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千代宮夜,白石平靜的面容下卻掩藏了無數憤怒、悲哀、疼惜交雜在一起的情緒。
被所有人的排擠、嘲笑,甚至作弄?沒有家人的照顧,連病倒在家都無人知曉?
千憶她,究竟還要遭受多少這樣不平的待遇?
或許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比千憶更爲悲慘,但能打動自己的,是千憶面對別人時,自始自終的雲淡風清。
要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才能再苦也不說苦?
白石暗暗地思量着,手中的咖啡已然冷卻。
最後,所有的思緒都化爲嘴邊的一聲嘆息,白石扔掉手中冷掉的咖啡。在千憶換下來的衣服裡找到鑰匙,轉身朝醫院外走去,他得趕到千憶的家去,幫她收拾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具。
千憶的家裡佈置得很簡潔。
白石知道千憶放置衣物的習慣,很輕鬆地便找到了衣服外套。然後到衛生間拿了洗漱的用具後,便準備離開。但眼睛卻瞟到了客廳的桌上放的一封信,視力極好的白石自然是看清楚了那封信上寫的字。
律師事務所?千憶怎麼會有這種信?發生了什麼事會跟律師打交道?
白石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壓抑不下心裡的不安感,走過去拿起信來。
信封是開了的。白石打開信封裡的信,細細一看……
該死!
一拳砸在了牆上,白石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心中的憤怒。
雖然在大阪時便見識了千憶父親的無恥,但他居然能做出連自己女兒的房子也搶這種令人髮指的行爲,還是大大超出了白石對他無恥程度的預料。
千憶是因爲這件事才病倒的嗎?
想到還在醫院裡的千憶,白石的心幾乎被糾了起來。
站在原地良久良久,白石臉上抑制不住的憤怒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但手卻一直握成了拳頭狀。
雖然他一向自詡爲千憶的兄長,但千憶無論遭遇什麼樣的事,他似乎除了袖手旁觀,幫不上任何忙。
他究竟該怎麼做呢?
千憶是在一片柔和的晨光下醒來的。
夏天的天,總是亮得特別早。
轉過頭,看見的是白石趴在自己牀畔的身影。他怎麼還在醫院?
千憶握了握手,身上總算不是軟綿綿、能使得上力氣了。於是輕輕推了推白石。
“藏之介~”
大概是白石趴在牀邊睡得實在也不能算舒服,所以儘管千憶的力氣用得並不大聲音也不響,但白石還是被驚動了。
“千憶,你醒了?身體還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白石關切地看着千憶。
千憶搖搖頭,“沒有。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回大阪嗎?”
白石笑了笑,“我自然是要回去的。不過得等你醒了之後吧?”
“我現在已經好了。你快回去吧,免得阿姨他們擔心,學校裡隨便請假也不好。”千憶下起了逐客令。
“好好,我知道了。”白石無奈地舉起手,敗給了千憶的較真。
拿起椅背上的衣服,白石轉過身,背對着千憶,“吶,千憶,你知道麼?人是羣居性動物,無法一個人在世界上活下去的。所以有時候,遇見痛苦的、悲傷的、無奈的、憤怒的事情的時候,找個人傾訴,或者請求別人的幫助並不是什麼難以做到的事。人和人的相處就是一個需要和被需要的過程,而我們也會在這樣的過程中找到自己人生的價值和意義。”
“千憶,其實……”白石頓了頓,“有時候,我是真的想爲你做點什麼。可是,到最後卻又總是覺得不知道能爲你做些什麼……有些傷心吶。”
千憶被白石一番話說得愣住了。
還沒有反應過來時,白石又轉過身,看着她,一臉燦爛的笑,“我回去了,你安心休息吧。回家後打個電話給我,我爸媽還有姐姐都很擔心你。MA,就這樣,我走了。”
千憶卻在白石走之後沉默了下來。
白石的話在她心裡造成了很大的震動。讓她不自禁地開始懷疑自己以前的一些想法,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或許自己在拒絕別人靠近自己的時候,對別人也是一種無心的傷害?
而自己不想要麻煩別人的心情,在關心自己的人眼裡,是一種冷漠的拒絕?
千憶第一次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疑惑。
但想到收到的律師函和自己的病,千憶卻也不由得苦笑,自己身上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就算想要找個能幫助自己的也找不到,而又怎麼能夠拖他們下水攪到自己這一團麻煩事裡來?
還是算了吧……
藏之介,真的很抱歉。
以後,如果我還有以後的話,我會像你所說的那樣,去學着接受別人的關心幫助,學着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
而在那之前,就讓我再自私地隱瞞一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