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蓮離開後,雲淺月坐在桌前用手支着下顎沉思。
老皇帝派夜天逸做南樑和藍家的見證人,夜天逸對她太過熟悉,即便她如何僞裝,只要她與他打照面,他是決計會認出她來,知道她除了榮王府和風閣外,背後還有紅閣。她的勢力算是暴露在他的眼下,但如今她們的關係既然已經到這步境地,他就算認出她來又如何?不過都是對立面而已。
不過是時候該讓他看清一些東西了,至少她不是他能夠掌控就可以掌控的!
就像是她愛上的人是容景,給不了他想要的,一樣的道理。
外面有腳步聲向淺月閣走來,由遠及近,不多時便來到了淺月閣。雲淺月低着的頭擡起看向窗外,只見來人是文萊。她靜靜地看着他走近。
“淺月小姐!奴才奉皇上旨意,前來傳話!”文萊走到門口停住腳步,恭敬地道。
“說!”
“皇上說皇后娘娘這些日子在宮中待得煩悶,請淺月小姐進宮陪她幾日。”文萊道。
雲淺月眯了眯眼,老皇帝這是看着她不讓她去藍家攪局了?她心裡冷笑一聲,聲音平靜,“過幾日再說吧!皇上姑父應該知道我這些日子操勞哥哥大婚的事情,累壞了。休息幾日。若是姑姑實在悶的話,就請皇上姑父將她派人送來雲王府。”
“淺月小姐,宮裡也能歇着,那豈不是一樣?”文萊低聲道。
“怎麼能一樣?宮裡是宮裡,哪裡有自己家舒服?我不喜歡宮裡。”雲淺月擺擺手,“你就去這樣回了皇上姑父!”
“是!”文萊聽出雲淺月不悅,連忙應聲告退。
雲淺月看着文萊出了淺月閣,身子向後一仰,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過了片刻,忽然睜開眼睛對外面看了一眼,日頭已經偏西,她輕喊,“伊雪!”
“小姐!”伊雪立即應聲。
“前面的喜宴散了沒有?”雲淺月詢問。
“回小姐,似乎剛剛散!”伊雪道。
雲淺月忽地起身站了起來,擡步向外面走去,幾步就來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裡面的大牀,容景睡得純熟,她轉回頭,伸手關上房門,擡步向院外走去。
“小姐,您要去哪裡?”伊雪跟上雲淺月,輕聲詢問。
“我去找父王!你就在這院子守着吧!別讓人打擾他睡覺。”雲淺月腳步不停。
伊雪點點頭,停住腳步。
雲淺月很快就出了淺月閣,隱隱聽到大門口傳來“恭送皇上”的高呼聲,她想着老皇帝既然派文萊拿她姑姑來攔阻她,如今攔不住,應該還會有什麼後招。不過不管什麼後招,她都是一定要去藍家的。在去藍家之前,她今日自然要先見見他的好父親。
轉過水榭,繞過長廊,來到前院,正見到雲王爺站在門口送客。隨着老皇帝的玉輦離開,之後德親王、孝親王等朝中大臣接連離開。雲王爺如往常一樣,姿態恭謙,沒有絲毫變化,一一拱手將人送走。
雲淺月目光從雲王爺身上移開,便見夜天逸和蒼亭站在離開的人羣最後,二人一個清俊秀逸,一個溫文爾雅。人羣中極爲矚目。此時夜天逸揹負着手看向院門口親自送客的雲王爺和離去的賓客,蒼亭則是手執十二骨的玉扇輕輕敲打着手心漫不經心地看着什麼,明明是和南凌睿一樣摺扇輕搖的風流公子的做派,可是在南凌睿做來就是風流,在他做來卻是給人雅緻和賞心悅目的感覺。她可以看到雲王府的那些侍候的婢女小丫頭們一個個紅着臉移不開視線的嬌俏模樣。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二人幾乎同時轉回頭向她看來。
夜天逸目光顏色淡淡,蒼亭勾起嘴角,溫雅一笑,“淺月小姐也來送客?在下還以爲淺月小姐沉溺在景世子的溫柔鄉里不眠不休了。”
“作爲雲王府的掌家人,難道我不該來送客?”雲淺月緩步走來,神色散漫,“容景的溫柔鄉的確讓我樂不知覺,妙不可言。”
“淺月小姐果然……不是大家閨秀!”蒼亭笑了一聲,亦有所指。
“男歡女愛,亙古便有。我自然不算什麼大家閨秀!若是的話,蒼少主是沒資格見到本小姐的臉的。”雲淺月輕移蓮步走近,半個月之前她因爲救姑姑損了身體和武功,才被他制肘,但如今她武功恢復了。自然不怕他。況且她發現了一件奇事兒,每當她受傷一次,再恢復,武功就比原來高一些。即便如今大約還不是蒼亭對手,但不會輕易被他制肘了。
“淺月小姐真是和別的女子不同!也無怪乎在下見到淺月小姐便心馳神往。”蒼亭摺扇“啪”地打開,十二骨玉扇在陽光下玉質色澤凝潤剔透,彷如美人的臉。
“蒼少主的傷不知道好了沒有?”雲淺月也不怒,挑眉詢問。
“七皇子府好藥無數,自然好了!”蒼亭掃了夜天逸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眸光微閃。
“是嗎?那我試試……”雲淺月一個試字未落,水袖輕輕一甩,一片銀光對準蒼亭飛了出去。銀光在太陽的晃照下如點點星芒,速度快如閃電。
蒼亭不慌不忙,腳步輕移,身形微轉,十二骨玉扇在他手腕下輕輕一抖,一片寒芒被他通過十二骨玉扇輕輕收入袖中,須臾,他輕輕飄身而落,對雲淺月淺笑揚眉,“多謝淺月小姐的贈禮,在下很是喜歡,定然好好保留。”
“蒼少主不必客氣!毒死了我會去你墳前燒一炷香的!”雲淺月輕輕收回手,姿態嫺靜,似笑非笑,彷彿剛剛狠辣出手的人不是她。
蒼亭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袖黑了大片,他面色變幻了一陣,忽然揚脣,笑容可掬地道:“我聽說外面流傳着一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據說這話的由來還是當初淺月小姐說的。在下以前二十年沒風流過,如今也可嘗試一把。這毒針嘛,當真會好好留着的。等着淺月小姐去我墳前燒香。”
“原來以爲是塊寶玉,原來是快廢鐵!”雲淺月忍不住輕嗤了一聲。
“都是從土裡出來,又有多大的區別?淺月小姐的禪機打得太深了!”蒼亭笑得好不得意,輕輕揮手一斬,半截衣袖被他斬斷,他當着雲淺月的面含笑將毒針包起,塞進懷裡。
雲淺月抿脣看着他的動作,忽然眼珠一轉,笑得好不燦爛,“這些金針可是當初皇上姑父五十五大壽之時有人在金鑾殿埋藏的,噢,那個用金針佈設的陣法叫做‘有去無回’。至今也沒查出是誰暗中佈置陷害的。這金針一直在我這裡保管,如今既然你喜歡,就送給你了。”
蒼亭動作一頓,隨即笑意深深,“不管這是誰的,從你手裡給我,就是你的東西。在下很是榮幸。”
雲淺月心裡一寒,剛要再諷刺他兩句,雲王爺此時送走賓客走過來,對二人謙和地道:“七皇子、蒼少主,今日多謝前來觀犬子大婚之禮。招待不週,還望見諒。”
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態,還是走路,還是謙和的語氣,都是和雲王爺一般無二。雲淺月恍惚了一下,本來要說的話吞了回去,遮住眼中的神色。
“雲王叔客氣了!天逸匆匆趕回,未攜帶賀禮,稍後派人將賀禮補上。”夜天逸一直冷眼站在一旁看着雲淺月和蒼亭鬥法,此時轉過頭,對雲王爺同樣和氣地道。
“七皇子客氣了!”雲王爺連連拱手。
“明日我啓程去藍家,這等事情想必月兒也不會放過機會去湊熱鬧。但如今母后的月份日益見長,你要以母后的身體爲重,別因爲照顧不周,到時候悔之晚矣。”夜天逸看着雲淺月,一如往昔,語氣溫柔。
“我的事情自然會打理好,不勞七皇子費心了!”雲淺月垂下眼睫。
“那是最好!你我如今因爲景世子有了隔閡,你對我不喜也是應該,算我枉費苦心了。”夜天逸轉過身,向大門口走去,“雲王叔不必送了!不過一牆之隔而已。指不定哪一日中間的那面牆倒塌,雲王府和七皇子府就親如一家了。”
“七皇子好走!”雲王爺似乎直冒冷汗。
“呵,在下也期待雲王府和七皇子府牆塌的那一日。在下會在七皇子府久住,這牆塌了,會方便許多。”蒼亭收起摺扇,笑着轉身,對雲王爺道:“雲王不必送了!在下和淺月小姐是故友,十年前就認識。那時候我們還一起下了一盤棋呢!如今一直記憶猶新啊!”
“蒼少主好走!”雲王爺似乎不知道說什麼。
“淺月小姐,在下明日也回家,蒼家上下都想看看當年是哪個小丫頭讓爺爺一去不回,埋骨天雪山,明日你若也去藍家,可不能讓蒼家人失望啊!”蒼亭忽然又回頭,對雲淺月笑得好不深意,“尤其是別叫在下失望。”
“自然!蒼少主放心好了。別到時候承受不住我的大禮!”雲淺月板下臉,冷聲道。
“怎麼會呢?淺月小姐多大的禮在下都守得住。十年前早就有教訓了!”蒼亭笑了一聲,擡步跟在夜天逸身後,出了雲王府大門。
雲淺月不再說話,眼中神色不明地看着二人離開。
“淺月!”雲王爺看着雲淺月,輕喚了一聲。這一聲包含多種情緒,但似乎被極力剋制,若不仔細聽,辨別不出裡面的感情,以爲與以往無二。
雲淺月收回視線,淡淡地看着雲王爺,眼中無波無讕。
雲王爺似乎被雲淺月眼中寡淡的神色所震懾,身子細微地顫了一下,隨即垂下頭,須臾,似乎暗暗嘆息一聲,不再說話,轉身向裡面走去。
雲淺月看着他居然就這麼走了,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但也知道大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多少雙眼睛在背後盯着呢!她垂下頭,抿了抿脣,擡步跟上他。
雲王爺沒有去書房,也沒有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而是向雲老王爺的院子走去。
雲淺月跟在他身後,踩着他踩過的腳印,亦步亦趨。前面走着的人雖然還是她認識了十幾年的雲王爺的容貌和模樣,但這一刻,也許是因爲心裡清楚他是他的父親,所以才感覺不同,那背影如山,從來在以前的雲王爺的身上找不到那種牽扯的感覺,如今都找到了。更甚至,有他在,她就莫名地感覺踏實。
這樣描繪着他腳印的行爲有些孩子氣,但卻是不受她所控制。雖然心中惱恨他扔下她這麼多年,但見了他,還是想靠近,撒不出直接對她漠視冷視甚至連面都不見的脾氣。更甚至她每每想起他,便會想到十五年前鳳凰關那一戰,一人大敗天聖十五萬雄兵,何等的氣魄。就覺得讓她將心中的所有委屈盡數散去,只化爲如山的崇敬。
父親啊!前世可望而不可求的人!今生以前未曾想到還能再有這種關係的人!雲淺月沉浸在自己複雜的情緒中,低着頭一步一步走着,不想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她一下子撞了上去,頭一痛,她倒退了兩步,聽到一聲極低的笑聲,這樣的笑聲愉悅潤耳,和雲王爺的聲音大大不同,恍如年輕男子纔有的笑聲,她擡起頭,就見雲王爺笑看着她,“真是一個孩子!”
雖然與剛剛在大門口送客時候一樣的恭謙眉眼,但卻似換了一個人,她一時間有些怔忡,看着他,吶吶無言。
雲王爺轉回頭,繼續向前走去。
“誰叫你停下來的?”雲淺月見他轉回頭,看了一眼四周,如今已經來到後院,除了府中的兩個小廝婢女穿梭,這一條路很靜,她忍不住發怒。
“腳長在我身上,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小丫頭,你自己要撞上來。我一把年紀,險些被你撞倒。你如今反過來指責我,是不是太不講理?”雲王爺不回頭,聲音隱隱含笑。
“我就不講理了,怎麼着?誰叫我娘死得早,我父王女人一大堆,拿我當根草來着?沒有父母教育的孩子,就這樣!”雲淺月還是忍不住怒意,將她暗埋的刺暴露於陽光下。
雲王爺腳步一頓,身子忽然有些直挺挺的僵硬。
雲淺月說完話有些後悔,明知道他定然有難言之隱,但還是忍不住對他挖苦任性,這不是靠一個忍字就能忍住的,前面的人是她的父親,扔了她這麼多年,她雖然心裡敬重他,但就是忍不住委屈,想將委屈盡數倒給他。活了兩世的人當真如一個孩子了,讓她不由不相信血緣關係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空氣中的氣流似乎又片刻靜止,雲王爺再次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
雲淺月想着這個人可真是……真是……好像是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氣有怒也發不出,她本來泄去了一半的惱火騰騰地又衝上腦門,大步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惱怒地問,“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雲王爺腳步一頓,轉過頭,就見雲淺月白皙的指尖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袖,他擡頭看她,就見到她惱怒倔強的小臉,他僵硬的面色忽然一笑,無奈地一嘆,“這話該我問你,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雲淺月瞪着他大怒,“我能要你怎麼樣?能要你怎麼樣?你說!我還能要你怎麼樣?”
雲王爺笑意褪去,沉默不語。
“你如今理也不理我,你還要扔下我是不是?”雲淺月咬牙問。
雲王爺搖搖頭,“沒有!”
“諒你也不敢再扔下我!這次你若是再敢扔下我,我就……我就……就老死不相往來!”雲淺月發狠地看着他,困難地吐出一句話,心中的狠意連雲王爺的衣袖都抓破了。
雲王爺忽然笑了,“好,若我再扔下你,就老死不相往來!”
“你還笑!扔了我這麼多年,你很美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雲淺月眼眶忽然紅了。她怎麼能從這個男人臉上和眼中看不到半分愧色?半點兒做父親的自覺都沒有嗎?虧她知道他是父親的時候高興得喜極而泣。
“轉眼間,我的女兒就這麼大了!一人之力撐起偌大的雲王府。雖然磕磕絆絆,但也安安然然,活得好好的,連老皇帝都拿你沒辦法,我難道不該得意?”雲王爺伸手摸摸雲淺月的頭,溫聲道:“乖,有什麼話去糟老頭子的院子裡再說!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雲淺月哼了一聲,拽着他不鬆手,惱怒地問,“你扔下我,就沒半分愧意?”
雲王爺眨眨眼睛,認真地看着雲淺月,“沒有!”
“你怎麼能沒有?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兒?”雲淺月執拗勁上來,紅着眼睛瞪着他。
“你是我的女兒沒錯,但扔下你我確實無半分愧意。男子仰於天,立於地。有可爲,有可不爲,扔下你,就是我的不可爲。既然不可爲,我爲何要愧?”雲王爺認真地道:“從小到大,我都做了我認爲我該做的事情。無愧於天地父母,更無愧於兒女。若說有愧的話,也就愧於雲王府的列祖列宗,我愧於姓雲。”
雲淺月看着這雙平靜的眼睛,眼中認真的神色,忽然惱怒就被這樣平靜的目光給消散了去。她心裡有兩個自己在拔河,一個是希望看到他愧疚的眼神,就像是她修理了鳳側妃時,那個雲王爺悔悟時露出的愧疚眼神,她會冷淡地看着他,對他愛理不理。因爲他虧欠了她。一個是被這樣平靜的眼神和話語折服,想着這纔是她的父親。男子漢大丈夫,他該是真男兒,何等瀟灑,將世間之事看得何等通透,做自己想做的,該做的,必須做的,爲可爲之事。將不可爲之事也不會過於愧疚和糾葛。她由衷敬佩。若是讓她選擇,他寧願是這樣的父親,雖然他看起來很想讓她揍一拳。
“走吧!到了糟老頭子那裡再說!”雲王爺轉身向前走去。
雲淺月死死拽着他衣袖不鬆手,站着不動,雖然心裡的氣怒消散,但還是不想就這樣對他妥協。總要他給她個交代,但到底是什麼交代,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鬧出些什麼,她心裡不舒服。
“哎,你真是……真是一個孩子!”雲王爺忽然一隻手像懷裡摸去,摸了片刻,掏出一個物事兒塞進雲淺月手裡,笑道:“這回總該放開我了吧?”
雲淺月低頭一看,見是一顆糖果,她眼前一黑,感覺頭頂有一羣烏鴉飛過,惱着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是-小-孩-子!”
雲王爺伸手揉揉頭,有些苦惱地道:“這還真是爲難我了,我得到小景的消息急急趕來,身上什麼都沒帶。如今沒有給你的東西啊!”
小景?說的是容景吧?打雷劈死她得了!雲淺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怒道:“你以爲我抓着你就是爲了找你要吃的?要東西?你什麼腦筋?”
“那你抓着我做什麼?”雲王爺疑惑地看着她。
雲淺月覺得她都要被氣死了,偏偏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她瞪着雲王爺,他無辜又苦惱地看着她,她忽然泄氣,鬆開手,鬱悶地道:“算了!誰叫你是我爹呢!”
“嗯,我是你爹。貨真價實,如假包換!”雲王爺肯定地點點頭。
“我看未必!我怎麼有你這麼笨的爹?連哄人都不會!”雲淺月氣惱地越過他向前走去。心中是真真實實地鬱悶。她跟他鬧了半天彆扭,什麼也沒鬧出來,就好比大力士打牛,打死的卻是一隻螞蟻。不,錯了,鬧出了一顆糖果。天,從小到大她沒吃過糖果!
雲淺月走在前面徑自鬱悶,沒發現走在他身後的男人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一雙眸子內盡是狡黠的笑意。如冉冉星光,將他整個人都照亮了。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雲老王爺的院子。
玉鐲正等在門口,見二人到來,連忙恭敬地見禮,“奴婢給王爺請安,給小姐請安!”
“糟老頭子呢?”雲淺月腳步不停。忽然想起剛剛後面的人提了兩次爺爺,也沒稱呼,說的也是糟老頭子,她又忍不住笑了。想着難道這是根裡傳下來的?南凌睿也這樣喊爺爺。
“老王爺在房中休息呢!說誰也不見!”玉鐲道。
“不見哪裡行?”雲淺月哼了一聲,徑直向裡屋走去。
玉鐲知道攔不住,也不敢攔,便側身站在一旁,等着二人進去。
房門是關着的,不僅關着,還是從裡面插着的。這事兒還是頭一次遇到。雲淺月拽了拽門把手,門紋絲不動,她皺眉,想着是不是要一掌劈碎了進去。
“你不是會撬門嗎?從外面撬開!”雲王爺看了一眼紋絲不動的門對雲淺月建議。
“你怎麼知道我會撬門?”雲淺月轉回頭。
雲王爺眸光閃了一下,很是快速,“小景告訴我的!”
雲淺月眉頭皺緊,想着容景知道她會撬門?她沒在他面前撬過門吧?從來到這個世界這些年她就撬過一次門,撬的不是普通的門,而是西延國庫。那是幾年前她去西延找一個重要的東西救人,只有西延國庫有,她於是深夜跑去撬了國庫。即便古代的國庫,那大鎖疙瘩也不及現在的保險箱十分之一的保險,她自然相當容易就給撬開了。那一年她記得容景沒在西延啊,不過想想那人什麼不知道?於是轉回頭,哼道:“他倒是什麼都告訴你。”
“嗯,告訴我很多你的事情。”雲王爺點頭,眸光又閃了一下。
雲淺月撇撇嘴,從頭上撤下一根簪子,從門縫伸進去,用巧勁攪合了片刻,“吧嗒”一聲,裡面的門閂脫落,掉到了地上,她將簪子插回了頭上,伸手一推門,門吱呀一聲開了,她向裡面看了一眼,只見糟老頭子躺在牀上呼呼大睡,似乎對他們到來無知無覺,她慢條細理地走了進去。
雲王爺隨後跟了進去。
雲淺月來到牀前,低頭看了一眼,糟老頭側身睡着,鼾聲如雷。她伸手去揪他鬍子,一邊揪一邊道:“你再裝睡,我就將你鬍子拔沒了,一根一根地拔,直到你醒來爲止。”
“你個臭丫頭!反了你了。”雲老王爺打開雲淺月的手,從牀上跳了起來,哪裡有剛剛的鼾聲如雷?一雙老眼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不裝睡了?”雲淺月慢慢地撤回手,轉回身坐在軟榻上,看着二人,慢悠悠地道:“今日就豁出去跟你們耗在這了。不跟我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將這雲王府拆了,也不讓你們倆好過!”
“你個臭丫頭,怎麼說話呢?我是你爺爺!”雲老王爺勃然大怒。
雲淺月抖了抖手腕,挑眉,“我的好爺爺,您與其對我怒,不如想想怎麼保住您這個屋子。若是我的手一抖,心裡一個不高興,給掀翻了,您可就沒地方睡了!”
“你……”雲老王爺看着雲淺月一副躍躍欲試拆房的架勢,怒極失語,片刻後,轉向雲王爺,惱怒地道:“你生的好女兒!”
“是我生的好女兒!她若是不好,父王當年又怎麼會讓我不準見她!”雲王爺慢慢地吐出一句話,轉身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雲淺月一怔,看了雲王爺一眼,又看向雲老王爺,“是你不讓他見我的?”
雲老王爺哼了一聲,不理會雲淺月,對雲王爺道:“你還算守信!”
“您讓我在雲王府的祖嗣當着列祖列宗的面發誓,我若見她,她就斷胳膊斷腿,您說,我哪裡還敢?”雲王爺爲自己斟了一杯茶,又慢聲慢語地道。
雲淺月騰地站起來,瞪着雲老王爺,怒道:“糟老頭子,你憑什麼不讓他見我?還發毒誓?”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原來問題癥結在這裡。
“憑什麼?就憑我是他老子,你是我孫女。他們一個個都走了!將我老頭子扔在這裡。他若是見你,將你也拐走了怎麼辦?”雲老王爺瞪眼。
“那你也不能剝奪我的父愛!”雲淺月也瞪眼。
“父愛?你不是有父親嗎?”雲老王爺哼了一聲。
“我和他不親,他眼裡只有那一大堆小妾,哪裡有我!”雲淺月說話幾乎用吼了。
“他總歸是你大伯!臭丫頭,原因不在他,在你,他雖然窩囊,但對你開始也挺好,還不是你對他冷着臉,裝瘋作傻,紈絝不化,越來越不像樣子,漸漸的他纔不理會你了。”雲老王爺挖了雲淺月一眼。
“他讓你發毒誓你就發毒誓?你腦子怎麼長的?”雲淺月轉頭瞪向雲王爺。
雲王爺無奈一嘆,“我不發毒誓有什麼辦法?他不但用你孃的命威脅我,還用他自己的命威脅我,我不答應,就帶不走你孃的棺木,他就自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割破的不止是皮肉,都見了骨,我再不吐口,他就真死了。你覺得我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這樣?”雲淺月轉頭有看向雲老王爺,見雲老王爺得意地挑眉,她大怒,“你這個老頭,你怎麼這麼壞!”這個老頭子是他爺爺,她罵人的話一大堆,但也沒法真罵出來。一個“壞”字卻不解氣,更沒威懾的力度。怒道:“他是我爹,見我怎麼了?你幹嘛非不讓?見了他我哪兒能就跟他走了?”
“那沒準!我老頭子沒把握的事兒不做!”雲老王爺半絲悔意也無。
“你……”雲淺月氣急失語。不愧是他爺爺,也不愧是他父親,她不愧是他們的孫女女兒,看看,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絕對不是沒有道理,一山更比一山高。她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問道:“那怎麼如今又讓他見我了?不怕我斷胳膊斷腿了?”
“約定是十年!從你娘離去時算起,十年內不準認你。如今過了!毒誓自然解除了。”雲王爺嘆了口氣道。
“我娘離開時候我兩歲半,十年已過就是十二歲半,但我如今十四歲半。這剩餘的兩年你做什麼去了不來找我?”雲淺月又看着雲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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