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若影沉默不語,臉上的黯然盡現,春蘭瞬間得意起來。
“春蘭,都讓你別來了你還來,還不快隨我回去。”就在這時,門口處出現一道嫋嫋身影,聲音猶如出谷黃鶯,可那眼神卻略帶着一副肅殺之氣,不是柳毓璃還是誰。
春蘭轉身看向柳毓璃道:“小姐,這明明就是您的雅間,如今有人鳩佔鵲巢,您好歹說句話啊。”
柳毓璃見若影滿眼探究地凝着,轉頭斥責道:“不得胡言,若影姑娘喜歡就讓人家留在此處,你我去別處就好。”
若影輕笑,好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可惜她並非是失憶時的若影,怎可能在吃她這一套。不過她也沒說什麼,只是抱臂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與貼身丫鬟在她面前演戲靦。
春蘭一見柳毓璃讓步,頓時就急了:“小姐,奴婢知道您心善不喜與人爭,可是也不能讓人欺負到您頭上啊,這裡本來就是三爺常約小姐所來之處,怎能讓人佔了去,這往後小姐到了三王府,有些人豈不是更加目中無人了?”
若影眸光一黯,見春蘭說得這般篤定,她自是相信柳毓璃將來是要嫁給莫逸風的,她以爲這裡並非是她的世界,而莫逸風原本就不屬於她,可是心口的疼痛告訴她,她是極其介意的
。
僵持之中,小二託着盤子走了進來,隨後一道道擺在若影面前笑言:“莫姑娘,這些都是您最愛吃的點心,還有一道是新品,現在每日供應十八份,特意給您留了一份。揍”
“我愛吃的?”若影看向面前的幾道小點心,果然是她喜歡的類型,不由地好奇,“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些?”
小二摸着頭嘿嘿一笑:“小的可不知道,這些都是三爺吩咐的,還說莫姑娘不喜量多,但是每樣都要來一點,還說莫姑娘喜歡新奇的東西,所以吩咐本店一旦有新品就給您留一份。”
話至此,柳毓璃的臉色已經漸漸失去了血色,而若影自然也看得真切,不由地心裡痛快了幾分,擡眸之時她勾脣淡笑問道:“新品每日供應十八份,那你又如何得知我幾時會到?就不怕有可人全要了?”
小二搖頭道:“不會,本店規矩沒人限一份,而且三爺吩咐給莫姑娘留着,小的們怎敢給了旁人,三爺說了,不管莫姑娘何時前來,本店每日都會給莫姑娘留着一份。”
若影眼梢微擡看了眼柳毓璃,而後問道:“那就多謝小二哥了,這些總共多少錢?”
小二先是一愣,而後道:“莫姑娘說笑了,怎用得着莫姑娘掏錢,三爺說只要是莫姑娘喜歡,一切記在三爺賬上。”
雖然小二不明白若影爲何會這般問,因爲平日裡她都是吃完便走人的,哪裡結過一次帳,可是她這般問着,他也就如實說了。
“是嗎?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若影揚了揚眉。
小二摸了摸腦袋正欲走出去,也就在轉身之際纔看見柳毓璃竟然站在他的身後,方纔他一心想要討好若影,竟是沒有看見她也在雅間內。訕訕一笑之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縮了縮脖子走出去並替她們掩上了房門。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在小二出去的那一刻,若影完全無視了柳毓璃的存在,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寶玉軒的新品放進口中,吃完一個之後忍不住驚歎,“嗯……真好吃,紫秋,你也嚐嚐。”
紫秋因爲方纔小二的一番話也確實心裡痛快,便不顧形象地坐下來吃起了若影讓她嚐嚐的點心,剛放進嘴裡還沒等嚥下便誇張地讚歎:“哇,真是好吃極了,每日供應十八份,這個時辰想必已經沒有了吧?有些人想要吃可就吃不到了。”
若影笑了笑卻沒有開口,只是自顧自吃着。
柳毓璃氣得臉色發白,指尖微微顫抖着,原本想要離開,可是這腳像是灌了鉛,看着若影那得意的模樣,竟是挪不開腳步。
春蘭緊咬着牙看着紫秋同爲奴婢居然與主人同桌共食,臉色也越發白了起來,轉身打開門便叫了小二上來。小二一上來看到這個景象,頓時生了冷汗。
“我們要這道點心,打包帶走。”春蘭指着先前小二所說的新品點心道。
小二一看她所指的點心,訕訕笑着道:“兩位客官,這道點心今早已經賣完了,不如選別的吧。”
“今早賣完了?可是現在是什麼時辰,爲何她有?難道你瞎了狗眼認不得你眼前的人是誰?”春蘭氣急敗壞。
柳毓璃轉眸睨向小二,一道寒芒乍現
。
小二身子一哆嗦,一臉苦相:“這……小店真的沒有這道點心了,小的也變不出來啊……而且莫姑娘之所以有,是因爲三爺先前交代了……”
“閉嘴!”春蘭怒斥,“看來你不但眼睛瞎,連腦子都跟有些人一樣除了問題,三爺會交代你把東西給別人留着嗎?你是不是記錯了?”
春蘭警告地瞪向小二,而小二則是爲難地看向若影,他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是兵部尚書的千金,更是三王爺的青梅竹馬,可是他又哪裡會記錯,身爲小二,記性是他的看家本事。可是看着春蘭的眸光,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心中有氣,何必爲難小二哥,身爲柳尚書千金,怎麼連這點氣度都失去了?”若影一邊吃着一邊緩聲開口,可是每一句話都帶着硬刺,傷得柳毓璃臉色沉了又沉。
紫秋見她們主僕二人啞口無言,更是說得越發起勁:“若影姑娘,不如我們吃剩下一些,讓那些吃不到的人帶回去也嚐個鮮吧。”
若影看着紫秋那般得意勁,無奈地笑起,雖然她也不想惹事,可是對於柳毓璃的假仁假義和在莫逸風背後的囂張態度,她也早就看着心裡添堵了。不過紫秋這般說,若是讓莫逸風知道了,還不知道他會如何偏袒柳毓璃而教訓她了。柳毓璃在莫逸風心中的地位她從來沒有否認過,也正是如此,她才怕紫秋會遭殃。
輕嘆一聲正欲起身讓小二打包後回去吃,以免看着柳毓璃沒了胃口,可就在這時,一道健碩挺拔的身影在她尚未起身之時擋住了門口的光線。
“逸風哥哥。”衆人皆未反應過來,有人已經帶着委屈的語調迎了上去。
莫逸風原本的笑容在看見雅間內的景象時僵在了嘴角,而他身後的秦銘也是爲之一怔。
“奴婢叩見三爺。”春蘭在紫秋尚在愣忡之時急忙上前給莫逸風福了福身子。
“你們爲何在此?”莫逸風問着柳毓璃,視線卻落在若影的臉上,隱約帶着一絲擔憂,卻不慎明顯。
柳毓璃垂眸暗自垂淚,擡起錦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而後擠出一抹笑道:“我只是聽說若影姑娘在此,所以來打個招呼。”
若影眉心一擰。這柳毓璃的落淚速度還真是迅速,那眼淚居然說掉就掉,看着一副不與人爭的模樣,可是伴着她的眼淚倒像是在告訴莫逸風她受了極大的委屈。
紫秋見狀也慌了,立刻起身上前,可沒等她給莫逸風行禮,春蘭立刻跪在莫逸風面前開始告起了狀:“三爺,您要爲我們小姐做主啊。”
“發生何事?”莫逸風擰眉沉聲問。
春蘭看了若影一眼之後義憤填膺:“三爺,小姐心地善良,一心想要與若影姑娘交好,可是若影姑娘卻根本不把小姐放在眼裡。這也就罷了,可以方纔小姐只是要讓小二打包那份點心,小二說每日只有十八份,今日的已經賣完了,小姐也不喜強求,正要帶着奴婢離開,誰知若影姑娘卻說要將她們吃剩地給小姐吃,還說小姐也只配吃她吃剩的。”
說到此時,春蘭已經擡手抹起了眼淚。
若影難以置信地看着她們主僕二人,頃刻,脣角不由揚起了一抹笑,她們主僕還真是演技高超。
“是嗎?”莫逸風沉聲一語,不帶任何情緒,卻震得衆人爲之一顫
。
小二小心翼翼地看了衆人一眼,在秦銘的示意中離開了雅間。
紫秋急忙跪在莫逸風跟前辯駁:“爺,不是這樣的,若影姑娘從來沒有這般說過,請爺一定要相信若影姑娘。”
她現在還真是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該逞一時之氣,可是她卻不知道,即使她不這麼說,她們今日還是難逃被柳毓璃主僕冤枉,因爲若影在無意間已經奪了原本屬於她的東西。
而在莫逸風開口反問“是嗎”之際,若影心口一緊,走到紫秋跟前看了看她,而後又擰眉看向莫逸風,他此時正蹙眉凝着她,可是她已經看不清他是用怎樣的情愫看着她,不過想來定是在質問她吧?他不是一向如此嗎?
在柳毓璃不在之時,他對她可謂是寵得無法無天,她想要什麼只要他有他就會給,即使在外闖了禍,他都是一力承擔。可是在柳毓璃面前,她便感覺自己低入塵埃,有時候她會想,莫逸風是在用什麼樣的心態去對待她的?
若影遲遲沒有開口,只是與他兩兩相望,而一旁的柳毓璃見莫逸風遲遲沒有開口,眼波微動扯出一抹笑:“沒關係,想必若影姑娘是無心之言。”
“你……”若影原是難以置信,可是很快便低眸輕哧一笑。
原本想要解釋,可一想起那夜他所說的話,又覺得解釋無用,他根本不會信她。所以面對他的灼灼眸光,她沒有說任何話。
身後的秦銘多次想要開口,可是他也清楚,只要是碰到柳毓璃的事情,他就不能多言,否則會適得其反。
柳毓璃朝春蘭輕遞了一眼,垂眸之際眼底一片黯然。
春蘭緊了緊拳瞪向若影,而後彎了彎脣角道:“若影姑娘,小姐心地善良,從來不與人爭搶些什麼,請若影姑娘高擡貴手放過小姐,不要再像剛纔那樣羞辱小姐了,奴婢知道若影姑娘如今深得三爺喜愛,但是小姐與三爺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小姐也一直將若影姑娘視同姐妹,請若影姑娘不要再爲難小姐纔是啊。”
“你血口噴人,若影姑娘從未說過那些話,也從未爲難過柳小姐,柳小姐是堂堂兵部尚書之女,誰又敢去欺負,你說話可要摸着良心。”紫秋氣不過,一句話反駁了過去。
“我沒有胡說,三爺,奴婢說的句句屬實。”春蘭擡眸看向莫逸風言辭鑿鑿。
“你根本就沒安好心。”紫秋氣得面紅耳赤,“你們分明是有意讓爺趕若影姑娘走是不是?”
柳毓璃水眸一顫,看向莫逸風正要解釋,卻發現他始終看着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若影,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春蘭見莫逸風不語,一時情急脫口而出:“只不過是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我們家小姐纔沒空理會。”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在雅間內響起,柳毓璃看着捂着臉噤聲的春蘭難以置信。而莫逸風只是眼波微動,一絲詫異自眼底劃過。
“你居然打我。”春蘭指着若影紅了眼眶。
若影冷冷地睨着跪在地上的春蘭,微啓紅脣:“打你是要讓你清清楚楚地知道,無論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都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
“啪!”尚未等春蘭反應過來,若影揚手又是一巴掌,“這一次是爲了提醒你,不要以爲自己有兵部尚書的千金撐腰就可以對我的人動手,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會折斷你的手。”
上一次紫秋被春蘭打了一耳光,若影至今都記在心裡,原本以爲時過境遷就此算了,卻沒想到他們主僕二人會這般得寸進尺。
柳毓璃沒想到恢復記憶後的若影竟是這般惹不得的性子,一時間竟是懵了。
若影也不看旁人,伸手拉起紫秋,未等她反應過來便一把將她拉出了雅間。
此時她的心底紛亂不堪,只因爲從始至終莫逸風都沒有開口說過任何話,無論他信與不信,已經不重要了。他和柳毓璃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她只不過是一個突然闖入他們生活之人不是嗎?
若影拉着紫秋急急行走,只是想遠離這個有他們二人的地方,只要看見莫逸風和柳毓璃在一起,她就感覺快要窒息。
可是沒一會兒,秦銘便追了上來。
“若影姑娘。”他追上來後並沒有要將她們帶回去的意思,而是緊緊地跟在一旁。
“你來做什麼?”說出這句話後,若影又覺得自己傻氣,不由一笑,“讓我回去領家法嗎?這次是要用棍子還是鞭子?又或者直接斷食斷水?”
秦銘抿了抿脣輕嘆:“若影姑娘應該知道,爺不會捨得這般對你。”
“不捨得?”若影輕笑,“難道沒有過嗎?”
秦銘語噎。
若影也不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往前走着,秦銘見她這般安靜,不由地有些擔憂:“若影姑娘是要去哪兒?”
若影聞言腳步一頓,而後凝着他帶着一抹探究。
須臾,她自嘲低笑一聲後又繼續前行。秦銘一路上心頭忐忑不安,如今的她太讓人難以捉摸,有時候笑並非是開心,不笑並非傷心,不像之前失憶之時喜怒哀樂都在臉上。
直到她進入了三王府,秦銘才長長鬆了一口氣,見她朝月影閣而去,他也算是完成了任務,可是不知爲何,看着她微帶落寞的背影,他心裡還是隱隱不安。
寶玉軒
雅間內只剩下莫逸風和柳毓璃二人,氣氛靜得有些詭異,莫逸風沒有坐下,柳毓璃也不敢坐,可即使是站着都讓她心頭忐忑。
柳毓璃也不知道莫逸風站在窗外看些什麼,只知道他的眉眼間滿是擔憂。突然想到什麼,她心頭一緊,轉了轉眼眸上前扯出他的衣袖低聲道:“逸風哥哥。”
莫逸風微擰眉心緩緩回眸,微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柳毓璃面色一白,心頭更是輕顫起來。
“我知道她沒說,你爲何要冤枉她?”莫逸風沉默良久終是開口,可是第一句話便讓柳毓璃臉色越發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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