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顏卿卿才把自己的眼睛從雲清冉身上挪開,喃喃的說:“並不是因爲這魚的味道做的好,而是這其中,有着你不知道的事情。”這件事情,應該說出了雲清冉之外,不,除了張軒之外,沒有人知道。
而眼前這個說自己失憶的人,竟然能夠記得,那麼他到底是別有所圖,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顏卿卿忽然覺得有些混亂,想到這兒,她擡頭看着雲清冉,一字一句的說:“桂花魚,你是從誰哪裡學來的?”
“我記憶中,就會做這東西,便是看見廚房的東西之後,能夠順手的做出來,我也很驚訝。”雲清冉雲淡風輕的給自己酌酒一杯,看了一眼司徒淨塵,舉杯有些醉意的仰頭喝盡,而顏卿卿聽見他這麼說,明顯是有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他說:“若是你說,記憶中有這樣的片段,可是爲何,這桂花魚中,沒有一味調料?”
顏卿卿吃桂花魚的時候,從來都不喜甜味,所以她很少去碰這道菜。她喜歡的味道,是沒有甜味的桂花魚,但是能夠做出這種感覺的,至今爲止,她只是知道,張軒可以。以前在組織的時候,他經常給自己做,在那個家裡的廚房裡,看着他的背影,顏卿卿也曾經很多次,感動於自己是多麼幸福的一個女人。
可是這點,她從來都沒有跟別人說過,在這裡,她也從未吃過這道菜。如果雲清冉真的失去記憶了,那麼他爲何會做這道菜?這纔是讓顏卿卿懷疑的地方。看着他的眼睛,顏卿卿一字一句的問:“雲清冉,我再最後問你一遍,你真的忘記以前的所有事情了嗎?”
“王妃到底是在緊張什麼呢?”雲清冉此刻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眼前的顏卿卿,他心裡猛的一痛,但是卻仍舊說:“雲某醒來之後,已經什麼都不記得,只是身上有王妃的名字,便尋來,看見王妃後,我本是要離開的,可是王妃留我下來。爲了報答你,我便是下廚想要做一頓飯,腦海中有這道菜的影子,便是順手做出來,可爲何會讓王妃這般激動?”
難道只是恰巧嗎?以前聽說過,若是一個人失憶了,腦海中總還是會有有些零散的片段,難道這桂花魚只是中間一些碎片嗎?是自己太過的敏感?顏卿卿想到這兒,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的看着雲清冉。
“雲公子,她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們之前的確是舊相識,她看你已經不記得之前的事情,有點兒悲傷。看你忽然會做這道菜,有點兒往事涌上心頭的感覺罷了,你不要跟她稚氣。”司徒淨塵舉起酒杯,走到雲清冉的面前,說:“算是我替她賠罪,喝了這杯酒。”
雲清冉看着司徒淨塵,點點頭,並沒有多言。這一頓飯,本是歡聲笑語,卻因爲顏卿卿的敏感,而變得不歡而散。當夜,顏卿卿回到自己的房內,司徒淨塵看着坐在牀邊,拖着腮的顏卿卿,從背後環住他,說:“你這是怎麼了?一點兒都不像是你的樣子!”
“我應該是怎麼樣的?”顏卿卿回頭,看了一眼司徒淨塵因爲喝酒而有些紅的臉,有些掙脫,卻奈何司徒淨塵的力氣太大,所以也就安然的在她的懷抱裡。看着她這樣,司徒淨塵低聲用有些酒氣的聲音問:“你是對他……”
顏卿卿知道他過後要問些什麼,只是轉過身,盯着司徒淨塵,說:“雲清冉,我跟你解釋過他無數遍,我沒有辦法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恨他,我埋怨他,但是我也需要他。他跟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一直在照顧我,即便是做了很多錯事,我無法忍受的事情,但是出發點也都是爲了我。”
以前在一起的那些歲月,他曾經說過氣話,說是想要忘記,可是顏卿卿知道,自己是沒有辦法忘記的。所以在回來之前,她的確是也曾經想過,要不要跟張軒留在那個地方。只是有過一瞬間的念頭。
“雲清冉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提醒我的人,他一路陪我走來,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可是我不想要他繼續有事情瞞着我,如果他沒有失去記憶,還記得以前的種種,他說出來就好,我只是擔心,他這麼忍着,會很難受。”顏卿卿說出自己的心裡話,看着司徒淨塵,手微微扶着他的臉頰,說:“但是你要相信,我除了你,這輩子不會再愛上第二個男人。”
司徒淨塵聽見她說的話,雖然心裡十分的受用,但是臉上還是表現出僵硬的態度,說:“我纔是第二個男人吧?明明你是先跟雲清冉在一起,然後被拋棄纔來到我身邊的。”
“所以呢?你不想要一個被拋棄的女人,上官允兒倒是很好啊,對你一直傾心,從來沒有喜歡過別的男人!”顏卿卿總是能夠把話題重新轉回到這裡,司徒淨塵臉上一僵,看向別的地方,摟着顏卿卿的手臂也放開。
看見他這樣,顏卿卿也知道他心裡難受,可是如果心裡一直有個解不開的結,那到時候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又應該要怎麼辦呢?難道要讓上官允兒……她嫁入八王府中,可是帶着自己身上的使命來的,她不能夠獨守空房。
“司徒淨塵,跟我聊聊好嗎?”顏卿卿把司徒淨塵的臉生硬的撞過來,看見他那一雙閃躲的眼睛,說:“你是未來的儲君,你知道,當朝除了你,沒有別人能夠接替皇上的位置,未來,你是要坐在那個龍椅上的人。”
顏卿卿說完這番話,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可是司徒淨塵卻皺着眉頭,說:“可是這事情我們也曾經約定過,若是有朝一日我權傾朝野,坐在那天子的位置上,我身邊的人,只有你一個。你也知道,可是爲什麼總是要把我往外推?”
“你以爲我願意嗎?可是你需要的不光是我一個人,你需要很多人來輔佐你。天下之大,你要知道,爲了能夠治理好,必須要權衡很多,你以前從來不是因爲這種小事而拘謹在一起的人。你是要放眼天下的人。”顏卿卿想起以前的司徒淨塵,他冷靜,並且手段狠辣,他從來不擔心別人的死活。
雖然這麼說,會顯得有點兒暴力,但是卻沒錯,那是一個天子應該有的狀態。
天子不應該有太多的感情,他應該的是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放在自己的子民身上。而顏卿卿,只是其中的一個,不是全部。“我不是把你往外推,你以爲我看見上官允兒以後在這府中大搖大擺的坐着,我會高興嗎?可是我沒有辦法,司徒淨塵,我沒有辦法……”
“你……”司徒淨塵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話,他知道,顏卿卿做着一些都是爲了自己。那日在皇宮之中,皇帝跟他談了很久,並且也說道了很多自己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看着父皇臉上那傷感的模樣,司徒淨塵似乎是看到了以後的自己。
“他們看到的,都是天子每年都要從宮外去選秀女,可是卻沒有人看到,那秀女的出身來歷,從來都是在王公貴族,最差也是從地方官員的家裡選出來的。若是今年旱災,便是那旱災的縣令女兒會成爲貴人,若是今年需要修河堤,便是那主辦的官員家的千金能夠成爲這妃子。”
皇帝說完之後,一張經歷着歲月滄桑的臉上,露出了幾絲無奈,他回頭看司徒淨塵說:“人都說,這聖恩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可是我卻告訴你,未來你若是坐在這龍椅上,你的一舉一動都是固定好的,甚至你自己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如果你無法平衡這後宮,便是無法治理這前朝,你知道,這一切都是牽連在一起的。”皇帝這話,如今仍舊縈繞在司徒淨塵的耳邊,他看着顏卿卿,而顏卿卿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纔會把他往外推的。
顏卿卿知道她想要有很多的話跟自己說,可是今夜過去,再有三日,上官允兒便是要進入這八王府中了。那時候,一切都不知道會如何發生,她唯一能夠做的,便是期望,在日後,司徒淨塵也從未變心。
“時間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早上,我讓凝笑去把做好的那件婚袍給你拿過來試試看,若是有不合適的地方,便是重新改了!”顏卿卿這麼說完,走到一旁,把燭火熄滅。可是在黑暗中,她聽見司徒淨塵說:“我用之前跟你成親的那套婚袍就夠了。”
“你別總是這樣的孩子氣,你若是這樣,到時候該如何跟皇上交代?”顏卿卿以爲他是在開玩笑,便是也這般迴應着。可是等她在牀上,在司徒淨塵的懷裡的時候,她聽見身邊的人,低沉的說:“我從未跟你開玩笑。”
若是沒有辦法這輩子只娶一人,便是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今生不願有第二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