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週後
一架龐大的波音客機在沉如幕布一樣的天空中飛行,夜色如墨。機艙裡絕大數的人都已經休息了,只有寥寥幾盞閱讀燈依舊亮着。
龍馬側頭看了眼身邊熟睡中的人,在昏黃的半明半暗的燈光下,長長的黑色睫毛微微的閃動着,在眼睛下面形成了淡淡的陰影,好像蝴蝶扇動着翅膀,豐盈的紅脣輕輕抿着,形成像是微笑着的完美弧度。
龍馬問漂亮的空姐要了條毯子,給琉璃蓋上,拉高到肩膀處細心的掖好,把她耳朵裡的耳機小心的拿下來,再看了眼熟睡中的人,最後關掉頭頂的閱讀燈。
龍馬調整了坐姿,閉眼休息。
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又將回到那個充滿奇蹟的地方:日本東京
ARENA網球場
各式各樣的應援聲和尖叫聲此起彼伏,熱鬧的活脫脫一個遊樂場,人聲鼎沸。其中最響亮、最誇張、最狗血、最讓人義憤填膺的是:
“冰帝!冰帝!冰帝!……勝者是冰帝!敗者是椿川!勝者是冰帝!敗者是椿川!勝者是……”
“叭!”跡部一個響指:“是我!”
倨傲的眼神天生的王者氣華麗麗的出場方式,惹得場外一片冰帝女生尖叫連連。
琉璃掛在龍馬身上作吐血狀。
“哈哈,這傢伙還是和以前一樣臭屁啊。”冰帝可謂是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絕對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只見椿川的選手已經戰戰兢兢,球拍都拿不穩了。
龍馬哼哼了兩聲,有點不耐煩了。他是來找青學的,又不是來看猴子刷把戲的。
隨着跡部的連續得分,冰帝的應援聲一浪高過一浪。在震天的呼喊中,琉璃只覺喉嚨癢癢的,心思一動,擠到人羣中和着一起高喊:“冰帝!冰帝!冰帝!……”
那叫一個激情,那叫一個澎湃,那叫一個……十三點。
龍馬壓了壓帽沿,看不下去了。
“呃?”向日小鹿斑比一樣的眼睛眨了又眨,然後越睜越大,變成不可置信的驚喜,“侑、侑士,那個是琉璃吧?”
忍足循聲望去,嘴角上揚,眼中有一抹柔光盪漾開來:“嗯。”
“琉璃!”向日喊道,歡喜的想要跑過去,但是被忍足一把拉住。
“現在是跡部的比賽,等結束了再過去。”
向日雖然不想,但也無可奈何,只能一心期盼跡部快點把對手解決掉。還時不時的朝琉璃的方向張望,生怕那個蝴蝶一樣的身影會突然不見了。
向日的舉動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就連球場上的跡部在聽到那個名字後都忍不住朝場外望了一眼。
紫花地丁一樣的人兒,揮舞着雙手帶出大片大片的華麗色澤。
跡部英俊的臉龐倏忽飄過一絲溫和的笑意。
周圍又是一片尖叫聲。
跡部用‘破滅的圓舞曲’華麗的結束掉比賽,冰帝贏得從容輕鬆。
“琉璃,琉璃!”好不容易捱到最後的向日迫不及待的跑到場外,一蹦三跳的蹦到琉璃面前,亮晶晶的大眼睛閃着激動的情緒,恨不得來個深情相擁。
“好久不見了,向日君,你還和以前一樣精神呢!”琉璃笑着說,看到了向日身後由跡部帶領着的冰帝正選們威風凜凜的朝這裡走來。
琉璃笑容可掬的對着他們說了句好久不見和恭喜初戰告捷。
“琉璃什麼時候來的?”忍足笑問。
“在跡部說‘是我’的時候。”琉璃打了個響指,學着跡部的樣擺了個pose說。可是跡部做起來瀟灑霸氣的動作,琉璃做起來在其他人看來就有點滑稽可笑。
宍戶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琉璃來給我們加油,好高興哦!”向日說不出的感動。
“哈哈,我隨便叫叫,開開嗓子而已,不是真心的。”琉璃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不是真心的?!
向日的臉一下子垮下來了,換上了受傷了的可憐樣。忍足、鳳、宍戶、慈郎、瀧幾個的臉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僵硬尷尬。
跡部一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個女人還不是一般的直白。
“開了嗓子纔好給青學加油啊。”琉璃無知無覺的繼續說,“哦,對了,你們知道青學在哪裡比賽?”琉璃問。
“青學今天沒有比賽,不過應該在收集其他學校的資料。”跡部的聲音裡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甘心。
“是嗎?”琉璃咕嚕了一聲,轉過身喊到,“龍馬,他們說青學今天沒有……咦?人呢?”琉璃東張西望,就是看不到龍馬的影子。
這小子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琉璃鬱悶的跺腳。
“真是的,又丟下我一個人。”琉璃抱怨。算了,龍馬這樣的脾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琉璃轉身,對跡部他們說:“我走了,你們下一場比賽要加油哦!還有,向日。”琉璃湊近向日,眨了眨眼,“謝謝你的小晴陽,真是很管用啊!”
像水晶般透明清透的笑容在陽光下閃耀,口中吐露出梔子花的芳香,向日心悸一動,愣在原地,俊臉爬上晚霞的色彩,呼吸紊亂。
“好了,BYEBYE。”琉璃揮手再見,把留戀的目光拋在身後。
另一邊
龍馬的現身方式還是拽的可以,青學衆人對突然出現的龍馬震驚的無以復加。
“越前,什麼時候回來的?”桃城高興得跑過去,喜悅之情無以言表。
“小不點還是喜歡搞突然啊,都不事先說一下。”菊丸習慣性的把手搭在龍馬頭上。
龍馬環視了一圈學長們的臉,有種回家的感覺。
手冢對龍馬的迴歸讚許多於高興,眼光卻有意無意的在龍馬的身旁掃了一圈,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越前,琉璃呢?沒和你一起嗎?”不二直接了當的問。
龍馬輕蹙了一下眉。
“難道沒有回來嗎?”看着龍馬的表情,乾猜測。
……龍馬式的沉默。
“不會真的沒回來吧?”菊丸搖了搖龍馬。
氣氛好像顯入了一種莫名的低氣壓中,手冢臉色依舊但眼光如冰,不二微笑如斯但薄脣緊抿。
龍馬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擅言辭的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跟學長們解釋那個某某人在宿敵的陣營中加油興奮得像只猴子一樣,這種令人鄙視的行徑,簡直是丟人現眼,恨不得不認識她。
“誰說我沒回來啊!”黃鶯出谷一樣的清脆嗓音,猶如蘭玲花搖碎了湖面薄冰。
琉璃蹦躂的來到青學衆人當中,點了點龍馬的腦門威脅到:“下次再扔下我一個人,看我還來不來追。”
隨即對着衆人展現出絢爛及至的笑容:“MINA,我回來了!”
……
“歡迎回來,琉璃!”不二溫柔迴應。
空氣霎那流動起來,琉璃看見不二在陽光下如絲絲金縷一樣的笑容,淡淡的彷彿霞光撲面,令人目眩神怡。琉璃神情一晃,心中泛起漣漪,蘭德兒的笑容浮現眼前。趕緊移開目光,對上了手冢國光清洌如冰的眼。
手冢細細看着琉璃,原本白皙的肌膚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雙臂上有了長線條的肌肉,修長而優美。人也瘦了少許,黑夜繁星一樣的眼在精緻小巧的臉上顯得更大了,靈動有神。懸掛胸前的十字星項鍊,銀光閃閃,輕敲着陽光叮噹作響。
“手冢,手臂怎麼樣了?有沒有辜負我的苦心啊?”琉璃說着毫不避嫌的就要攀上手冢的左肩察看,可手卻在中途被攔截。
手冢握着琉璃的手,低低的說:“已經,完全好了。”黑色水晶一樣的眼,在陽光下折射出一棱光芒,清澈通透。
琉璃表情一鬆,反握住手冢的手開心的說:“那太好了。”
“大家,爲了給越前和琉璃接風,今天都到我家的店裡去吧?”河村提議到。
“GREAT!”
“太棒了!”
“同意!”
“呵呵!”
“嘶!”
“無限量吃到飽!”
這幫孩子高興壞了。
門口掛着‘休業一天’牌子的河村壽司店,從緊閉的店門裡卻傳來熱鬧的歡笑聲。
琉璃吃着烤鰻魚,一臉滿足狀。邊吃還邊東張西望,標準的吃着自己的,想着別人的。
手冢吃的是三文魚壽司,剛纔琉璃吃過了,不想了。再看看不二的,是芥末壽司,算了,不敢想。其他人的呢?個個惡虎撲食狀,估計想也想不到了,還是護住自己的要緊。
“來來來,這是爲慶祝琉璃和越前在美國的活躍表現特別製作的。”河村爸爸端上來了特製的鯛魚料理。
“哇!伯父,您太好了。”琉璃兩眼放光,對着河村爸爸笑得甜美,說,“要是有清酒就更完美了。”
“清酒?有啊,你等一下。”河村爸爸樂滋滋的去拿了。
手冢臉色一緊,嚴厲的說:“不行,你還未成年,不能喝酒。”
琉璃剛想反駁,河村爸爸就已拿着一瓶酒過來了。“這是梅子酒,幾乎沒有度數,而且很好喝,大家都嚐嚐。”說完還給每一個人都倒上了一杯。
琉璃聞了聞,一股寒梅初綻的清洌冷香撲鼻而來,夾帶着青梅的味道,好像很好喝的樣子。
其他人也都被這香味鉤起了興趣,個個躍躍欲試,然後紛紛殷切的看着手冢。
手冢心中謂嘆,他好像對這幫傢伙太心軟了,尤其是琉璃用小狗一樣的討好眼光看他的時候,手冢就無法堅持他的一貫原則。
“好吧,就一杯。”手冢妥協。
“耶!”
“乾杯!”
十個杯子在空中碰撞在一起,清脆的聲音敲擊出友誼之花。
清涼的液體入喉,沒有酒精的辛辣,酸酸甜甜的,脣齒留香,回味無窮。琉璃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在一個飄雪紛繁的日子,手冢國光獨自賞梅小酌的情景。
“哦,對了,手冢,我有給你帶禮物哦!”琉璃對着手冢神秘兮兮的說。
“咦?只有手冢有禮物嗎?”不二問。
琉璃重重的點點頭,說:“這份禮物只能給手冢。”
手冢一聽,不自覺地挺了挺背脊。
龍馬詫異,他怎麼不知道琉璃還給部長帶禮物?
“啊咧,琉璃好偏心啊,只給手冢帶禮物!”菊丸口氣悻悻,表情曖昧。
“是啊是啊,好、偏、心!”桃城幫腔,作吃醋樣。
其他人一陣鬨笑。
琉璃不理他們,從包包裡拿出一封——信?
粉紅色的高麗紙,一顆手繪紅心,散發着幽幽的香味。琉璃把信推到手冢面前:“特別禮物哦!”琉璃笑的獻媚,眼眸裡閃着狡黠的光芒。
手冢眼神一閃,他好像看到了不二的腹黑樣。
菊丸對着那封信左嗅嗅右嗅嗅,像獵犬查毒一樣,最後得到的結論是:“琉璃,你送的該不會是——情書吧?”
“對,是情書。”琉璃一本正經的說,難得的認真。
“誒~”所有的人都楞住,瞪大眼睛看戲似的看着手冢。特好奇手冢的反應。
手冢看着那封信,有一瞬間的猶豫。
龍馬在桌子底下握緊了手,眼光暗了下來。
“對了,乾學長,手冢以前有收到過情書嗎?”琉璃問坐在對面的乾。
“有,國一和國二的時候都收到過,但是……”乾回答。
“但是什麼?”琉璃好奇。
“但是都被手冢拒絕了。”乾很難想象手冢拒絕琉璃的場面,說不定這是一個很好的資料。
“那一定是她們的情書寫的不夠好。”琉璃一副經驗很足的樣子。
“那琉璃的情書是怎麼寫的呢?”不二故意套話。
琉璃眼睛滾了滾,叼着筷子用念課文的聲音說了出來:“親愛的手冢國光,見信好!身體現在還好嗎?網球還在打吧?比賽還是沒完沒了的吧?如果累了就歇歇吧,教練管的不嚴就不要練習了呀,你的那些隊員替我問候他們啊,有什麼活兒都讓他們去幹吧,自己的部下有什麼好客氣的啊,肩膀纔是重要的啊,有事沒事多笑笑啊,好了先寫到這裡啦,有空我會去看你的啊,此致敬禮,此致那個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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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你寫得不是情書,是家書。”乾滴了滴汗說。
“真的嗎?”琉璃一驚,看向乾,虛心的問:“那乾學長,情書該怎麼寫?”
乾推了推眼鏡,想到了以前在網絡上看到的情書排行榜中的一段,說:“……應該是,你是風兒我是沙,你是蝴蝶我是花,你是馬桶我是刷,這樣子吧?”
全場靜音,作定格狀,大石還來不及吃到嘴裡的壽司‘吧唧’一聲掉在桌子上。
乾被大夥用看類人猿一樣的眼光看的心裡毛毛的,底氣不足的說了句:“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哇哈哈!”爆笑聲轟然而起。
琉璃笑的胃都抽了,抹着眼淚說:“乾學長,你太天才了。”一聽就知道是沒收到過情書的主兒。
手冢國光是馬桶?嘖嘖……這個畫面太挑戰想象力了。琉璃撇見手冢的臉上有輕微的抽搐。
“哈哈,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打動手冢,下次我讓愛莉試試看。”
“愛莉?”不二抓到了關鍵字,問:“難道這封信是愛莉寫給手冢的?”
“是啊!我可是被賦予了鴻雁傳書的使命啊!”琉璃笑着說,跨國戀情啊,她這個紅娘當的可真是偉大。
“切~~”周圍發出一片噓聲,筷子紙巾齊齊扔向琉璃,害他們白白醞釀了看冰山變繞指柔的情緒了。不過,有人釋然了。
“喂喂!你們不會以爲這封情書是我寫的吧?”琉璃左躲右閃,最後躲到手冢背後,“手冢,罰他們跑步,30圈,不50圈,竟然敢腹誹部長,每個人都跑,哈哈。”
手冢看着那個粉紅色的信封,心中竟然升起一股失望感,而那個抵在自己背後笑得輕顫的手,輕而易舉的撫上了他的心,連帶着一起輕顫了起來……
好不容易止住吵鬧的人,順了順氣對手冢說:“信我是帶到了,這也是愛莉的一片心啊,無論如何手冢也要給人家一個答覆啊。”在美國,當愛莉說出願意爲手冢放棄美國的成績來日本留學的話,琉璃就被感動了,但是她也提醒愛莉,以她對手冢的瞭解這份感情並不一定會得到迴應。愛莉卻堅定地說,如果連試都不試一次的話,那纔是無望的。就因爲這句話,琉璃當下就決定幫她。
手冢輕輕蹙眉,眼眸深不可測,瞥了眼桌上的信,默默地把信放入口袋,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