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直直的看着她,看不透她笑容背後到底是什麼,只感覺她現在有一種決絕,讓她心中很不安。
“九兒,別犯傻!”
“不會。”楚寧笑意加深:“這件事還沒有準確證據呢,我腦子沒那麼蠢。”
聽她這樣說,郭氏心裡稍安,可是看出楚寧的決然,還是不太放心。
她竟然一點兒不驚訝?雖然也暴怒,但這個反應絕對不帶一絲絲的驚訝,淳于鳴震驚的看着楚寧,她一早就知道?那這件事就是真的?
睿王和楚寧是兄妹?睿王要娶楚寧?哥哥要娶妹妹?
這件事傳出去,豈不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他淳于氏怕是要遭遇滅頂之災了!
淳于鳴這時終於反應過來,上前一步,揪住小蝶,狠狠的摜在地上。
“你本是我六弟的婦人,應該由六弟來處置,可現在六弟不在,我這個做三哥的,照樣能處死你!再胡說八道,別怪我不客氣!”
小蝶吐掉嘴裡嗑出來的血:“我沒胡說八道!這件事阿嬌也知道,不信你問阿嬌!”
一直癱坐在一邊純當隱形人的淳于阿嬌,突然被點名,渾身一顫。
淳于鳴嚴厲的目光看過去,淳于阿嬌立馬掉下眼淚。
“三哥,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有一天聽姑姑和祖父說起睿王和楚寧的……婚事,說起……他們是親兄妹!”
“你!找打!”
淳于鳴還是不能相信,兩步上前揚起手,就要打淳于阿嬌,小蝶當先撲過去,一把推開淳于鳴。
“三公子!你光打我們兩個有何用?姑姑就在那裡,你爲何不問她?”
她們口中的姑姑,自然就是郭氏淳于燕,而此時,郭氏已經臉色灰敗,身軟如泥,滿眼的生無可戀。
完了,瞞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在這麼突然的一天,就瞞不住了。
淳于鳴轉過身,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姑姑,再看一眼一臉平靜的楚寧,她的平靜很特別,不是冷靜鎮定,而像是終於找到歸宿一般,內心平靜。
“姑姑……”
淳于鳴向郭氏走了一步,郭氏一個急喘,隨之,就又咳了起來……
就在淳于氏鬧翻天的時候,一封信送到了睿王手裡。
玄九將信打開,掃了一眼,神情緊繃起來。
睿王斜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問:“又怎麼了?”
玄九麪皮緊繃:“主子,京城也有人發病了。”
睿王好看的眉眼蹙起:“何人?”
“四品文官郭逢春之妻,郭氏淳于燕。”
睿王翻書的手一頓,慢慢擡起頭,看着玄九,玄九再次低頭。知道他還想問一個人,心中嘆了口氣。
“正是楚姑娘的姨母,現正與楚寧在一起!”
睿王眼簾微動,剛要進門送湯的孟筱筱聽到這句,就站住腳步,玄七也是一臉緊繃,往孟筱筱身前一站,拱手。
“孟小姐,主子要忙了,請回!”
孟筱筱呆愣的哦哦兩聲,就把手裡的湯放在玄七手上,轉身走開。轉身之際,聽到睿王磁沉又威嚴的聲音傳來。
“人在
何處?”
“今日淳于默出殯,都去了淳于氏。”
孟筱筱心裡一顫,眼底掀起洶涌的怨氣,他們兩人不是鬧彆扭了麼?睿王不是已經收回對楚寧的關注和保護了麼?可爲何聽到楚寧的消息,睿王就要忙了?若是真的厭棄了,就不會有‘人在何處’這一問!
不過,聽玄九剛纔說話的表情,似乎發生了特別不好的事情,不知道楚寧參與了多少?孟筱筱冷笑一聲,狠狠的攥起拳頭,最好這件事特別棘手,能把楚寧逼死最好!就算不死,也要讓她再無可能踏入睿王府半步!
玄九這邊的消息剛剛念給睿王不久,玄二就收到了一封來自楚寧府邸的信。
“你說誰送給我的?”
送信的小廝恭敬回答:“是楚寧楚大人叫小人送過來的。”
楚寧?給他送信?這……這在王爺眼中會不會被看成私相授受?忽然一想,玄二的眉頭直打結。
也不避人,當着衆人的面,三兩下拆開信封,入目,有些眼瞎,裡面的字可能是用腳寫的?
看完信裡的內容,玄二心口猛跳,整個人險些跳起來。
“王爺呢?”
玄二急的不行,一躍而起飛到門口,抓住門衛就問。
門衛嚇了一跳,磕磕巴巴的道:“走,走了,走的急,已經不見人影了。”
玄二懊惱的拍手:“沒趕上!”,然後突然擡頭。
“快!去柴院!”
一向老成持重的玄二,竟然慌張的都帶了顫音,剩下的幾個玄字侍衛眼睛直了直,但也是身隨其動,跟着玄二飛身而起,快速朝柴院躍去。
柴院,正是關着玄一等人的偏僻院子。
淳于府。
“你出生後,老王妃一氣之下,壓垮了久病的身體,仙逝了。”
郭氏坐在躺椅上,對蹲在樹下的楚寧娓娓道來,這段往事,她瞞了很久很久,以爲一輩子都不會曬在陽光下,可是沒想到天意弄人,老天竟然將沈闊和楚寧牽在了一起。
呵!老天有時候也是作業太少了。
楚寧一直抱着雙膝,蹲在樹下,不擡頭,不吱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淳于氏的其他人被淳于鳴推到了另一邊,聽不到這娘倆的對話。
郭氏深吐了口氣,繼續說。
“對於當時年僅十歲的世子來說,這是殺母之仇,所以,這些年他恨王爺,折磨你,卻一直不去調查真相。”
“可睿王漸漸成長,他明白了這其中的利弊,他母妃因爲嫉妒而死,這有損他母妃僅剩的賢妃盛名,所以睿王將這個醜聞隱瞞,不僅自己不去調查,甚至只要別人跟這件事沾邊,都要死於非命。”
“所以……造成了你‘天降煞星’的名聲,只要跟你沾邊的人,一一死去,只留你一人孤苦無依,這也是世子樂於看到的。你可還記得你問過姨母爲何不怕你的煞星名聲?其實不是姨母不怕,而是姨母知道這些都是人爲造成的。”
“本來,姨母以爲你最後可能會死在睿王的折磨之下,卻沒想到……世事無常……”
郭氏好像說了很久,到最後,楚寧似乎已經聽不清她的話,
只是靜靜的蹲着。
她記得,在楚府三咒時,有人說她跟不紅苗不正,被當時還是世子的睿王一鞭子抽死。
她記得,她誤闖清隱堂,睿王第一句話是:天大地大,你唯一不能來的地方,就是這裡。
她記得,在老王妃忌日時,他逼着她喝下痛苦無比的毒藥,陪着老王妃一起受苦。
她記得她曾經跑到淳于雄的馬車上詐過他,當時淳于雄確實說了句‘你和睿王’,之後,她就被人打暈,這件事不再提起。
她記得,自從睿王對她變了態度,煞星的名聲就被慢慢洗白,也沒再死過人。
原來有這麼多的鋪墊在前面,而她心大,卻一個都沒看懂!
看她瘦弱的肩膀,和瑟瑟發抖的身影,郭氏憐憫的閉了閉眼睛。
“這件事情對你來說,確實是打擊很大,可是姨母不得不告訴,免得你們鑄成大錯,九兒,你告訴姨母,你是不是還沒有喜歡上他?”
最後一句話出,楚寧心口咚的一聲,她擡頭,揚起明媚的笑容。
“沒有。”
沒有!
沒有!
沒有!
剛剛帶着人出現在淳于氏門口的睿王,就聽到了最後這一問一答!
玄九這個捶胸頓足哦!特麼的要不要這麼巧!或許前面楚寧說了一大段誇他家王爺的好話!她最擅長說這個啊!怎麼王爺偏偏就只聽到了最後兩個字!
睿王忽然站在原地,身後的侍衛堪堪停住,目不斜視,如果王爺不介意,他們還想擡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這些話被他們聽到,免不了被王爺送到鳥不拉屎的地方渡劫!
樹下,一坐一蹲娘倆的氣氛也有些不同,郭氏咳了一聲,稍稍安下心。
“你還沒動心就最好,這樣你也能懸崖勒馬。”
楚寧擡頭:“怎麼能確定我們是親兄妹?憑什麼?”
聽楚寧問話,玄九麪皮一抖,立馬悄悄斜了睿王一眼,只見王爺臉色平靜,雲淡風輕,不怒不躁,相反……這不是好現象!
“你母親臨死前,給攝政王寫了一封信,親筆將這件事告知了攝政王。”
乾澀的笑聲響起:“聽姨母這一說,我這心裡就踏實了,姨母還真是一點兒希望都不給別人留。”
郭氏定定的看着她:“你還想留希望?你對他還是動心了?”
這話出,連玄九的手都情不自禁的提了起來,說動心啊,麻溜的說動心啊!要不然王爺這麼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就太讓人尷尬了!
忍不住的,玄九又看了眼睿王,依舊平靜如水,難道心裡也這樣平靜麼?瞧見睿王不自禁攥起的手指,玄九嘆了口氣。
他們這兩個大男人,躲在門外聽壁腳,這顆心還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的,真是破天荒的有出息了,忽然理解了深閨婦人的心情。
楚寧低沉的聲音傳來:“不敢動心,開始時,他是不可一世的王爺,我的小命他隨時可取,我什麼都不是,而現在……就更不敢動心了。”
郭氏露出安心的表情時,楚寧緊接着問:“我父母……怎麼死的?”
終於問到這個問題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