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玄策已經從方纔的呆滯中清醒過來,幾近流乾的淚水卻未能將他心頭的劇痛帶出分毫,雅拉盾日無力低垂的手臂在他的暴喝聲中彈開,連帶彈開的是外緣薄如蟬翼的碎冰殼,玄策不顧一切衝進人羣,守約淚光閃爍地帶着二人趕忙緊跟其後,四人擠開沉重的陰霾漠然立在灰燼的旁邊,哭紅的雙眼再次淚如泉涌奔流直下!
和之前不一樣的是,死亡不在是逼近身旁,而是既成事實!眼前的灰燼便是他們小時候便已熟識的姐姐,大家一路走來躲過太多次的死局,可每次都能夠死裡逃生。這樣的經歷霍達了他們的胸襟卻也麻木了他們的神經,讓他們錯以爲自己真的是天命所歸、真的是如有神助!可現實就這樣給他們上了慘痛的一課,讓他們再一次看清楚生死無常的殘忍,再次將逐漸平淡的心拉回到當年的滅族經歷中。
玄策用膝蓋向前挪動了幾步,淚水將眼前這片厚厚的黑灰打溼,濺起的微塵是那樣的殘酷。玄策站立起來,守約正欲上前安慰,或者說是衆人之間的互相安慰,意外發生了!
只見玄策一個縱身竟然躍進黑灰,同時大聲咆哮起來,直聽的人聲淚俱下心肝顫抖。
“接着燒啊!你們這些僞善的小人!接着打呀!你們這羣自私的無賴!連我也燒死吧……你們還我姐姐!還我姐姐……”
聲音逐漸低沉,逐漸細微,逐漸變成哀求的哭腔。圍着的衆人無不被其感染,紛紛低下頭來暗嚼悲傷。
忽然,灰燼中撲騰的玄策靜止下來,信手一摸在胸口探到墊着自己的“圓石”玄策心中暗自咒罵,罵這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悲哀,居然連石頭也敢欺負自己。一腔怒火正愁無處發泄,遂抄起雙手將其從灰燼中撈出,剛舉過頭頂正欲奮力摔下,餘光竟看到這塊石頭好生不凡!
卵圓無暇白皙質感,雖說出自灰燼卻纖塵不染,陽光中更是散發着迷人光輝。玄策一時驚奇竟不知所措,只得回頭看向哥哥,只見守約也是驚詫萬分,但還是朝着弟弟小聲喊道:
“別動別動!千萬冷靜!”
衆人無不驚異,卻自發地屏息凝神、悄然注視,彷彿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牽動着衆人的心靈。果然,在陽光的撫慰下,片刻之後這枚卵圓的斗大‘石頭’竟然嘭的一聲裂開細紋,繼而細紋延及卵身,由慢及快由淺入深,不一時後更是見到卵身上不規則的凸起、平復……
反覆數次後一隻雪白圓喙竟然探出裂隙,直頂的一片潔白無瑕的玉牘跌落下來,圓喙收縮之後向前奮勇一擊,直接將一隻閃着凌光的風頭白羽探了出來,衆人驚訝之下不覺由憂轉喜,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是福是禍,但至少滿懷期待!
白色鳳頭雖未睜眼,但左右搖擺之後奮力將頭一仰,怦然一聲在玄策雙掌之間嘭開一團雪影,一瞬間白光璀璨和風悠然,雙翅迎風展大,一聲鳳鳴後竟在這南疆酷暑之中盯着炎炎烈日下起鵝毛大雪!
時間再次凝固,彷彿被這些大雪冰封,突然守約大呼起來:
“姐姐!姐姐……”
玄策聞聲向上看去,可剛一擡頭便感受到雙掌上傳來的強大推力,立馬會意將手臂挺直,略微弓身後向上一送,一股強大的反向推力將頭頂白鳥向天空拋去。白鳥隨風翱翔、迎風變大,頃刻間由三尺有餘化爲三丈不止,白色絨羽蛻變爲霜寒白翼,剝落的羽毛頃刻間變成皚皚白雪,身體仍在不斷膨大,終於在九丈來長時漸漸停止,接着便是逐漸增長的雪白尾羽,雖說雪白無垠可在陽光映照之下竟然泛出七彩流光,尾羽冗長几近整個身長,翱翔之際極爲舒展愜意,美豔皎潔不可方物,再然後便是溫婉額頭上嘭開的迷人鳳冠,一副威嚴之態躍然而出,與鳳冠同一時刻呈現的便是頸後兩側向後延伸出的、稍微超過身長的兩縷雪鬃飾羽。光與雪交相輝映,雪鳳悠然翱翔其間,百鳥爲之傾慕,千羽對之臣服,望之令人心生和悅,思之無不心曠神怡……好一幕浴火重生的雪鸞化風圖呀!
待地上積起沒至腳踝的白雪時雪鳳翩然落在雅拉盾日身側,回首掃向守約等人,玄策顧不得一身黑灰撲騰着疾奔而來,沒錯!落下的雪鳳不是別人正是浴火重生的夜雪。夜雪微笑着看向衆人,衆人雖然心中暢想着最好是她,但當這一切真的來臨的時候還是難掩心頭的激動。
夜雪也不顧自己這一身雪白的冰甲,迎着站的最遠卻奔的最快的玄策弟弟,一把拉進懷裡,丫頭跑來之後雖然臉上依舊掛着淚珠,但還是打趣地將哥哥和師兄攔在身後,對着玄策哥哥嗲氣嗔怪:
“玄策哥哥這是要在暗中保護我們呀!但現在可是白天,我纔不要和髒小孩抱抱。”
衆人聞言大笑起來,玄策尷尬一笑看着姐姐身上的黑手印也不好意思起來,掙開姐姐雙臂後就要將黑手伸向丫頭的小臉蛋,直逗得小姑娘趕忙躲進師兄寬大的腿後面。正待玄策想要跳進湖中沖洗一下時,只聞姐姐在後面喊道:
“玄策,先別急着去渾水摸魚,姐姐看你黑灰探蛋的功夫挺有一手,那就趁着一身灰再去探測一下吧。想來我腕間那紅鐲子必定不凡,但願小雀也可以吉人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