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後的第三天上午,千憶被告知可以出院了。
坐車回家,家裡因爲三天沒有人,家裡的傢俱上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千憶挽起袖子,開始對整個家裡進行大掃除。
其實並不需要大掃除的,只是千憶覺得,自己如果忙碌點,心裡的壓力就會小一點,她會覺得好過一些。
下午要去律師事務所談公寓歸屬權的問題。她並沒有絕對的把握。就像那個男人所說的一樣,他畢竟是千憶的父親,擁有千憶的監護權,說實話,千憶並沒有把握和對方能夠達成和解,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房子,而自己卻是怎樣也不可能把房子交給他們的。那麼,依那人的性子,剩下的唯一的解決途徑就是上法庭……那麼自己輸的可能性,只能說,很大。
千憶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律師函。
即使輸的可能性很大,自己也不得不奉陪到底。這律師是得請的,可是,自己到哪裡還有多餘的錢去請律師?
錢是一回事,從另一個角度說,這種事無論怎麼說也是不光彩的。可是那個男人爲了得到這間公寓,大概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也不會在乎自己的行爲光彩不光彩了。
想到這裡,千憶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皺了皺眉,千憶伸手按住額頭。最近的頭痛發和得越來越頻繁了,想到自己腦裡有極大可能是腫瘤的陰影和那一大筆的醫療費用,千憶無論平時的心態再怎麼平和,也難免生出幾分絕望的心理來。
千憶放下手中的律師信,站直身體,仰頭,把生生快要流出來的眼淚又逼了回去。然後告訴自己要打消掉腦海裡那些諸如放棄之類的想法。
待到覺得自己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了過後,千憶給自己鼓了鼓勁。重新埋頭打掃起來。
中午,打掃完房間。千憶簡單地做了兩個菜,當作午飯。
正準備吃飯時,門鈴卻響了。
千憶看了看門外的人,居然是白石。
他怎麼會來東京?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大阪上課纔對嗎?
千憶開了門。
白石站在門外,笑着對她揮了揮手。然後說道,“我聞到菜香了,肚子餓了,小千憶,給我拿副碗筷。”說完,也不理會千憶對他直皺眉,笑嘻嘻地進了房間。
千憶看着白石的背影,有些不解。想了想,關上門,然後往屋裡走。
沒走兩步,但右腳不知道怎麼回事,好象瞬間脫離了大腦的指揮,就這麼硬生生地絆了左腳一下,頓時千憶的整個身體失去了平衡,然後整個人便控制不住地向前倒下,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走在前面的白石聽見響動,回頭一看,看見的便是千憶整個人趴在地上,表情痛苦的樣子。
“喂,千憶,你沒事吧?”白石有些慌了,把千憶扶了起來。
千憶整個人被摔得暈乎乎的,耳朵裡面嗡嗡直響,眼前一抹黑,什麼都看不見。摔到地上時,因爲下巴磕在了地板上,連帶地連舌頭也被咬到。所以下巴和舌頭上傳來的劇痛讓千憶連話都說不清楚,只能抓住白石的手,模模糊糊說疼。
白石看見千憶眼神連焦點都沒有,嘴角和下巴都是血,話也說不清楚。被嚇了一跳。當下什麼也不管了,抱起千憶就往門外跑。
還好的是,公寓的附近有一個私人診所。
當白石抱着千憶沖走診所的時候,裡面的幾個護士被嚇了一跳,還以爲是很嚴重的問題呢。結果檢查後,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只是舌頭被咬傷比較嚴重一點外,下巴上只是外傷,包紮一下,很快就好了。
千憶經過一番折騰,剛纔摔得昏昏然的腦袋也清醒了。
但是舌頭上傳來的痛感讓她一說話就覺得很疼。
付了錢過後,白石拉着千憶往回走。
千憶看着白石眉頭緊鎖,反常地一直沉默的樣子,便拉了拉他的衣袖,口詞不清地道歉:“藏之介,抱歉。”
白石轉過頭,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更加難看,“你跟我說抱歉做什麼?”
“我摔倒了,還麻煩你把我抱進醫院……”千憶說着,舌頭上傳來的疼痛感讓她不由得倒吸了幾口涼氣。
白石嘆了一口氣,停下腳步,轉過身,“本來我不生氣,可是你這麼一道歉倒讓我覺得生氣。你不要老是這麼委屈自己行不行?”
千憶眨眨眼睛,有些迷茫,“委屈?我有嗎?”
“算了。”白石翻了翻白眼,拉着千憶繼續往回走,“下午你還要去律師事務所吧?”
“你怎麼知道?啊……疼。”千憶瞬間瞪大了眼睛,但說話用力過猛,舌尖傳來一陣巨痛刺激得她眼眶裡泛起了淚花。
白石看着千憶的樣子,覺得又心疼又好笑,但隨即又正色道:“你住院的時候我幫你回家收拾衣物看到那封律師函了。”
“哦……”千憶心裡有些後悔自己怎麼沒把那封信給撿好。後悔歸後悔,但臉上卻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你放心,沒什麼。”
“沒什麼?”白石眯起眼睛,“你當我不認識你父親?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我一聲。”話語裡,已然帶上幾分抱怨。
千憶手捂着臉,臉上有幾分無奈,“藏之介,謝謝你的關心。我只是,不想麻煩到你們。”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這丫頭在想什麼?”白石瞪了千憶一眼,“就想着自己的事自己扛是吧?這麼說吧,其它事我可以依你,但是這件事不行。”
千憶望着白石無語。
“我知道你在愁什麼。律師我媽已經幫你找好人選了。”白石看着千憶發呆的樣子,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你就讓我偶爾也享受一下當兄長照顧人的成就感嘛。”
千憶抿了抿脣,卻執拗依舊,“你幫我謝謝阿姨,不過我不想麻煩你們。我知道,律師費並不便宜。”白石家雖然家境還不錯,不過也並不算什麼有錢人。讓他們這樣幫自己,千憶覺得良心上過意不去。
白石看着千憶,然後突然笑了,伸出手摸摸下巴,就是這樣的彆扭的小千憶纔可愛啊……
“你不是有在打工麼?”白石笑咪咪,“放心,因爲那個律師是我父親的朋友,所以不會很貴。費用嘛,就慢慢的分期償還好了……啊,還有一個條件就是,每週必須回大阪一次,我母親和姐姐都很想念你吶,說你到東京這麼久都不回大阪看望她們。”
“這個……我會回大阪去看望他們的。”千憶有些羞愧,讓長輩這麼記掛,自己還真是失禮啊。
白石滿意地看着順利被自己轉移了話題的千憶,笑得開懷,又摸摸千憶順滑的短髮,“這樣才乖嘛。”
千憶,仍然是個心性單純的孩子啊……在回家的路上,白石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