已經捅來,但慶幸的是捅來的並非刀尖,而是刀柄,被刀柄捅疼,臣女反射性的雙手握住,卻握了滿手冰涼,而在臣女正對面的,就是秦小姐。”
秦漣漪一驚,怒喝:“含血噴人!我堂堂鎮國公嫡孫女,爲何要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方法害你?”
“秦小姐忘記你的侍衛演的那場戲了?”說到這,楚寧勾起嘴角,轉頭看向鎮國公:“想必那時鎮國公也在現場的某處,全程看在眼裡,若非臣女機警,臣女現在怕是會比令孫的下場更慘,侯爺對此又有何說法?”
楚寧態度的急轉變化,讓鎮國公停滯了一個呼吸,極力壓制自己的暴脾氣。
“那件事是漣漪做的不對,但你就因爲那件事懷恨在心,進而暗害漣漪?”
看着鎮國公滿眼怒火的樣子,楚寧不溫不火的道:“先不說那一刀當真不是臣女捅的,就算是臣女捅的,侯爺覺得這種報復太過分了?若是如此,臣女也不介意借這個機會與秦小姐,把新仇舊賬一起算了。”
環視了一圈所有人,楚寧平和繼續:“人之常情就是這樣,要命的事發生在別人身上那叫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是事故。
侯爺身爲秦小姐的祖父,能將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卻無法感同身受她所陷害的人,她犯了天大的錯那也是小孩子不懂事,但別
人對她的報復,就算是再小,侯爺也會覺得太過分,您理所應當的認爲,全天下人都應該遷就些嬌貴的秦小姐。
臣女也一樣,臣女沒有有利的證據證明臣女無罪,但也不能讓事故發生在自己身上,誣陷就是誣陷,想讓臣女認罪,就請侯爺找出親眼見我捅傷秦小姐的人。”
“楚寧,你好大的膽子!區區尚書府晚輩,怎麼敢這樣與本侯說話!”
“或許我說的還不夠。”說着,垂眸,再勾起嘴角,語氣依然穩穩,未見起伏,聲音依然平靜:“對於侯爺來說,愛子心切,對秦小姐的傷口絲毫不做懷疑,便一口咬定秦小姐所指,晚輩是否也可懷疑侯爺徇私舞弊,袒護至親,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這個詞轟然砸在地上,震的所有人心頭一跳,將頭低的更狠,秦漣漪臉色瞬間褪盡血色,震驚的看着楚寧。沈闊差點沒憋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沈鎮此時早就看的入迷,險些拍掌叫好!
“楚寧,本侯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鎮國公已經握緊拳頭。
“臣女說了別人不敢說的而已,若臣女看的不錯,秦小姐的傷口只有一寸深,半寸寬,侯爺是刀口舔過血的人,這樣的傷口是否能要人命?若臣女想暗害秦小姐,爲何傷口在最不致命的穴位上,又爲何不將那把刀一捅到底?侯爺,你欺我背後無人,地位不顯,名聲太糟,審問臣女時毫不留情,卻對秦小姐傷害臣女的事,隻字不提!”
“這件事……”
“侯爺,請將心比心,當你被人陷害,如履薄冰,靠插科打諢,油嘴滑舌,討巧賣乖來掙命時,臣女再用自己先天的優勢,妄圖將毫無能力的你一棍打死,陷害你自私涼薄,在本就糟糕的名聲上再添一筆,這樣的行爲,您是否能饒恕?”
幾句話,不帶怒火,雲淡風輕,平平靜靜,但在字裡行間卻透着森冷和咄咄煞氣。
鎮國公眉頭皺起,緊抿雙脣,有些啞然,良久開口。
“漣漪對楚小姐的傷害,本侯會代她對楚小姐進行補償,但楚小姐捅傷漣漪,卻是另外一回事,楚小姐企圖將兩件事混爲一談,渾水摸魚?”
鎮國公話落,楚寧笑了。
“古人云,做事講究先來後到,秦小姐害臣女在先,誣陷臣女在後,就算不談秦小姐害臣女的事情,光說臣女‘捅’秦小姐一刀的事情,臣女不介意現場再給鎮國公演示一遍,臣女絕對有能力,令秦小姐一刀斃命!”
稍微停頓後,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像是進入防禦狀態的小野貓,嬌弱的身軀後,騰然燃起熊熊氣勢,犀利,陰冷,狠辣,聲音平緩,但字字如刀,句句要命。
“無法反駁侯爺的指控,也沒有能力對抗侯爺的權勢,在這個權貴爲天的世界,臣女的辯駁蒼白無力,但是臣女的命絕非別人想要就要,臣女的驕傲也絕非別人想踐踏就踐踏!”
話落,飛刀起!素手翻飛,在衆人眼花時,飛刀正從秦漣漪髮鬢擦過,‘當’的一聲釘在身後柱子上,入木三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