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遠行者——夜雪三夢

守約隨即朝玄策擺手,示意他停下來,可這一停下來,守約便難以抑制的潸然淚下,原來從自己的角度,不僅可以看到玄策,連同他身後的影像一併看的清清楚楚。這是個沒有令自己失望的弟弟,甚至可以說是令自己感到驕傲的弟弟,守約淚眼朦朧地、毫不吝嗇的打着手勢讚許着玄策,直到夜雪姐姐的投影闖入,方纔收拾情緒,一同看着近在咫尺的姐姐。此刻二人對發生的一切並不再是絕望的心情,至少彼此的意識都還在,這就說明還有機會,但究竟如何頗局誰也不得而知,能做的只是靜靜地等待,默默地觀察。

同樣地情景,同樣的地點,只是這次輪到了夜雪。在這個即將破曉的清晨,夜雪睜開朦朧地雙眼,這裡亦如昨夜般熟悉,卻又如昨夜般陌生。夜雪迅速探察一番周圍的環境,便嘗試着叫醒三人,發現行不通後,開始查看三人是否有傷在身,越是無緣無故的昏睡不醒,越令夜雪感到不安,但此時此刻可不是抱怨這個的時候,遂纖指一揮,在三人胸前罩上玄冰護甲。

接下來便做了一個令守約、玄策極度驚詫的事,只見夜雪雙掌一錯,一招冰封千里將三人封在其中,隨即雙手在頭頂畫弧,頃刻之間將這座木樓夷爲平地。二人面面相覷驚得說不出話來,夜雪見這掉落的木椽、樓板悉數化爲白骨、齏粉,朗聲喝道:

“雷爺,晚輩昨夜有幸拜睹尊容,視之當爲光風霽月的疏闊爺們兒,如何用這幻像將我等禁足於此?要殺要剮自可擺陣對敵,我等如若技不如人,自甘引頸就戮!今則如此,夜雪雖一介女流猶感不恥,況乎雷爺?”

夜雪平素溫和,常給人以大姐姐的的婉約之感,但在這攸關性命,弟、妹生死未卜之際,還是慷慨昂揚凜然不屈的,守約目瞪口呆,默默吐出“夜雪公主”四字。

話音剛落不久,倒下的閣樓上砸過來一隊人馬,前方三人分別是刑暮、灰兔、長生,三人身後各跟着兩隻骨獸:豹、彘,夢貘、魘貉,丹頂鶴、大鵬雕。氣勢洶涌氣場十足,領頭的灰兔揹負雙手,或者說是揹負雙肢更加確切。灰兔將頭一仰,寶石般血紅的雙眼望向夜雪:

“公主息怒!爾等既然闖入此境,便如那砧板魚肉,豈能左右刀俎何如?何況生死之際,莫論道義只講權謀,兵者詭道既是如此!再者,此事與雷爺無干,公主不當遷怒、羞辱於他,他也不忍於此,故而每臨此境,必遠行狩獵。”

“呵呵,雷爺不在,就憑你們幾個能留得住我嗎?”

話音未了,早已法決加身,雙掌拍出直取衆人,只消一瞬空氣便被凍的咯吱作響,兩道寒流迎面而至。灰兔向後一躍,與此同時刑暮和長生向前邁出一步,一紅一綠兩圈光暈抵住寒流,僵持之際,二人身後的骨獸紛紛躍起撲向夜雪,夜雪凌空躍起,雙臂交錯整個身體如同木鑽般旋轉,掌間的寒流便在此帶動下在空中甩出兩道弧線,在骨獸落入圓弧中時,兩個弧面形成的密封空間,在夜雪攤開上臂一拉之下,瞬間擠壓向寒流空間內的骨獸,數聲悶哼響起,登時迸散起一團冰屑骨粉,地上便多了幾株植被。

刑暮和長生趁此時夜雪真氣分散之機,大喝一聲紅、綠光暈瞬間近成黑色,直直襲來,夜雪趕忙向後一仰,一串空翻伴隨着一陣冰雨落在地上。定睛看時,手臂和腕間冰甲已悉數碎裂,掌間也盡是**。

“公主修爲之高着實令人欽佩,我二人聯手也不敢妄言勝你,但你心有牽絆,臨戰之時難免畏手畏腳,久戰定然不利,屆時就別怪我等得罪了。”

長生搓了搓手,化去掌間寒意,望向夜雪微微說道,夜雪暗自思忖,亦知此言不虛,何況這看似弱不禁風的灰兔,適才卻明明立於二人之間,究竟有何過人之處猶未可知,此情此境着實棘手,但越是如此,越發需要在氣勢上不落下風,否則戰意一落,定難抵擋。

“承蒙過獎!我雖有所牽絆但也不至於畏縮手腳,這冰封之阻協同護身冰甲便可保其無虞!況且恕我直言,我料定三人皆非真身,豈會受此牽絆?”

夜雪說完刻意注視着二人,想從二人臉上解讀點什麼。但長生臉上的驚訝之情轉瞬即逝,隨即接言道:

“真真假假重要嗎?即使我承認這是假的,你當真就敢放手一搏嗎,夜雪公主?”

這樣的回答比斬釘截鐵的肯定口氣更令夜雪忐忑,這招攻心爲上的策略看來是奏效的,想至此,長生不禁得意一笑。誠然,這一招是奏效的,因爲夜雪即使篤定三人並不真實,但她賭不起這個局,她依然得分出精力來保護,但她久跟女媧,心性傲然,當此逆境、絕境並不懦弱、退縮,反而戰意洶涌,愈挫愈勇!

“抑是如此,猶何懼哉!長生稚子,‘鹿死誰手’且看分曉!”

夜雪飄身落在三人面前,刻意用言辭刺激對方,臨敵之際最講究氣勢不輸、戰意強悍,以及亂敵心性。剛一落定便將雙掌合十,頓時髮絲飛舞、衣袂飄飄,空中飄起零星雪花,不消片刻便呈鵝毛狀密佈交錯,周圍的草木也隨即枯黃、凝霜,一陣肅殺寒意籠罩着整個戰陣。

即使是在觀察中的守約和玄策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守約暗自羞慚,總以爲自己較之姐姐不遑多讓,看來平時都是姐姐謙讓,若真當捨命相搏,以自己的修爲怕是難以走過三招;玄策更是爲之震驚,頗爲自己的志大才疏感到不恥,更加明白修爲之道並無捷徑,即使是平凡法決,只要勤加修研,也可發揮出極強威力!否則根基淺薄,即使得遇無上法訣也只能虛不受補慘遭反噬。

二人皆屬難得的修行良才,悟性遠勝尋常,今番目睹此境,自是一朝頓悟,雖然這悟出的道理難抵仙佛大境,但對其日後的成長頗有裨益。當然,這皆是後話,暫且按定不表。

刑暮與長生視此情形自然也不敢託大,忙運起真氣籠罩全身,夢貘與魘貉速將身體靠攏,爲瑟瑟發抖的灰兔撐起一頂遮蔽風雪的華蓋,可這細微的動作也難逃夜雪法眼,淡淡一笑後當即展開凌厲攻勢。

兩道寒流自夜雪指尖激射而出,迅速將路徑上密佈的落雪凝結在空中,由近及遠一直傳到二人眼前,如同兩根纖細的冰針刺進二人身體,這突如其來的凌厲攻勢,確實令人猝不及防,待躲閃之時卻發現身體不聽使喚,意念到而動作遲,兩道鮮血劃過天際飄灑在薄薄積雪,猶如飄落的紅梅花。

大驚之下耳邊風聲又起,扭頭躲閃之際,一縷鬢髮已被不知從何處襲來的冰針削去。二人對視一眼,兀自將真氣充盈全身,形成護體鎧甲來應對這詭譎的攻擊方式,果然有效化解了眼前的被動局面。

原來這密佈的雪幕可不是用來增加氣氛的,而是可以降低暴露在其間敵人的移動速度和攻擊速度,無形中其實是削弱了對方的實力。再者,這雪花既密且快,本身溫度就極低,在夜雪極寒真氣的觸發下,可以如同一道電弧般瞬發瞬至,雪花與雪花之間彷彿多米諾骨牌一般,按次序凝結、膨脹、突進,只消控制好真氣流向,便可實現不同角度的攻擊形式。但此招勝在刁鑽難防、詭譎凌厲,但不足之處便是過於纖弱、力道不足,故而可以被二人暴增的真氣鎧甲所防禦。

看到自己的進攻被破解後,夜雪並未像大多數人那樣選擇思索和防守,而是以進爲退。霎時間便隱跡在雪幕裡,二人剛鬆的一口氣瞬間又被吊起,速速向不同方向跳開,免得一併橫遭不測,同時也可以互爲彼此耳目。但刑暮還是覺得後背一涼,一掌充斥寒冰之氣的力道,實實在在砸在後心,雖有真氣鎧甲護着心脈,也登時口吐鮮血、內息化爲亂流涌動。

長生忙出掌拍地,頓時以自己爲圓心,一圈苗木急速生長,直長成合抱巨木,夜冠參天蔽日,將這大雪擋在枝葉之外。失去雪幕掩護的夜雪也直接暴露位置,長生豈敢小覷,雙掌一上一下直接拍出“波風物語”和“長風突蕨”果然來勢洶涌力道非凡,不全心面對必釀大禍,但刑暮此刻氣息已亂,正是窮追猛打的無上良機,一時間當真難以定奪!

夜雪一收心神暗自思忖,我等皆如砧板魚肉,對方的林熄和雷爺尚不見蹤跡,此情此景已然身處絕境,要想絕境逢生,須得置之死地而非唯諾猶豫!打定主意後,夜雪不理會頭頂和腳下傳出的異動,雙掌滿運真氣,朝刑暮狠狠拍去。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完全出乎二人的預料,本想圍魏救趙,豈料還施彼身,趕忙將“波風物語”帶起的層層木刺向刑暮身前一橫,嘭——嘭——兩聲巨響。

兩團煙塵分別在夜雪和刑暮身邊升起,待煙塵散去,只見夜雪周身籠罩護體冰甲,刑暮卻不見蹤跡。初覺計策得逞的夜雪瞬間將嘴角的笑容凝結,果然只聞的一句“沐風千羽”一股充斥着肅殺之氣的破敗之力已彌散在空中。

夜雪速將冰甲的防禦力提升一個層級,以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壓迫感。果然,這黑紅羽片如刀鋒飛舞,看似毫無軌跡,實則正逆纏繞、鋪天蓋地灑將過來,殺伐之力將頭頂的樹冠變得半面焦黃。

鏗鏗鏗——

金石相擊之聲傳遍整個曠野,當最後一片赤羽襲來又彈開的同時,一陣令人顫抖的寒意伴隨着無邊落木蕭瑟而來,長生下意識地擡一下腳,躲避腳底傳來的刺骨清寒,肋部伸出的兩根藤條剛纔還是拉回刑暮的救命繩,此刻卻成了有難同當的螞蚱繩,將長生的寒意直接傳在刑暮身上,二人不禁同時打了個寒顫。

此刻,頭頂樹冠已落的禿無,雪花再次飄落進來,四圍的巨木上也結起一層寒霜,進而枝幹在酷寒之下悉數崩裂碎落一地。頭頂暴雪飛舞,腳下雪域渦流,範圍極廣橫亙三裡猶見落雪,此間草木枯萎、樹木分崩,一片茫茫雪景皚皚蔚然,所見諸人無不驚歎。

長生朝刑暮和灰兔望了一眼,登時呈現出數丈真身法相,刑暮雙臂一甩,十丈巨翅凌空突現伏於蒼鹿脊背,灰兔顫抖着跳將過來,在即將跳上蒼鹿頭頂的一瞬,雪幕微波一動,一道凌厲無匹且勢大力沉的斬擊,突然從眼前襲來,灰兔一連串鷂子翻身躲開這突如其來的斬擊,一擊未了另一道斬擊便已襲來,如同從天而降,不知其發自何處,只曉非同尋常。頃刻之間便將蒼鹿、錦雞聯結的兩條藤蔓悉數斬斷,原計劃已被打斷,長生猛地向上躍起,飛起的一瞬間復歸爲稚子法身,抓起翻騰的灰兔一併落於錦雞脊背。

原來夜雪在這暴雪與腳下渦流的掩護下,真身白鸞隨即呈現,周身雪白巧妙融於雪幕,揮翅之間勢大力沉,再配合上凌厲的身法,簡直如魚得水、予取予求。見刑暮、長生、灰兔突然此番變動,雖不知其意欲何爲,但料敵於先搶先一步攻擊,順勢打亂三人部署。守約目睹此景,腦海中浮起木架上看到的異獸雄姿,不禁一陣心驚,但又覺得畫虎畫皮,遠難及異獸的強大氣場。

刑暮振翅飛舞在空中,好免受腳下渦流的傷害,通體罩定真氣鎧甲,使落雪難以加身,是寒氣難以入體,但夜雪完美的僞裝色和急速的身法令二人無可奈何,但二人一體同源,心意彼此相通,轉瞬之間兩道光柱大龍捲便在這雪幕中旋轉、纏繞。

既然無法選定、既然會被偷襲,那就反客爲主以快打快,兩股旋風先是近在咫尺如同彼此相溶,爾後隨着速度的加快慢慢脫離彼此,自身旋轉的同時互爲彼此的圓心向周圍漫卷,帶起周圍的飛雪隨之飛舞。

守約看得愈發入神,先是驚訝夜雪姐姐的臨敵之變,爾後吃驚這二人在合體後發揮出詭異的能量,約莫一盞茶功夫後,一紅一綠兩道龍捲因爲旋轉急速的緣故,反而如同固定在原地一般,再結合地上的圓形渦流,守約不禁大驚失色。分明就是一枚太極!木架上的圖案再次襲進腦海,守約思忖起二者與那圖案有何關係,看似風馬牛毫不相及,但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再想起雷爺與之稱兄道弟,豈不是可以大膽揣測一下?

雷爺,自始至終並未出手,但一身的風雷之力,別人又以雷爺相稱,這“雷”字怕是關鍵所在;林熄,很明顯是用火高手,身法極快範圍極廣,當爲“火”之屬性;刑暮、長生,看起來是一枯一榮,一肅殺一生長,但所用法決皆與風有關,究竟與“風”有多少聯繫一時間難以斷定。雷、火、風,又能說明什麼?有序卻又混亂的輩分稱呼又代表了什麼?頭緒尚未捋順,也不可能一時間捋順之際,一聲巨響將守約的視野拉回到這場生死攸關的戰鬥現場。

相距甚遠的兩色龍捲,悠地向中心聚攏,相撞後猛地分開,分開的同時不僅將漫天雪幕一分爲二,更是將地上的渦流從中斬斷,一股強勁的衝擊波向四周蔓延鋪陳,裹挾着濃重的寒氣摧折數裡之外的木枝草莖。玄策與守約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不僅爲這驚人的一擊,更爲適才彼此的一個踉蹌。

充滿寒意的強勁氣流,二人的對視就說明這並不是一個人的錯覺,遂顧不得眼前的戰陣,開始在自己的空間尋找出路,任憑風雪盡褪,任憑晴空萬里……

夜雪抖落受損的白羽歸爲人形,青紫色瘀痕遍佈雙臂,衣帶頗有幾處破碎凌亂;刑暮與長生站定後,紛紛擡臂擦拭嘴角的血絲。雙方已然彼此忌憚,一時間皆不知該如何出手,只是默默站定,沐浴頭頂的和煦陽光。倒是小灰兔被這霸道、恐怖的力量震得連番跟頭,同自己的坐騎骨獸摔在一處,一時間十二腳朝天,好不滑稽。

灰兔趕忙忽地跳起,卻不慎撞上夢貘的腿骨,硬生生又給彈回原處,揉揉額頭和眼睛後,不再裝腔作勢躍將起來,改爲一咕嚕爬起來。推推腳下兩隻人仰馬翻的骨獸,復又躍上魘貉脊背。守約、玄策二人終於還是無法找到這寒風掠過的入口,只得心有不甘的重新將視野投入戰陣。

雙方皆暗自思忖,當此之時強取顯然難以奏效,至少短時間難分身負,看來……

一瞬間雙方同時挪動身形,虛影尚在原位,法決已催動在半空。刑暮、長生直取冰甲下的三人,夜雪則是朝着灰兔拍去。雙方均被眼前的一切驚到,在空中對視一眼,隨即錯開。目光雖然錯開,但思緒卻保持在相同頻率。

守,則錯失良機;攻,則難以兼顧。卻同時又想,對方會不會放棄眼前攻擊改爲馳援,然而均未收掌,賭意超過戰意,蔓延在這殺機四伏的晴空之下。

“進攻!進攻!”

玄策和守約大聲叫喊,畢竟他們知道外面的所謂本體,是幻想罷了,但夜雪賭不起,任憑她再怎麼篤信地上的三人是虛

影!沒有選擇!即使直取灰兔,戰勝二人,但因此而失去三人,那麼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難道自己是來給他們爭高下的嗎?夜雪隨即回身,凌空秒變法身,振翅一揮落在冰封圍牆之上,與此同時,身後雙掌齊齊拍在背上,雄奇的力道先斬碎玄冰護甲,後透過身體擊碎冰封圍牆,順勢將三人身上的冰甲震碎方纔停住。

在玄策二人撕心裂肺的哀嚎與淚光中,一口鮮血噴涌在碎冰堆積的地面,夜雪吃力擡起撐在三人上方的手臂,用衣袖抹去嘴角殘留的鮮血,衝着沉睡中的三人關切一笑:

“姐姐終究還是保護不了你們,多希望你們是假的,多希望你們已經逃出去了。”

說着用手捋了一下丫頭的髮絲,誰知道一用力氣,氣血頓時上涌,接着嘔血不止,再無力支撐身體,匍匐於三人之上。

冰瑩雪白不夜天,國仇家恨伴愁眠。

世人皆尚鸞鳳志,安知塞上夢驚寒。

雪原遼闊,無際無疆一片混沌雪白;大漠孤風,有情有義三生棄若驚鴻。寒風凜冽,暮雪迷眸,擡頭處一座孤城依山而建,城外遼闊無垠的平場闊地上匍匐着血殷羽裳的夜雪。城門緊閉,任其遙相揮手;風淹塵沙,息其微弱呼號。

吼——

城樓上遠遠傳來一聲咆哮,進而聽聞地震般的顫抖由遠及近呼嘯而來,比及近處只見一大團雪影在這厚重的雪幕裡滾滾奔騰,一陣凌冽寒風夾雜着如刀雪屑,以及那令人窒息的野獸氣息撲面而至。滾燙的呼吸將地上厚厚地積雪消融成一個大窟窿,巨獸將一隻佈滿白色絨毛的大手推推趴在地上的夜雪,發出關切地哼哼聲,夜雪無力地擡起腦袋,開心的看着一顆低垂過來的碩大腦袋,吃吃笑起起來,如那老友重逢。

巨獸一陣痛楚,不忍再看地上的夜雪,揮出大手握定夜雪腰肢,往自己肩背放好,夜雪緊緊抱住這寬廣的後頸,鬆軟厚重的毛髮溫暖着自己冰冷的臉龐,夜雪不自覺地加重了雙臂的力道,將整個身體埋進巨獸溫暖的白毛中,這是傷痛者避風的灣港,這是無助的孩子最好的布偶,這是孤單的心最踏實的懷抱,如同此刻,如同兒時。

“醒了呀,夜雪公主……”

奔跑的巨獸應聲駐足,對着雪原上站定的老者咆哮示威,狂風瞬間將老者垂肩的白眉和巨耳吹的向腦後,老者面容依舊、目不眨睛,儼然一副超然出塵的道骨仙風姿容。夜雪並不理會,只是用力擁抱着巨獸,擺動小腦袋,讓臉蛋更深地埋進柔軟溫暖的毛髮。靜悄悄,只有風聲呼嘯,靜悄悄,僅存怦怦心跳……

“公主想……”

“林熄閣下!”

一語未了,夜雪突然發話,打斷老者。不待老者大驚失色,接着說道:

“不必如此裝神弄鬼,還是回去吧,夜雪既然技不如人,自曉生死之數,閣下不必如此!”

老者尷尬一笑,輕鬆長呼一聲“接着睡覺嘍”便跑跳着揚長而去,帶着一串打着哈欠的笑聲,淹沒在風雪深處。夜雪輕輕撫摸着手中綿密溫暖的長毛,輕輕呢喃“謝謝你”如那夢中囈語,微弱難尋。

當陽光投進淚水,折射出刺眼光芒的時候,夜雪忍痛睜開沉重的眼簾。如一個淒寒又明媚的夢,在夜雪沉靜的心中再次蕩起陣陣漣漪。虛弱的身體,難以支撐身下的三人不被屠戮,守護彷彿貫穿自己的一生,被動也好,主動也罷,或許不甘,或許自願,但至少有人因自己的付出而獲得得救,因爲自己的取義而平安,這何嘗不是自己的幸福呢?

超脫的方式有很多,但必定有一條相同的準則:認清自己,接受自己。生而於世,各人自有各人的出處和歸宿,認同是一生,拒絕也是一生,何不坦然、甚至愉悅地接受這一生,享受這不會重複的一生?夜雪坦然一笑,微笑着想起當年,想起那雪猿,又微笑着看向沉睡中的三人,深深吸一口微風裡融入的花香,閉起眼睛仰頭接受陽光的沐浴。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毫無準備的刑暮和長生呆在遠處,二人面面相覷後帶着相同的狐疑表情望向灰兔,灰兔自然是萌萌地垂着耳朵一臉無辜。三人互相確認了下眼神之後,不約而同的回頭尋找着什麼。

“別找了!別找啦——你們這一找,我不出來也暴露了,蠢才蠢才!”

調皮的語調責怪着兩人,一團大火從天而降,漂亮的落地,華麗的轉身,逼格滿滿的出場儀式尚未精彩落幕,一串連珠炮

似的詞彙將衆人拉回現實:

“啊——着火啦着火啦——我漂亮地尾巴可別破了相了——”

說着撲楞撲楞尾巴上的火苗,整理下衣服,淡定從容地說:

“這個,本喵明人不說暗話,我喜歡你們!啊——呸!我是說這一切呢都是本喵所爲,此刻誅滅爾等可謂不費吹灰之力。但是呢,本喵宅心仁厚,意欲網開一面,但有個前提條件!”

林熄打算賣個關子,等夜雪問他“什麼條件”再告知,誰知道等待他的是一陣沉默,便咳嗽兩聲,接着說道:

“你得告訴我,剛纔你是如何識破我的!我就給你指條明路,讓你可以有機會自救或救下一人!”

夜雪睜開眼盯着林熄,像是在問他此話當真?林熄也毫不含糊,噌地跑過來蹲在地上,一張調皮的臉上寫滿真誠,重重地點點頭。夜雪將頭一扭望向遠方,彷彿又看到那孤城落雪,彷彿又回到雪域冰原。

“你們可以讀懂我的內心世界,我所知道的你們也會知道,但有些事我會忘記,有些事會發生變化,而這些便是破局的關鍵!這雪域、這孤城着實欺騙到了我,雪猿出現的瞬間更是令我信以爲真,但在他將我拉上脊背的時候,我知道是我錯了,但我拒絕不了這份溫暖、這份回憶,便沒有當即揭穿。”

“怎麼發現的?怎麼發現的?我分明是按照你的潛意識進行構建的,這雪猿也是長大後的模樣啊!”

林熄可沒有那份定力,有疑問立馬就得問個明白,夜雪沉吟了一會,似是平復下心緒,接着說道:

“雪原之中獸類衆多,幾乎人手一隻,用來作爲飛倦時歇腳、回城的坐騎,但雪猿卻是雪原聖物,只在傳說中有人將其馴服,我因機緣而與之相識,作爲兒時玩伴一起成長。他幼時只是攻擊力出衆,足以懾服羣獸,但這並不是其成爲聖物的原因,真正使他與衆不同的是,其在成年之後,可以爲背上的人療傷、蓄力,我也是突然想起此事,故而你尚未來得及佈局。復又試探一番,終於確定。”

“原來如此!那你是如何知道是我的呢?”

“賭一把!”

夜雪說的很簡潔,林熄卻聽得一頭霧水,又饒有興趣,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怕是睡不踏實,隨即接口問道:

“怎麼不賭長生和刑暮啊?還有雷爺呢,你也可以猜測是雷爺啊?怎麼就獨獨篤定是我?”

夜雪狡黠一笑,低頭看了看骨碌着大眼睛的林熄,意味深長地說道:

“因爲雷爺一看就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漢啊!不像某些人,愛耍小聰明愛玩小心思——”

“啊啊啊,我也是英雄好漢呢!我這樣做都是……”

刑暮咳嗽一聲,打斷林熄的話頭,林熄自然也很識趣,直接岔開話題,話鋒一轉:

“好好好,就算你說得對,那你怎麼不猜刑暮、長生或者小兔子呀?”

夜雪並不着急回答,而是掃向幾人,最後又將目光定在林熄身上,沉思良久後,開口說道:

“你雖戲謔乖張,但身上卻是一股得道之人的寬厚之氣。那老者我雖然知道是假,但形貌非凡,必爲異士、上神,進而一身得道者的樸實氣質,全無妖邪之氣,全然不似刑暮與長生。這二人修爲雖高,卻懷鬼魄之邪性,自有一股難以名狀的不舒服感。”

衆人聞言無不驚歎,一時間皆沉默不語,林熄不禁思忖,這夜雪修爲着實不淺,但畢竟年幼,一身霸道法決尚未融會貫通,照理來說是不具備看透刑暮與長生的識力的,那究竟是爲何呢?其中緣由,林熄如何得知,想來也終究不會知道吧,但夜雪直接開口打斷他的沉吟。

“林熄閣下,不知剛纔許與我的承諾還算不算數呢?”

“當然算數!本喵言出必行,豈會食言!”

說着回頭掃向衆人,與灰兔點頭示意,爾後擡頭看向夜雪,認真到有些做作的表情以示**:

“此幻境乃紙金林是也,世人入此空間則必難脫逃,一生沉淪於此,屍骨、魂魄囚於此間,再難往生極樂。不過毒蟲久居之地,三尺必尋解救之藥草,此爲好生之德。此間亦復如是,有一處無根之谷喚作‘忘塵谷’,谷內一汪無源之水喚作‘地怨潭’,潭中每逢月臨中天,光入寒潭之際,會升起一道自湖內涌出水面的泉涌喚作‘天生泉’,這天生泉便是脫此境界的唯一出路!”

事實證明,當你格外認真,或者一個慣於戲謔的人突然義正言辭的時候,是特別容易令人相信的。夜雪聽林熄煞有介事的述說,便覺此言非虛,況且此刻我等性命盡在其手,殺伐全憑一念,不必繞彎子、費周折。隨即艱難起身,向蹲坐在地上的林熄俯身拜了三拜,拱手敬諾:

“請林熄閣下不吝賜教,此番大恩,若有來生當思涌泉報之!”

林熄強忍內心的喜悅之情,被人尊重的感覺一向是很棒的,特別是對於一個愛搞笑、常常因此被嘲笑是小屁孩的人來說,這種突如其來的發自內心的尊重更加令人滿足。遂第一時間拾回話茬,連珠炮似講道:

“這‘天生泉’雖能救人,卻是生於這幽靈密佈的‘地怨潭’中,故而欲入泉,須有一生靈以貴重之物生祭寒潭,如此泉內方能開出一道僅容一人行的小門,入此門者便得以從直達天際的泉流中逃出昇天!”

“不知這‘以貴重之物生祭寒潭’是爲何解?還望明示!”

“凡俗衆生、身無長物,只得以肉身生祭!不似當年那獨……”

林熄講的激情澎湃,正當口吐蓮花之際,卻被刑暮打斷,意識即將言辭不當後,林熄也很識趣,打個哈哈便不再言語。但夜雪豈是愚魯之輩,思及前事便大概猜出是那溫潤犀角桌與那恆溫角杯,猜的倒也沒錯,只是如果較真的時候,應該稱作兕角桌而已。

想到這些其實更加印證了方纔林熄所言非虛,夜雪更覺坦然。此刻正是夕陽西下之時,和煦晚風中夾雜些許清寒,夜雪將披風蓋在沉睡中的三人身上,看溫柔陽光撫慰下的柔媚面龐。往事涌上心頭,那麼有生機的年輕人,此刻卻要在這裡經此磨難!夜雪開始後悔同意主上的想法而帶三人遠行,畢竟他們還是太年幼,難以在這危機四伏的洪荒大陸安然度日,雖知此番磨礪對他們大有裨益,但完全可以待其長大再帶他們出來,當然,此番事出緊急,也屬無可奈何。

那麼究竟該如何取捨?夜雪頓覺心如刀絞,看似最應該讓丫頭逃出去,但以丫頭的閱歷、修爲,即使出去也是須臾之間歸於塵土。三人中最有機會真正逃出昇天的是守約弟弟,閱歷足以長途跋涉,修爲和法決足以自保,遇山石、圍牆可隱蹤匿跡的特性足以令其規避危險,但守約情深意重,今後必定會一生揹負絞心蝕骨之痛。玄策弟弟自有保命法決,可瞬間抽身戰陣,脫逃雖然吃力卻亦能應付,但心緒浮躁仇怨分明,此後必活在苦修、復仇的漩渦中無法自拔。

有那麼一瞬間,夜雪甚至想誰也不選,大家一起患難與共同生共死!但她不能這樣做,一則因爲自己身負衆人,更重要的是,這樣做是自私的逃避,是卑微的懦弱,活下一人便能將衆人的生命、理想進行延續和昇華,不能因爲自己的孱弱而放棄這個機會!

經過一番艱苦卓絕、寸斷肝腸的思想鬥爭後,夜雪覺得還是讓玄策帶着衆人的意志逃出生天。一則,其有能力逃遁回主上身邊,告知任務失敗好讓主上另覓他人;爾後,玄策可以踏實修行,爲了報仇必定勤勉苦修不出洞府,如此便可以無形中保障他的安全;第三,仇敵修爲之高玄策自會心中有數,待其達到手刃仇敵之際,想必心境大有不同,皆是勘破俗塵得道飛昇也大有可能。

玉蟬劃過天際,月光如水徜滿整個戰場,煙消雲散的戰陣此刻顯得寧謐和諧。林熄與三人分別對視後,幽幽說道:

“開始吧!”

刑暮和長生便相對而立、相隔數丈,二人運起法決,齊齊雙掌拍地,爾後將手掌向外分開,地面便在二人雙掌催動下抖動着裂開,隨即越來越大,終於形成一道深邃漆黑的幽谷,夜雪並不關注周圍的變化,只是靜靜地看着三人,回憶着初次見面以及後來的種種往事,不時莞爾一笑,像是想起某件特別有趣的事情。另一空間的守約和玄策,透過這道虛無卻難以逾越的屏障,可以清楚的看到姐姐的心理活動,早已抑制不住內心的情感,眼淚奔涌而出,大珠小珠齊落玉盤,擲地鏗鏗然,連同所處空間一併抖動。

寒潭清澈倒映一團雪白亮光,微風過處波光粼粼悽美孤寂,灰兔擡頭望着月亮,血紅的雙目激射出兩道赤色長虹橫亙天際,霎時間一道皎白又泛着邪魅淡紅的光芒,直至刺入寒潭,在無數幽靈的驚懼聲中,一道徑長三尺的涌泉異峰突起破湖而出,在這道光芒的牽引下,迎着明月直直衝向天際。

“投身於這道涌泉,便會有達成最後的目標,但前提是你得想好,是以誰來生祭,又是讓誰入此生門。”

長生將這個問題拋了過來,帶着不吐不快如斯重負的輕鬆口吻。夜雪並不理會,只是將目光從三人身上挪開後,便盯着這道涌泉入神,良久後,漫不經心的遞過話來:

“這生門會不會擠到他們,我不不願將來出去是滿身傷痕或者斷臂殘肢……”

“公主放心,將近三尺寬、一人高的生門,保證可以完好無缺。”

聽完長生的描述,夜雪不經意地微微一笑,隨即滿是嚴肅的望向三人,夜風中用披風將三人裹得更加嚴實,滿目慈祥眼含淚光,在撫摸守約額頭的時候,用‘轉念符’將自己的想法傳給昏睡中的守約,思慮良久後,終於還是沒有加進此行的目的,只是讓他回稟主上另覓賢達,爾後要緊閉洞府潛心修道!

夜雪看了一眼天際,想起主上多年來對自己的悉心照顧,不禁垂淚不絕、黯然神傷,此生無以爲報,又想起更無來生這事,愈加痛心疾首口不能言,只在心中默默爲主上祈福。末了一拍地面,緊貼寒潭朝泉水撞去。

在撞進涌泉的一瞬間,夜雪突然覺得竟有種衝進雪猿懷抱的溫暖之感,遂揚起小臉直直迎着泉壁。身後林熄匆忙的聲音傳將過來:

“究竟要救下誰呢?我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聲音未了,夜雪一整個頭顱已完全淹沒進泉流之內,正待衆人疑惑之際,忽地一條雲袖自泉流處甩出,極速捲起披風,連同夜雪沒至半腰的身體,一併向涌泉奔來。林熄嗖的明白,原來這夜雪問清楚生門大小是有這般打算啊,想要一下救出三人,自己差點着了她的道兒。思慮這當口,夜雪的身體已完全融入泉流,生門已經打開,這條牽引着三人的雲袖也將要抵達。

“炎槍飛鴻——”

林熄大喝一聲,單指急點,凌空一戳,一團火焰曳着長尾,在披風抵達生門的一瞬間,將雲袖焚斷,隨即涌泉不再、山谷不復,一輪圓月依舊,草木流光亦然,如同從未發生什麼,彷彿確實不曾發生過什麼……

守約和玄策看着衆人靜靜呆了一段時間後,各自運決將化爲草木的骨獸恢復,爾後各乘坐駕消失在茫茫夜色。守約便和玄策各自在各自的空間裡尋找姐姐,終於在另一方位遠遠看到,三人目光相對,紛紛看到各自一路走來的種種經歷和心緒,無不涕淚橫流嗚咽不止,雖然彼此聽不到聲音,更難相擁,但這種攤開在桌面上的心路歷程已在不知不覺間昇華了彼此的親情。

如同世間關於親情和過命戰友情的爭論,平心而論,二者確實有屬於各自的唯一堅固性,但如果又是戰友又是親人,我想應該沒人會懷疑這種情感的真摯!如同人們常說的: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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