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什麼道理
自從用過午膳,陸挽瀾便跟着三哥陸雲禮在書房學習算賬。
如今雖還未立冬,可天兒卻是冷得不像話。
小喜生怕家主和三爺凍着,特意多供了幾盆炭火,把屋子燒得熱烘烘的。又怕家主午膳後犯困,便泡了壺碧潭飄雪給家主提神。
可幾個時辰過去了。
眼見着這壺裡的茶葉換了一遍又一遍,陸挽瀾喝下的熱茶一盞接着一盞,卻還是沒見賬冊的核算有什麼進展。
陸雲禮雖看不明白,爲何小妹在算賬之餘又在運河輿圖上描描畫畫。
可好在她態度端正,又算得不亦樂乎,還時不時地尋些賬目的問題來問自己,他便也耐着性子一一解答,由着她瞎折騰。
見天色不早了,又吩咐小喜去準備晚膳。自己則端坐在一旁,翻看大哥陸雲烈的來信。
這封書信來的倉促,想來是遼東軍情有變。
陸雲禮展信細讀,果然不出所料。
信中開篇便寫到,大哥前日剛給聖上遞了摺子。
說是近日遼東海岸線,受到一小撮從東南海域而來的倭寇襲擾。遼東鐵騎雖驍勇,可於海上作戰本就束手束腳,又苦於戰船稀缺、沒有火器加持,故而不能痛擊倭賊。
時至今日,水師組建已迫在眉睫。
此句之後,便是大哥的叮囑:“吾弟雲禮,務必要在內閣與聖上據理力爭,否則我大周后患無窮!”
雖然軍備之事不在自己職務管轄的範圍,可陸雲禮還是覺得大哥所言非同小可,便在回信中告知,自己會與老師段臨一同向聖上進言。
而後,纔是大哥對幾個兄弟及小妹的噓寒問暖。
“告訴那幾個兔崽子!休要惹是生非!這次胡鬧你只管收拾了便是!若有下次,定會軍棍伺候!打得他們屁股開花!!!”
“還有老五,若是在太醫院幹得不痛快,儘管說來與我,遼東兵營正缺軍醫”
“.你也老大不小啦~是時候爲陸家開枝散葉。若我哪日在戰場上交代了這條老命,也可有臉去泉下見父親母親吶!~”
陸雲禮垂眸掃過龍飛鳳舞的幾行大字,嘴角笑意更濃。
大哥的家書.還真是毫無新意。
用在五個弟弟身上的遣詞造句,也從來都沒變過。
只是信中說到小妹,卻不似尋常那般關切歡喜。尤其在提及小妹與燕王大婚之事,大哥所言瞬間令陸雲禮笑意全無。
恰於此時,書房門扉“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頭推開。
是小喜端了晚膳進來。
她一邊將食盒裡的四個靠山小碟兒放在圓桌上,一邊招呼着陸挽瀾:
“姑娘餓了吧?剛纔姑娘不是說想吃水面?可巧竈上有新鮮的梅花鹿肉,正好讓婆子拿來做肉滷。煮好的龍鬚麪也用泉水過了,不涼不熱,最是可口!”
此時的陸挽瀾,正盯着一疊地契思索,聽到這話,剛一擡頭,便聞到鹿肉滷的鮮香,肚子立馬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放好賬冊和運河輿圖,就挽着陸雲禮的胳膊坐於桌前。
由着小喜將肉滷澆在麪條上,又拌上十香瓜茄、五方豆豉、醬油浸鮮花椒和芫菜絲,便趁着溫度適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小喜見自家姑娘吃的開心,自己更是開心:“看姑娘這胸有成竹的樣子,想來定是算清了那賬目的問題?”
“沒有!”
陸挽瀾搖了搖小腦袋,吸溜進一口麪條後,又夾起一塊水晶肘花兒放進嘴裡。
她雖被諸事纏身,食慾倒是半點沒受影響。
不過,陸挽瀾打小就不是那種遇到困難就食不下咽的主兒,見她吃得理直氣壯,陸雲禮倒不奇怪。
只是看她此時嘴角都是肉汁,兩邊腮幫撐的滾圓,還是忍不住拿起錦帕傾過身子,寵溺地責怪:
“看你,吃得像個花臉貓兒似的。都是及笄的大姑娘了,在家裡怎麼鬧都依伱,可在外面一定要注意,沒得讓人笑話。”
“咕咚”一聲嚥下肘花兒。
陸挽瀾接過三哥手中錦帕擦着嘴角,嘿嘿笑道:“知道了三哥~這次我實在是餓了,下次一定注意!”
陸雲禮無奈地笑着。
就知她最是機靈暖心,每每闖了禍總會第一個認錯,撒起嬌來更是讓人不忍苛責。
而等到事情過去,她便又會捲土重來,接着闖禍。
看她一口吞了只酥皮牛乳果子,陸雲禮就知道自己的話不管用,便不再囉嗦。
可話又說回來。
若是哪天,小妹懂事到不再需要自己,那他反倒不習慣了。
不過,這用膳禮儀可以慢慢糾正,今日的正事還是要問上一問:
“我看你方纔又命人找來地契和運河輿圖。算了許久,這天都黑了,可有眉目?”
“眉目倒是沒有……”陸挽瀾說到此處便放下碗筷,“問題倒是不少。”
“說來聽聽。”
陸挽瀾點頭,示意小喜將自己做了批註的賬冊,拿給陸雲禮:
“我剛纔看了催繳漕糧的文書,發現繳納之地無非六省,除了與陸家無關的南直隸、湖廣、河南三省,便是浙江、江西和山東三個布政使司。這三地漕糧徵收皆要以土地爲依據,各府徵繳數額早已定好,若無調整,便會一直延續前一年的徵繳方略。”
“不錯,有什麼問題嗎?”
陸雲禮細細翻看,手指無形中至於硃筆畫圈的地方,若有所思。
“可我四哥前些日子,纔將山東布政司幾個州府的田產低價售出,這部分土地就不是陸家的了。”陸挽瀾嘆了口氣,“爲何還要按照原有土地的畝數來定數額?”
陸雲禮點頭,覺得陸挽瀾所言有理,可還是謹慎回答:“也許你四哥賣地的時間不好,正巧趕在定了數額之後。”
“話是這麼說沒錯,那文書上白紙黑字蓋了印璽,確實不能更改。”陸挽瀾卻有不同意見,“可山東這些田地裡的糧食,都是賣了地之後纔開始收成。這地本就低價出賣,現在糧食歸了買地的人,漕糧卻讓我們來繳,又是什麼道理?”
見陸雲禮不答話,便又接着問:“還有,漕糧既已由陸家交去了官府,這運輸的事兒又就是我們出銀錢、漕軍來押運。現如今出了事兒,他們不說分擔一部分也就罷了,爲什麼要我們再繳雙倍?”
說到激動處,陸挽瀾更是忿忿不平:
“就連陸家也要吃了這虧,不知其他窮苦人家,會被如何盤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