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語言的魔力
暑假一完，纔回到學校，大家都還有着假日的懶散，我卻已經將“運動會”三個大字龍飛鳳舞地寫在了黑板上。
站在講臺上，拍着黑板讓大家安靜下來，我慷慨激昂地發表講話。
“同學們！這次我們一定要一雪上年運動會年級倒數第一之恥！雖然是由於放了過多的精力在之後的文化祭上，但是我們絕不能再讓別人說我們一組是文化高手體育低能的書呆！來吧，在這次大會來證明我們一組的絕對王者地位吧~我們永遠是NO．1~”
全班的情緒立刻被調動起來，大家羣情激昂地齊吼，“一組一組，年級霸主！”
伸出手壓下大家的激情，我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這次運動會是集競技與趣味爲一體的，即是說既有田徑等傳統項目，又有滾球跑，取物跑等趣味運動會上的項目。現在，爲了我們一組的榮譽，請大家踊躍報名！當然，作爲田徑社成員和我班的副班長，女子1500交給我了！”我下巴一揚，衝動之語脫口而出。
果然大家又開始起鬨，拍着桌子此起彼伏地大喊，“小香最高！一組最高！”
雖然說剛纔是迫於氛圍，說完之後我立刻就後悔萬分，但是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反倒生出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情來了。
再次示意衆人安靜，我已看到有人開始舉手報名。正想看看第一位勇士是哪位，便見手冢站起來，聲音沉穩地說，“我，男子1500.”
不可避免地班上再次出現□□，大家又開始吼着“一組雙壁，所向披靡”之類令人囧囧有神的話語。
之後在一波又一波的□□之中，運動會參賽人員名單基本確認。值得一提的是，那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竹內君居然是男子田徑社副社長，地區運動會100米記錄保持者，所以在我萬分崇敬的目光下，他包攬了包括接力在內的所有短跑項目，而最近一直十分低調的美雪也報了跳高和跳遠。
校運會如期拉開帷幕。
首先舉行的都是趣味性項目，由於競技性不強，大家都還算玩得開心。特別是取物賽跑，組委會創意無限，衆人也鬧出許多彪悍的笑話。
項目規則很簡單，就是跑到指定地點，按照那裡放置的紙條的指示向周圍的人索取需要的東西，再跑回去。
比較正常的是眼鏡，我參賽時看清紙條後毫不猶豫地跑到手冢面前，一手展示着紙條，一手伸到他面前。我總覺得他給得有點不情不願，但是涉及到班級榮譽這種“大義”，他也不得不屈服。因此我也終於有幸清楚地看見了他未被遮擋的漂亮的丹鳳眼，心情大爽，英勇奪冠。
比較扭曲的就是紙條上寫着“帥哥”，爲此手冢爲了班級榮譽又犧牲了一次。
更讓人無語的是寫着“傻瓜”，其他班抽到這張紙條的人都因爲衆人退避而含恨棄權。只有我班竹內君英明非常，也不告訴別人內容，拖着一個人就跑到了終點，面對裁判的質疑還振振有辭地說，“被我稀裡糊塗拖到這裡來的不是傻瓜是什麼？”我爲他又給我班掙得榮譽而感到十分欣慰，當然如果他拖得人不是我的話相信我會笑得更加真誠一些。
之後各個競技性項目開賽，竹內君果然不負衆望，包攬所有短跑單項冠軍，只有在4X100米接力上遭到六組的頑強抵抗，雖我班有竹內、手冢兩員猛將，但6組也有菊丸、不二兩名強敵。最終我班以0.01秒的微弱劣勢惜敗，這一刻，我的偉大的愛班主義情操終於戰勝了小女生情結，眼刀唰唰唰地飛向不二、菊丸等人。
男女1500米皆是在最後一天進行。
手冢跑得時候我都已經抱着運動飲料和毛巾在場邊候着了，哪知一場1500米決賽居然成了網球社的天下，手冢、不二、乾並駕齊驅，菊丸和另一個髮型相當神奇的據叫做 “大石”的男生緊隨其後。
最後手冢同樣以0.01秒的微弱優勢爲我班獲得榮譽，可是我卻站在不遠處糾結萬分，這次我們班贏了，我的心裡就又舒坦了，然後“兒女私情”又開始冒頭，看着喘息的衆人，我既想向不二獻獻殷勤，又覺得那樣實在對不起和手冢長期同桌的友誼，而且違背了我班的團結精神。所有猶豫再三，我乾脆順手將水遞給了旁邊屢屢爲我班掙得榮譽的竹內君，拍着他的肩說，“這是獎勵！”
不顧他在後面扯着嗓子吐槽，說什麼“3塊金牌的獎勵居然是一瓶水也太貧弱了”之類的話，轉身離去，留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
下午女子1500米開賽前我有點緊張。雖然已在田徑社訓練一年，現在也小有成果，但是要取得勝利說實話我還是很忐忑的。
上跑道前我用飽含期待的目光看着手冢，希望他給我一點兒鼓勵，沒想到他居然沒說那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不要大意的上吧”之類的話，而是認真地看着我，輕輕說了一句“你只要盡力了就好~”，驚得我半天合不攏嘴，神情恍惚地去裁判組報了到。
站上跑道的時候才發現我旁邊的是亞由，她挑釁地瞟了我一眼，突然開口說道，“小香，我們打個賭吧~”見我疑惑地望向她，她用眼神示意站在終點處的不二，“我們誰先跑到他面前誰就先告白好不好？”
我聞言眼睛倏地睜大，遲疑着開口，“可是把他當賭注什麼的，不太好吧．．．．．．”
亞由對我輕蔑一笑，“怎麼，不敢？他答不答應是他的事，這僅僅是我們兩個之間一個關於先後時機的賭約，我們今天就來做個了結吧。”然後她的語調又開始上揚，“還是說你不敢？啊～差點忘了，小香從小就跑不過我的。”
被她這麼一激，我立馬一挺胸，“比就比，誰怕誰！輸得時候你可不要哭！”
她躊躇滿志地回了一句，“那當然！”便做好了準備動作。
答應後我馬上就後悔了，本來我是打算徐徐圖之的，看來亞由也知道這一點，考慮到我的謀劃能力強過她，激我速戰速決。但是現在已是箭在弦上，那麼就只能傾盡全力考慮贏的問題了。
雖然我表面自信滿滿，實際上內心卻是一點都不輕鬆。亞由從小非人般的運動神經我是見識過的，以前我們到人家田地裡去偷西瓜的時候從來我都只是負責把風，而她深入敵營被人追了幾個山頭都沒被抓到過。
這樣一來，於公於私我都是背水一戰。做好拼命的覺悟，我的眼神也一下子銳利起來。
發令槍一響，我和亞由便衝出了起跑線遙遙領先。本來就長跑來說，最開始不應該衝刺，而是調整好呼吸合理分配體力。但這次是特殊情況，搏命一擊，如果最開始被亞由超出太遠的話我後面也基本上沒有獲勝的可能性了。
跑到４００米的時候我倆的腳步已經開始慢了下來。略略清醒了一下頭腦，整理一下思路，我開始思考對策。既然我在體力上對她有絕對的劣勢，就只有以完美的戰術上獲得勝利的可能。
快速考慮完畢後，我不着痕跡地稍稍減速，以腳步配合呼吸，緊緊綴在亞由的半步之後。曾經不知在哪裡看到過，如果人的背後半米內有人的話，會給她造成莫名的壓力，這樣一來心跳就會加快，開始不明顯，但時間長了會對她的體力和精神力造成極大的負擔。
果然到了８００米的時候，亞由的步速已明顯更慢了。而爲了不讓她察覺我的計劃，我也裝作體力不濟的樣子，仍然艱難地跟在她半步之後。
在最後終點衝刺的時候，我故意再放慢步伐，落到一米之外，讓亞由以爲我已無再戰之力，心神放鬆的一瞬間，之前小心蓄積的體力猛地爆發出來，一口氣越過她全速衝過終點線。
而這個時候其實我也已經累得毫無思考能力，只憑着衝線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一直衝到了不二面前。
不二可能有點驚訝，稍稍退後了一步，然後還是體貼地遞了一瓶礦泉水過來。
我撐着膝蓋大口喘氣，接過水來便往頭上一淋，感覺自己能夠說話後，猛地揚起頭來，在一片飛濺的水花中眼神灼灼地看着不二，一鼓作氣地告了白，“不二，我喜歡你！”
不二愣愣地看着我，彷彿被驚到了，一時無法反應。
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四周圍滿了人，一片寂靜。我感到窘迫異常，簡直無地自容。
這時不二卻突然走上前來，把我整個人攏在懷中。磁性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謝謝你，小香。”我心底一涼，卻聽到他接着說，“還有就是，我也喜歡你。”
我的頭腦一片空白，周圍人羣的議論聲越來越嘈雜，但是他的懷抱卻爲我營造了一個完全安心的環境，幾乎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一種極其失望又屈辱的情緒衝上腦門，猛地推開他，聲音如尖刀般刻骨，“你不必可憐我！”說完也沒去看不二的表情，轉身飛奔而去。
晚上回到家中後心裡難過至極，卻發現連恨他都做不到，理智在叫囂要忘了他，感情卻軟弱得一再爲他找藉口——他只是太過溫柔罷了。
攤在牀上睡不着，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眼淚一直不受控制地流，一夜無眠。
第二天緊接着就是文化祭，我們班這次將重點放在了運動會上，文化祭就不免簡單了一點，循着俗套開了咖啡屋，我本來是侍應生，但無奈面容浮腫，被以會影響到客人胃口爲由打發到了後臺磨咖啡豆。
在無限次地重複動作中我的神智更加不清，直到晚上的燈會開始時才稍稍打起精神。
所謂燈會就是各班製作一個大型的花燈，每次由１６人共擡，到指定地點再換人，全班人擁成一堆按指定線路遊街一圈再回到學校，拆了花燈點燃篝火的傳統活動。
由於第一年考慮到大家身板還小，擡不動那麼大的花燈，所以所有學生都是國中二年級纔開始參加。而且聽說最後的篝火會是例行的告白時間，一時大家有躍躍欲試，興奮異常。
我們班的花燈是一個巨大的王冠，取我們班是二年的帝王之意。大家一起喊着“加油”的口號，情緒都十分高昂。而我就遠遠地綴在隊尾，因爲昨天的事實在是不想見人。
回來的時候，大家興致勃勃地拆了凝聚了衆人心血的花燈，只爲快點兒點燃篝火。然後不知那個班的木堆火勢一起，便有人吼着“告白時間到了！”，人羣一齊歡呼着散開。
我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渾身上下發出無限的怨念死波，到處飄蕩，看到不遠處有男生在篝火下向女生告白，一時悲上心頭，眼刀亂飛，進行無差別攻擊。
旁邊的水原一邊從後面把我拖走，一邊痛心疾首地喊道，“小香啊，你不能自暴自棄啊，不要因爲一次小小的失敗就成爲怨婦啊．．．．．．”
我不死心地向前伸出手，直到被拖出很遠後，我才淚汪汪地看着她，“可是，可是．．．．．．”
水原無奈地一嘆氣，“服了你了。算了，我們還是先溜吧，免得你，那個，觸景傷情～”
我飛撲到她身上，使勁兒蹭，“小水，我現在才發現你是個好人吶～”
她額頭青筋一爆，拎着我的衣領便要託我走，我卻感到手上突然傳來一股大力，還來不及呼救，便被拖到一個相對隱蔽的樹後。
驚魂初定便看到不二的臉漸漸從陰影中移出，月光下他的眼神異常明亮，我卻覺得情難以堪，故作冷淡地撇過頭去，“你找我做什麼？”
不二貌似跑了很久，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稍稍平息後他突然按着我的肩，聲音裡有着從未聽過的強勢，“小香，看着我，然後告訴我，我在你心中是一個毫無原則隨波逐流的人嗎？”
我有些驚異地轉過頭來望着他，身體比我的心更誠實，立刻反射性地搖頭，“我從未這樣認爲！”
“那你爲什麼認爲我抱你僅僅是因爲同情？”
從未見過這樣咄咄逼人的不二，我有些矇住了，下意識地回答道，“因爲，那種情況．．．．．．”慢慢回過神來，我的聲音也漸漸低沉起來，“而且，你從未表現出．．．．．．”
不二直直地看進我的眼睛，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小香，我再說一遍，這次你一定要記在心裡，我喜歡你！從第一眼開始。”
我的腦子又一次一片空白，所有聲音都從耳旁退去，愣愣地看着不二脣形的微動，臉上的表情在遠處篝火的映照下就這麼一寸寸地刻進了我的心裡。這一刻，即使這是個萬劫不復的夢境，我也決定不再逃離。
看我完全無法反應的表情，不二溫柔地把我擁入懷中，如水的聲音開始緩緩地敘述，“對不起，是我太優柔寡斷，傷害了你。但是啊，男生這種生物吶，一旦要說喜歡，就是要做好一輩子對她好的覺悟才行啊～”
我伸出手臂，環抱住他，額頭靠上他的鎖骨，輕輕地說，“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太過自我保護，又太沒有自信。但是，不二，從現在起，我會傾盡全力地學會相信你。”
沉默一直持續，直到我們倆的情緒都漸漸平復下來，我才退出他的懷抱，不服氣地看着他，又回過頭清算起來，“也不怪我誤會，誰叫你當時一副受驚的表情，完全沒有反應！”
不二聞言苦笑道，“我沒想到小香這樣大膽吶～我還以爲小香的性格是謀定而後動型的。本來我就是準備在今夜的篝火前跟你告白的。”
我有些羞澀，更多的是哭笑不得，但還是不甘心地繼續問道，“那你說謝謝又是什麼意思，不知道這是拒絕的專用臺詞麼？”
不二居然眼神遊移，輕咳一聲，才微微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也是後來請教別人才知道的，說實話那還是我人生第一次被表白。當時那麼說只是覺得小香的喜歡，是一件我需要慎重對待和感恩的東西。”
“騙人！”不二這純情的樣子驚得我目瞪口呆，質疑地話脫口而出，“喜歡你的人可以站滿整個操場，會沒有人來表白？”
不二眉眼彎彎，乾淨的笑臉上一片神聖的光，“絕對沒有！”然後又頗有些苦惱地眉頭微皺，“所有女生一見我都跑得飛快，我還曾特意向由美子姐姐請教不被女生討厭的方法，她告訴我說主要是因爲我笑得還不夠溫柔，應該再努力提高一下魅力，可是我已經盡了全力那些女生卻跑得更快了，幸虧還有小香願意理我~”
我勉強吞下喉嚨裡的一口血，單手按上他的肩，表情沉痛，“不二，我一直以爲你是個感情纖細的美少年，可是爲什麼沒人告訴我腹黑的情商也有可能這麼低的？！”
心裡默默地說，由美子姐姐，爲了保住弟弟的貞□□真是用心良苦了，讓我傻傻地撿了便宜，回去一定給您上高香的。
還有亞由，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厚道，但還是謝謝你了，爲了你不吐血而亡，我就不告訴你真相了。
接着不二又狡黠地朝我一眨眼，語調輕快，“所以說小香你一來就奪走了我的初吻，可是要負責的哦~”
聞言我又在心裡狂吼，剛纔他果然還是裝的吧，事實上這廝的腹黑已經深入骨髓了吧！其實他就是想套牢我啊，可是爲什麼我會可悲地感到了一絲欣喜？！
總而言之，在這個連篝火都散發出幸福味道的晚上，我完敗在不二可愛的笑容下，從此被他貼上了所屬標籤。
這章寫得好辛苦，一改再改，居然超了5000，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咳~偶要說的是，表白不素一段戀情的結束，僅僅是開始，偶講滴是青少年談戀愛的故事，不素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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