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維的話一出口,在場的人全都神情各異,也沒人開口接他的話。
這個時候去挑撥張鯨?
無論是王國光還是曾省吾都知道,這個絕對不是一個好事情。
張居正和張鯨關係什麼樣,大家都很清楚,當初還鬧過一陣子。現在張居正剛死就去撩撥張鯨,這是生怕張鯨不找自己這些人的麻煩嗎?
張四維的想法卻不一樣,你們和張鯨鬧起來,對我是好事情,搞掉一個,自己就能安排自己的人了。
看看你們這些人,全都是張居正的人,在加上即將入閣的潘晟和餘有丁,以及次輔申時行,無論是內閣還是六部,自己就沒有說的算的地方。
能不能把申時行拉到自己這邊來,張四維想都沒想過。
內閣次輔和內閣首輔和平相處?
快別鬧了。
自己又不是什麼強勢首輔,申時行會買自己的帳,肯定不會啊!在說,當年申時行入閣就是張居正推薦的,曾省吾他們肯定支持申時行,他怎麼會傻到和自己穿一條褲子。
挑撥文官和太監的關係,這纔是王道,不打起來,自己怎麼有插手的地方。
見到衆人都不說話,態度也各異,張四維心裡面閃過一絲後悔,自己好像太着急了,這話不應該說啊!不過說出去的話,想收回來是不可能了。
想了想,張四維又說道:“當然了,也不能做“莫須有”的事情,還是先緊着海瑞的事情吧!”
內閣會議散了之後,工部尚書曾省吾和吏部尚書王國光一起向外走。
看了一眼陰沉着臉的王國光,曾省吾寬慰着說道:“王尚書生的什麼氣?不就是讓你們吏部給海瑞選一個官,多大的事,不值當的,不值當的!”
王國光沒說話,而是轉頭看着曾省吾,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慢慢的曾省吾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開口說道:“王尚書也看出來了?”
“老夫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一輩子,什麼人沒見過,這點小心思怎麼會沒看出來。他張四維真以爲我們是傻子了,只是我沒想到他會說出來。”王國光語氣帶着不屑的說道。
曾省吾則是笑着說道:“人家現在是內閣首輔,自然有話直說。”
“這是試探,也是威逼,只是不知道他張四維哪裡來的自信。以前怎麼沒看出他來,張閣老在世的時候,他張四維唯唯諾諾的,沒想到張閣老剛死,唉!”
說到這裡,曾省吾嘆了一口氣,一邊無奈的搖着頭。
“看着,朝廷肯定很快會掀起波瀾,如果有什麼事情,記得保住自己,你還年輕,大明還要靠着你們撐起來。有什麼事情老夫來做,老夫知道該怎麼做。”王國光態度嚴肅的說道。
曾省吾一愣,隨即臉色一變,連忙說道:“王尚書何出此言,此時此刻,咱們該當同舟共濟纔是啊!”
擺了擺手,王國光目光深沉的說道:“咱們都走了,朝廷怎麼辦,張閣老留下的事情怎麼辦?真要做事,有我一個人足夠,你要保住有用之軀啊!”
兩個人默然,半晌曾省吾纔開口說道:“咱們還是看看申閣老怎麼說吧!”
王國光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好,看看申閣老怎麼說吧!”
朝廷的動向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尤其是在這個關鍵而敏感的時候。在第二天,不少摺子就被遞了上來,基本上全都是反對海瑞入閣的。
雖然有內閣大學士和幾位尚書壓着,但是依舊有不少人上書反對。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看着太監們查看奏摺,凡是看到是彈劾海瑞入閣的,奏摺直接就被扔到了旁邊的籃子裡面。
“你說這些人是不是爲了搏名?”朱翊鈞看着張鯨,笑着問道。
張鯨一愣,隨後說道:“老奴看來應該還是有實心做事的吧?”
朱翊鈞看了一眼張鯨,覺得自己問一個老太監這樣的問題,還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雖然自己不是新皇,可是自己剛剛親政,對於很多人來說這都是機會啊!
接下來的兩天,事情還在發酵,已經不少人上摺子彈劾內閣了。
語氣就是“內閣全都是廢物”,朱翊鈞有時候還拿過來看看,發現這些人罵人都能罵的大氣凜然的。不過其中不少地方都是詭辯,朱翊鈞只當看了一個樂呵。
內閣那邊也承受不了壓力,等到吏部那邊把缺額報上來,張四維和申時行就第一時間跑到皇宮裡面來了。
朱翊鈞看着兩個人,心裡面雖然很想笑,可是臉上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現在自己是少年天子,表現的荒唐一些也沒什麼,而且一個無理取鬧的形象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你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比較容易被人接受。
當你納諫的時候,也會讓大臣有成就感,這麼難勸說的皇帝,我都能給勸說下來。
換成你是一個非常容易相處的皇帝,那很多大臣就會肆無忌憚了。威懾力是怎麼來的,還不是這樣,朱翊鈞纔不會有“你尊重他,他就會尊重你”這樣的想法。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這種想法都是要不得的,因爲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
御下之道,很多技巧在裡面,正所謂“近之不遜,遠之則怨”,說的不光是女人,男人有時候也這樣。
偷眼看了一眼張四維和申時行,看來自己的策略還是有用的。
“兩位愛卿,是不是海瑞入閣的事情有結果了?”朱翊鈞看着兩個人,面帶興奮的說道:“朕就說海瑞合適,你們也是這麼覺得?”
張四維連忙向前走了一步,開口說道:“陛下,吏部那邊已經拿出了缺額了,通政使司左通政出缺,臣以爲海瑞可任此職,通政使司掌出納帝命,通達下情,關防諸司出入公文,奏報四方臣民建言,伸冤訴滯,告不法事,乃重中之重。”
“海瑞素有清明,臣以爲海瑞任左通政正合適。”
張四維說的那叫一個嚴肅認真,神態也很真誠,彷彿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朱翊鈞靜靜的聽着,心裡面暗歎,以前怎麼沒發現張四維還有這個本事,你這是糊弄鬼啊!這麼說,你良心不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