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不見,雲淺月自然是極想容凌。
容凌顯然也想他娘了,見到雲淺月就從上官茗玥懷裡撲騰出小身子找雲淺月抱。
雲淺月接過他軟軟的小身子,將他抱在懷裡,他咿咿呀呀地跟她說着話,一邊用小手去扒她衣服找奶源,雲淺月看着他好笑,抓住他的手,對他道:“一會兒再吃,先認認舅舅。”話落,抱着他走向玉子書。
玉子書從看到上官茗玥抱着孩子回來,便一雙眼睛焦在孩子身上移不開,往日溫和的眸光隱隱露出激動的情緒,面色神情是前所未見。
雲淺月走到玉子書面前,將孩子遞給他,柔聲道:“這是你的子書舅舅,是孃親最親的人。”
上官茗玥忽然冷哼一聲。
雲淺月不理上官茗玥,當沒聽見他的冷哼。
容凌睜大一雙小眼睛,烏溜溜地打量着玉子書,片刻後,對他伸出手找抱。
玉子書猛地站起身,有些手足無措地接過孩子緊緊抱住,身子有些僵硬,似乎生怕將他摔了。
容凌被抱得太緊,立即發出抗議聲。
雲淺月看着他們好笑,心中又升起濃濃的感動,她和子書在那一世相依爲命,從小到大一起成長,如今這一世他抱着她的孩子,時光倒流,他們感情比親人還親。她低聲道:“別將他抱得太緊,他會不舒服,你就跟抱個枕頭一樣就可以,不會摔了他的。”
玉子書聞言點點頭,緩緩地鬆了鬆手。
容凌似乎對於雲淺月將他比作枕頭不太滿意,對雲淺月抗議了兩聲,便摟住玉子書的脖子,將自己小小的腦袋湊過去蹭他。
玉子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雲淺月笑着解釋,“這是容凌喜歡一個人的動作。”
玉子書頓時露出笑容,他與容景一樣,大多數時候都笑得含蓄,如今扯開嘴角笑開的模樣極其好看。
上官茗玥有些吃味,又冷哼一聲。
“牙根疼了?”雲淺月回頭看向上官茗玥。
上官茗玥撇開臉,嘟囔道:“沒良心的女人和孩子。”
雲淺月好笑,看着他挑眉,“你將容凌帶走了十天,跑去賞桃花,如今桃花被你賞謝了,捨得回來了?”
上官茗玥繃着臉道:“趕緊收拾東西滾蛋。”
雲淺月聞言沉默了一瞬,轉頭打量一眼住了數月的地方,有些微不捨,雲山真是一個脫離紅塵清靜的地方,世間怕是再也找不到這樣一處樂土,十大世家的十里桃花林十個也不及這一處地方。
“怎麼?不想走了?”上官茗玥看向她微微露出的神色挑眉。
雲淺月瞪了他一眼,“誰說的?我樂意走着呢,一刻也不想待了。”話落,她對藍翎、紫琪命令,“幫我收拾東西,這就啓程。”
藍翎、紫琪立即露出不捨的情緒,齊齊道:“神女,今日都快響午了,明日再離開吧!”
“多待一日又不管什麼。”雲淺月儘量輕鬆地道:“況且你家少主趕我了,我總不能再死皮賴臉待着。”
“少主是刀子嘴豆腐心。”藍翎立即道。
“死丫頭,皮緊了是不是?快去收拾!”上官茗玥沉下臉,罵了一句。
藍翎縮了縮脖子,見上官茗玥真沒有要留的意思,只能轉身去收拾了。雲淺月沒有什麼東西,要收拾的只是小容凌所用的東西。
雲淺月看着上官茗玥,他臉色不太好看,她斟酌了一下,對他道:“要不然你去天聖送我們吧!”
上官茗玥面色動了動,立即道:“你有腿有腳,憑什麼讓我送?不去!”
“你在雲山不是也沒有什麼事情嗎?”雲淺月問。
上官茗玥冷哼一聲,“誰說沒什麼事情?你在雲山搗亂了這麼久,萬年寒池被你毀得不成樣子,你拍拍屁股走人了,雲山的一堆殘局還堆着,我也走了,誰來處理?”
雲淺月一時失語。
“要走快走,別磨蹭了!”上官茗玥揮揮手趕人。
雲淺月不再說話,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天聖的那個人還在等着她,雲山再好,也不及她心之所向的地方。暗暗嘆兩口氣,轉身看向玉子書。
玉子書本就聰明,很快就掌握了抱孩子的技巧,和容凌熟悉起來。一大一小,分外親暱。容凌這一個月被上官茗玥帶在身邊,從來沒被他當做孩子對待,如今在玉子書身邊,纔看出了個孩子的樣子,分外惹玉子書喜愛。
玉子書逗弄了一會兒容凌,擡起頭對上官茗玥溫和地道:“我已經與父皇和燕王叔商議妥當了,你不願意回東海做帝師,便不必做了。父王和燕王叔以後不會再逼迫你。”
上官茗玥挑了挑眉。
玉子書又道:“謝言念謝丞相和夫人的培育之恩,不會認祖燕王府。你是燕王府小王爺的身份擺脫不了。燕王叔有一個要求,將來你有子嗣,第一個子嗣必須歸燕王府名下,不能留在雲山。”
上官茗玥哼了一聲,“我本來也沒打算脫離燕王府,不過那個那老頭子實在煩人,我才懶得在燕王府待。”玉子書笑笑,“那就好!燕王妃日日惦念你,謝言早已經給了謝丞相府,又沒在她身邊生長,算起來也不定有你親。所以,你若是得閒,還是時常要回去看看他們。”
上官茗玥點點頭,這時到沒露出不耐的情緒,悉心聽了。
二人又閒聊幾句,到也和氣。
藍翎、紫琪收拾好東西過來,稟告雲淺月的時候,齊齊紅了眼圈。
雲淺月壓下不捨的情緒,對二人道:“雲山又不是真正的避世,將來天聖、東海、雲山親如一家。天下昇平,你們到也不必避世了,可以出去走動。”
二人眼睛齊齊一亮,看向玉子書。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那個笨蛋真有本事收復了江山才作數。”上官茗玥揮揮手,趕人道:“趁着天早,趕緊走吧!本少主賞桃花累了,就不送你們了。”
雲淺月知道他是捨不得,只不過嘴上不說而已,她點點頭,也不再多話徒惹傷感,對玉子書示意。
玉子書抱着容凌站起身來。
容凌似乎知道要離開了,從玉子書懷裡探出腦袋,掙扎着要找上官茗玥抱。
上官茗玥眸中隱隱露出情緒,但並沒有接過他的身子,而是對他大爺似地道:“這裡是雲山,天聖沒雲山好,你要知道哪裡更好,待不慣天聖了就滾回來知道嗎?”
容凌眨眨眼睛,乖巧地點點頭。
上官茗玥分外滿意,臉上的神色好了很多。
雲淺月無奈地看着他,想着上官茗玥這一個月來對容凌灌輸了許多東西在他腦子裡,待回到天聖,容景怕是不容易將他腦中的東西抹平了,她想想有些好笑。
玉子書抱着容凌當先走了出去。
雲淺月走到上官茗玥身邊,見他扭着頭不看她,她嘆了口氣,伸手抱住他。
上官茗玥身子一僵,頓時道:“死女人,我也是有女人的,別逮住男人的便宜就佔。”
雲淺月又氣又笑地挖了他一眼,鬆開他,對他道:“別總是欺負神使。”
上官茗玥哼了一聲,“管好你自己吧!別回去被人欺負。”
雲淺月使勁擰了他腰一下,聽到他抽氣聲,她纔有些解恨地鬆開手,轉身出了殿門。
上官茗玥動了動身子,到底忍住沒出去送,對藍翎、紫琪吩咐道:“你們去送。”
藍翎、紫琪紅着眼眶點點頭,齊齊跟了出去。
雲宮外,掌刑堂三位長老帶領着雲山衆人守在門口,顯然是得到了雲淺月離開的消息,人人臉上均是不捨的情緒,尤其是以掌刑堂三位長老最甚。
一番話別,雲淺月和玉子書終是抱着容凌下了雲山。
掌刑堂三位長老帶着衆人將他們送到青山屏障外,三位長老多次囑咐,“待天聖太平了,希望神女帶着小尊主再來雲山。”
雲淺月自然答應,雲山距離天聖雖然遠隔萬里,但也就一個月的路程而已,若是想來,還是可以來的。
神使倒是沒露出過多的不捨的情緒,而是對雲淺月詢問,“您知道少主有什麼弱點沒有?告訴我,免得他再欺負我。”
雲淺月好笑地看着她,對她低聲道:“上官茗玥這樣的人和容景一樣,他們有弱點也不會被你抓住。”
神使頓時失望。
雲淺月向雲山上看了一眼,見到雲宮的房頂上,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在向下看,她話音一轉,悄聲道:“若想抓住他的弱點,就是讓他愛上你。他們這樣天上高傲的人,不屑於對誰低頭。但是若是愛上一個人便不一樣了,你要天上的星星,他們也要想辦法給你摘下來。”
神使皺眉。
雲淺月拍拍她肩膀,“你沒有情根,他有情根,你很有優勢。讓一個人愛上很容易,首先就是要他習慣你,滴水穿石,總有石漏的時候。到時候他愛你,你不愛他,那麼他就會想辦法謙讓你,討好你,甚至爲你找回情根,任你欺負。”
神使不太相信地看着雲淺月。
“相信我,的確是這樣。”雲淺月對她保證。
神使似乎覺得讓上官茗玥這樣的人聽話簡直天方夜譚,但見雲淺月神色肯定,她犯難地點點頭,“我試試。”
雲淺月笑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說,與玉子書搭上船。
掌刑堂三位長老和雲山所有人跪在地上,齊齊高聲道:“恭送神女,小尊主!”
雲淺月面色微微動容,任不捨蔓延,沒說話對衆人擺擺手。
容凌雖然小,但因爲天賦在,也知道要分別了,小眼睛看着人,也是極其不捨。
小船駛向碧湖對岸。
青山屏障外,山清水秀,碧湖幽幽。小船順風遠去,漸漸走遠。
半個時辰後,到了對岸,雲淺月和玉子書抱着容凌下了船,走入黑風林。
雲淺月回頭看了一眼,青山屏障外雲山的人還沒散去,依然遙遙目送他們,雲山頂端,雲宮房頂上,那個熟悉的人影有些孤寂飄渺,她抿了抿脣。
容凌忽然“哇”的一聲哭了。
雲淺月轉回頭,看向容凌,從他出生那日被產婆拍打哭了一聲,這一個月來,從沒聽過他哭鬧,她伸手拍拍他,低聲道:“你是捨不得叔伯對不對?”
容凌小身子哭得一抖一抖的。
“又不是走了再不來了,你叔伯可以去天聖看你,你長大以後也可以來。”雲淺月柔聲哄他,“也許你的父親也可以陪着我們來。”
容凌依然抽搭地哭。
“你的父親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你一定會和孃親一樣很愛很愛他。我們如今離開這裡,就是爲了回家去找他,他有很多好東西給你玩,一定會很愛很愛你。別哭了,不回去的話,他會很傷心的。”雲淺月輕聲哄他。
容凌聽懂了,止住了哭,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雲淺月,意思在問是真的嗎?
“是真的,舅舅保證,你父親一定很愛你,比你叔伯還愛你。”玉子書溫聲道。
容凌頓時高興起來,小嘴角扯開,露出笑意。
雲淺月也露出笑意,抱着他走進了黑風林。
一個時辰後,三人出了黑風林。
黑風林外停了幾匹馬,還有幾個熟悉的人影,或躺在樹幹上,或坐在樹下。看狀態像是等了許久。見雲淺月和玉子書出來,都“嗖”地現身,蹦了出來。
“墨菊?”雲淺月訝異地看着蹦在最前頭的墨菊,他身後站在墨嵐和十二星魂的幾人。
“主母,您總算出山了!”墨菊一臉哀怨地看着雲淺月,“公子等得黃花菜都快涼了!實在等不住了,讓屬下來接您。可惡的上官茗玥,將我們擋在這外頭進不……啊?主母,您懷裡抱着什麼東西?”
他正說着,發現雲淺月懷裡抱着一團錦被,錦被裡露出個小腦袋,正好奇地看着他,那熟悉的眉眼像極了某個人,神色也如那人打量人時一樣,只不過太小了,他怪叫一聲,一下子退後了數步。
墨嵐和十二星魂的幾個人此時也發現了容凌,同樣齊齊驚呼一聲,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個小腦袋。
雲淺月知道一定會將人嚇住,但沒想到首先被嚇住的人是墨菊他們,容景到如今也沒得到消息,他身邊的人自然沒得到消息,若是他們得到消息的話,他不可能得不到消息。所以,如今這個孩子突然被他們看見,自然是驚駭的,她嗔了墨菊一眼,笑道:“什麼叫抱着什麼東西?這是容凌。”
“容……容……他……他是……”墨菊感覺眼前冒金星,話也不會說了,結結巴巴地吐不出一句話來,可見驚駭的程度。
雲淺月有些憂心,想着墨菊都如此,容景若是見了容凌的話,不知道會如何……
“不錯,他是容凌,你們家公子的小公子。”玉子書微笑着解釋。
“主母你……你……竟然……”墨菊結巴半響,終於回過些神來,大叫道:“天哪!主子怎麼會有小公子的?”
墨嵐等人也如被打了霹雷,同樣不敢相信公子怎麼會有了小公子?
“我離開馬坡嶺時懷了身孕,如今將近一年了。”雲淺月看着他們提醒,“容凌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如假包換的容景的兒子。”
墨菊張大嘴,下巴幾乎掉下來,目瞪口呆片刻,才找回魂,喃喃道:“我們爲什麼沒得到消息?您爲什麼沒有告訴公子?”
雲淺月嘆息一聲,“我身體裡有生死鎖情,當時自己的命都不知道能否保住,所以,沒敢告訴他,怕他擔心受不住。”
墨菊立即看向玉子書,“玉太子,您早就知道主母懷孕?”
玉子書點點頭。
墨菊又問,“那公子的岳父、岳母以及東海的二皇子、四公主都知道?”
“知道。”玉子書頷首。
“這麼說只瞞着我家公子了?”墨菊聞言忽然暴走了兩圈,一副悲憤的表情道:“可憐的公子,孩子都生出來了,他至今還矇在鼓裡,不知道自己當爹了呢!”
雲淺月看着墨菊暴走,有些好笑,又有些傷感。是啊,容景到現在還不知道有容凌的存在呢。他錯過了容凌的成長和出生,這是永遠也無非挽回的遺憾。但話又說回來了,遺憾也總比不上他們母子的命,能活着總歸是最好的結果。
“別走了,你將這裡的地踩踏了又有什麼用?還是趕緊將這個消息告訴公子吧!”墨嵐定下神,踹了墨菊一腳。
“告訴什麼告訴?怎麼告訴?難道你要我告訴公子他突然有了個孩子,而且這麼大了?”墨菊誇張地比劃了一下,對墨嵐吼了一句,“我們消息不靈通,難道你想公子將我們都給劈了?”
墨嵐立即噤了聲。
墨菊垮下臉,用比剛纔更哀怨的表情看着雲淺月,“主母,您平安無事從寒池出來也幾個月了吧?那時候怎麼不告訴公子這件事情?”
雲淺月嘆息一聲,“我開始以爲他知道了,後來快生的時候才發現他不知道。”
墨菊頓時敲自己的腦袋,嘟囔道:“完了!這麼大的事情半絲消息都沒得到,我們死定了!公子一定會劈了我們。”
雲淺月笑了笑,溫聲道:“走吧!到時候他要劈了你們,我擔着。”
墨菊聞言立即眉開眼笑,剛剛如喪考批的神情消失不見,一個高湊上前來,從雲淺月懷裡奪過容凌,抱着他舉起來猛地晃了幾圈,得意地大笑道:“您不給公子傳信真是太對了,這種嚇人的事情,怎麼能少了公子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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