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憶, 聽說你辦了休學?”第二天的青學,午休時,高一B班的教室門被猛地推開。依舊像不良少女樣的千代宮夜闖了進來。
千憶正在同班導師前戶銘告別, 卻被千代宮夜給打斷了。
被打斷了同學生談話的前戶銘並沒有生氣或者是責怪千代宮夜, 而是露出一副理解的樣子拍了拍千憶的肩膀, 然後便收拾起書本離開了教室。
千代宮夜朝前戶銘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後, 待對方身影消失得不在了, 才轉過頭氣勢洶洶地問道:“千憶,你幹嘛要休學?”
千憶條件反射性地伸手幫千代宮夜把沒整理好的衣領給理好,說道:“因爲我最近就要進醫院進行系統的檢查與治療, 所以休學是必然的。”
“啊?”千代宮夜傻眼,“進醫院?檢查?治療?這又是怎麼回事?”
千憶眨眨眼睛, 自己剛剛, 好像說漏嘴了?
微微嘆了口氣, 把千代宮夜拉出了教室,一直到了天台上面。
就像倆人第一次見面的那樣, 千憶背靠着天台的欄杆,微微仰着頭,感受着陽光灑在自己身上的暖意。
“我得了腦瘤。”半晌後,千憶雲淡風輕地說道。
千代宮夜手中拿着的牛奶,“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不可能吧……”好一會兒後, 千代宮夜動作有些僵硬地蹲下來撿起牛奶, 不自然地笑着說道, “今天又不是四月一日。”
“真的。”千憶看着千代宮夜的模樣, 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千代宮夜看着千憶這副模樣, 心裡突然就火大了,“既然這樣, 你還笑得出來?你知不知道腦瘤是什麼病啊……”剩下的話被哽在了喉嚨,怎麼也說不出來。瞪了千憶一眼,千代宮夜轉過了頭。
“謝謝你的擔心。”千憶仍是微笑,“我查出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最痛苦和最難熬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而現在,我即將得到最好的治療,再難過和悲傷下去,也於事無益,能做的,也只有保持最開朗樂觀的心態,盡人事,聽天命了。”
“你這傢伙……”千代宮夜轉過身,看着千憶淡然的微笑,心底便不由得柔軟了起來。輕輕地戳了戳千憶的額頭,“你不會有事的。”
“嗯。”千憶閉上眼睛,輕輕應道,“我知道。”
下午下課時,千憶去了澤田光一的店裡。
說來,千憶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打工本來就是自己提出的,可是這工沒打幾次,卻要提出辭職的要求。
即使光一哥和千代宮夜一樣,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對於千憶提出辭職的要求很爽快就答應了。但千憶還是會覺得,自己欠了對方的。
千代宮夜雖然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其實也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看見千憶這樣,便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和光一哥鬥着嘴,說些沒有營養的話題。
這一來一回的鬥嘴間,倒也讓千憶的心輕鬆了不少。
最後,由千憶主動提出,要請兩人吃飯。
千代宮夜笑眯眯地看着千憶半晌,然後突然和光一哥開始歡呼,嘴裡就開始唸叨着要吃烏冬面。
千憶倒不知道,原來千代宮夜喜歡吃的,居然是狐狸烏冬面。
不過,那種不加任何調料,只讓海鮮的鮮美的味道在口中融化開來的感覺,和QQ的麪條,倒也真不失一種美味。
吃完麪後,光一哥便先回店裡了。
千代宮夜則陪着千憶乘車回家。
一路上,有別於先前的熱鬧,反而兩人都沉默不語了。
直到到達千憶所住的公寓樓下,千代宮夜纔開口:“千憶……你什麼時候入院?”
千憶想了想,“應該就是這兩天了吧。”
“我就不去看望你了。”千代宮夜擡起頭,看着千憶,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卻又帶着堅決,“我不喜歡醫院,所以我會在青學等着你出院的那一天的。”
千憶理解地點了點頭。
光一哥曾經告訴過她,千代宮夜的母親就是被歹徒襲擊後,在醫院經搶救無效時身亡的,那個時候,千代宮夜才八歲。她是眼睜睜地看着母親被襲擊,然後又在醫院眼睜睜地看着她母親去逝的。
如果光一哥不說的話,千憶完全看不出性格外向又帶着點狡黠的千代宮夜曾經經歷過這麼殘酷的事情。
其實,不僅只是千代宮夜吧,這世上,每個人都總會有自己的傷心事,誰又能說誰比誰更加不幸呢?
剛回到家,才放下包包。家裡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千憶接起電話,原來是外公打來的。
老人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同自己的外孫女生活在一起,所以已經派了車子來接千憶。
千憶有些失笑於外公的孩子氣,但心裡卻是滿滿的溫暖。那種溫暖,滿得似乎快要溢出來了。
掛了電話後,千憶又打了電話給白石。給白石報告了自己的最新的情況。
電話裡面,白石聽說了千憶的事,也鬆了一口氣,放心了。叮囑千憶要好好治病、養病後,千憶便主動掛了電話。她知道,這個時候,白石是在網球部訓練,打擾他太久不好。
不過白石在千憶掛電話前說了,到時候會到神奈川探望千憶的。
電話講完了,千憶便開始收拾屋子。
按外公所說的,來接自己的人大概很快便會到了。
幸而千憶的東西並不多,除去很少的衣物以外,便是學習用的課本之類的書了,所以很快便收拾好。
沒多久,管理員的電話便打了上來,告訴千憶樓下有人找她。
知道是外公派來接自己的人,千憶朝通知自己的管理員道謝後,便環視屋內一圈,然後把所有的傢俱都蓋上了防塵布,就像她來時那樣。
然後拎着幾個箱子出了門。
剛把門鎖好,轉身,千憶就看見自己的鄰居忍足侑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門邊,身體斜倚着車,一副閒散的模樣。
“要走了麼?”他問。
千憶點了點頭,微微彎腰行禮,“忍足君,謝謝你這段時間來的照顧。”
忍足侑士哼笑了一聲,“你這麼說倒真讓我慚愧了。”話語裡,有幾分自嘲。
千憶抿了抿脣,卻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第一次覺得,其實自己的這個鄰居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是對方把個性隱藏得太好,還是自己的心境產生了變化,能夠看到一些以往看不到的東西?
深呼吸一口氣,千憶朝忍足侑士笑着揮揮手,便有些吃力地拎着幾個箱子,轉身要走。
忍足侑士懶懶地嘆口氣,長腿一邁,幾個跨步走到千憶的身邊,輕鬆地從千憶手裡接過幾個箱子,頭也不回地朝電梯走去,“拎箱子這種事,應該讓男士來做纔對。”
千憶便又笑了。
男士?
雖然看上去成熟,不過也只是一個和自己一般大的高中生吧?
忍足侑士,果然是個性悶騷,但卻很有趣的人吶。
下樓,一輛黑色的車已經停在了樓下。
一位看上去很忠厚老實的中年人正站在車邊,一看見千憶的身影,便立刻迎了過去。
“千憶小姐。”
千憶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彎腰行禮,“您好,叫我千憶就好了。”
那個老實人連忙回禮,臉上有些不知所措。
忍足侑士輕咳一聲,把手中的行李放到了車旁,“矢花小姐,祝你一路順風。”說完,朝千憶點點頭,便上樓。
千憶朝忍足侑士的背影笑了笑,然後轉身,幫那個中年男人把行李裝進後車廂。
最後再回頭看了看自己生活了幾個月的公寓。
然後,上車,離開。
明天,她的生活,該是另外一番新的模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