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迷霧逐漸散去露出皎潔的月亮,月光照在地面上宛如結了一層白霜,影子斜長撫在衆人陰沉的臉上,隨是同月卻不同悲歡,短短一個時辰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
不知是剛從驚嚇的呆滯中掙脫還是此刻才接受了這個現實,隨着一個人嚎啕大哭,這些倖存下來的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駱千墨示意巫竹不要去阻止。
他們的情緒需要宣泄,看着自己的親人朋友被壓在了廢墟中甚至親眼目睹了前一秒還活生生的人下一秒便葬送在這些魔窟生物的爪下口中,這種壓抑需要釋放。
光是從城內飄出的血腥味就濃郁到了一定程度,可見城內必然已經成了一片煉獄,這些魔窟生物目標明確就是要血洗了嘯林城。
現在他們只能等待,等待着一切結束才能到城內搜尋生還者。
夜,格外的漫長,一些人哭累了就依靠着樹幹睡熟了,他們更願意相信這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
黎明破曉,幾聲巨大的咆哮聲從嘯林城內傳出,城中的魔窟生物開始從南門撤離。
等到天完全明亮,一道白色的煙火從嘯林城北側衝天而起,危機解除。
駱千墨跟巫竹點頭示意,吩咐陽修不要走動就在這裡等他們,兩人從西門再度入城去嘗試搜救生還者。
城內,濃濃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原本整齊的街道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整座城如一片死城般靜的出奇,幾處還未熄滅的火焰燒灼噼啪作響是其中唯一的動靜。
那些聞着血腥味而來的禿鷲烏鴉已經在城頭盤旋,如同死神的使者,享受着死亡的盛宴。
駱千墨和巫竹沉默,感知全開試圖尋找倖存者,只是才走了一段距離兩人便已然臉色蒼白。
一路走過就沒有看到過一具完整的屍體,大都死相悽慘,剛路過的那具屍體手中還拿着折斷的長劍但頭顱已經消失,脖子上呈現不規則狀傷口看樣子是被什麼給吃掉了腦袋。
放眼望去滿目的瘡痍,駱千墨自認爲心裡承受能力已經很好但也沒能堅持多久,此刻的嘯林城用人間煉獄來說已經不足以形容城內的殘狀。
這完全就是有預謀的屠城,而且是手段最殘忍的屠城。
倖存者從城外入城,哀嚎聲充斥着嘯林城每個角落,駱千墨看着這一切第一次感受到了戰爭的悲壯,從戰爭開始的那一刻無論輸贏死傷便已然註定。
嘯林城從今天開始將會從三百六十四座主城中消失,就算是選擇重建也不會是在這個染滿了人族鮮血的地塊上。
嘯林城幾近被屠城的消失被第一時間送出,飛鷹傳信,相信不久這個消息就會傳遍整個東神州。
屆時一定會展開對這些魔窟生物的狩獵,萬靈之域上無論那個州都絕對不允許魔物存在。
日上三竿,兩人忍受着令人反胃的血腥味已經從西城門走到了東城門,依舊沒有感知到有幸存者的存在。
駱千墨拳頭狠狠地攥着,恨不得將這些魔物盡數斬殺。
“你應該知道這些人中近半數是來自現實世界的玩家,他們的父母親人還在等待着他們迴歸。他們定居嘯林城也是想着不去冒險安然回到現實,但這種無妄之災還是降臨了,在這些魔物面前被隨意宰割,難道弱在萬靈之域中就是原罪嗎!?”
“不要這樣,這不是咱們能夠決定的,咱們已經救下了一部分人了,若是非要說應該歸咎於誰的話我覺得還是咱們自身實力不夠,若是我們有戰候級的實力這些魔物還不就一巴掌的事情。”
巫竹安慰着駱千墨,但聽上去更像是在勸誡着自己。就像她所說當時他們已經盡了全力,要想之後能夠阻止類似悲劇的發生,他們只有變得不斷強大,強大到足以改變規則。
駱千墨重重地點了點頭,攥緊了拳頭對於力量充滿了渴望,他不想再有這種無力感了,這種感覺讓他感到恐懼,簡直令人絕望。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搜救,但結果不盡如人意,有些人被發現時雖然還有呼吸但傷勢過重即便是木魔力魔法師的治療也無力迴天。
在這個過程中駱千墨遇到了桑辰三人,三人看到他表現得尤爲興奮,昨晚走散後情況混亂,三人還以爲他已經凶多吉少了。
一天的搜救衆人都是疲憊不堪,不是說體力上有多累而是心情上的壓抑,血腥味一天都沒有散盡,被鮮血浸染透的土層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自然化解。
入夜,所有人在嘯林城外安營紮寨,很多來參加競技賽的人都活了下來,光是這些人儲物戒中的食物水源就足夠供給這百十號人吃喝十幾天了,最多兩天便會有資源從其他主城運來。
一座帳篷內,三五個人忙碌着在整理着統計數據,一道人影盤坐在那裡手中握着奔牛號角一臉陰沉。
這處帳篷正是嘯林城城主車符的臨時辦公區域,一天所統計的初步傷亡情況和基本分析在彙總着,坐在那裡臉色陰沉能滴出水的那個中年男人正是嘯林城城主車符。
初步的傷亡情況雖然每個人都不願意面對但卻是必須要直面的,除了現在在此安營紮寨的這些人逃出,其餘人無一生還,死亡人數達到了六位數,這不是螞蟻這可是活生生的人。
車符看着統計目光呆滯,手下人過來在他耳邊耳語幾句,車符機械地點點頭,坐直了身子。
十幾個人進入帳篷,正是這次競技賽選手中的倖存者,現在嘯林城防禦體系完全崩潰,所以車符想要擺脫他們來暫時擔任起守衛的職責。
車符說明了用意,並且開出的條件很高,但有幾個人並不買賬。
“姓車的,我問你,你這個城主是怎麼當的,主城的防禦系統自始至終都沒有啓動,若是能及時啓動的話這種悲劇就不會發生!”一個男人語氣憤怒。
此人也是來參加競技賽的,搭檔在他眼前被貫穿了胸口,這份刺激也難怪他會反應如此劇烈。
“這個事情我們也還在調查,肯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車符也不否認畢竟主城防禦系統沒有啓動是不爭的事實。
“那當時你人在哪裡?從入侵到南門失守你全程都沒有出現,具有軍團長實力的你本來應該衝在最前面的,可是你人呢?”此人不掛旁邊人的勸阻大聲質問着。
“城主當時被一頭鬼王狡纏住了,心有餘而力不足。還有你認爲我們難道就不心痛嗎?城防軍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夠了!這是我們的義務,他說得對,這些在之後我都會如實上報,服從聯邦的裁決。”車符示意手下不要再說,看樣子他對於這次的悲劇不打算找藉口。
帳篷門簾被掀開一個人匆匆走入在車符身邊而語幾聲,車符聽完勃然大怒魔力破體而出,恐怖的波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後退一步,軍團長實力的威壓展露無遺。
“這個人渣在哪?我要親自質問他!”車符手掌緊攥骨節噼啪作響,顯然是動了殺心。
手下無奈搖搖頭,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那就給我找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混蛋給我找出來,我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車符咬牙切齒。
“究竟發生了什麼?若是現在還要隱瞞信息那恕我們不能答應你的提議。”聞然心直口快,白天看到的景象在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對於她心靈的衝擊實在過於巨大。
車符捂着頭羞愧的神色從臉上一閃而沒隨,略作猶豫,看着目光灼灼的衆人,緊皺的眉毛放下又聚起,最後嘆了口氣終於開了口。
“負責爲主城防禦系統補充能源的負責人在戰前失蹤,經過剛纔的檢查確定防禦系統受到了污濁導致魔力紋無法連接致使防禦體統失效,已經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這個人攜帶污濁魔力損毀了魔力連接。”
“那這也是你的責任,這個職位是由你認命的,沒有及時察覺也是你的失職。”之前的那人還是對車符依依不饒。
“你給我注意你的言辭,這個人是城主按照聯邦制度考察後放在這個職位上的,平時此人沒有表現出一點異常,那誰能看出他竟然會這麼做。”說話的是車符的一個手下。
“好了!你先出去冷靜一下吧,這裡我來處理。”車符示意手下出去,並不否認自己的過失。
“不好了!”一道匆忙身影鑽入帳篷,這個人灰頭土臉,身上的甲冑破碎,身背蓑衣,但並沒有繚繞在身的血腥味,說明這個人今天並沒有進入過嘯林城。
“什麼事情如此慌張?”車符臉色更加陰沉,“不用看他們,趕緊說。”
“是!城主,狼毒山脈大量妖獸魔獸不知爲何突然暴動,天坑採礦場危在旦夕,食物供給最多堅持一天,需要支援。”
車符聽完眉頭緊鎖,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張詳細的區域圖仔細查看着,不覺攥緊了拳頭。
天坑採礦場位於狼毒山脈一角,具有天然下陷的地形,那些狼類妖獸魔獸平時都不會踏入這片區域。因爲有人無意中在其中發現了豐富的礦產所以開設了採礦場,到現在已經穩定挖掘了近半年的時間,聚集的礦工至少有五六百人。
車符略作猶豫將目光轉向了他們這些人身上,“各位,人命關天,我能否拜託各位......”
車符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打斷了。
“你不用擺脫我們,身爲執法司的一員面對這種事情肯定不能袖手旁觀。”
“說得沒錯,若是沒碰上還好,既然碰上了就沒有不管的道理。”
隨即更多人附和,其實他們大多數人對於這樣勇於承擔責任的城主還是打心底裡佩服的,這樣的人值得他們出手相助。
話不多說,清點人數,一共十九個人,從六十四個主城來參加經濟賽的一百二十八個人存活下來的僅有十九人,這個比列已經很能說明這些魔窟生物的整體實力了。
所有人心中都壓着一股憤怒與悲意,也沒有再休息,這種事情刻不容緩,收拾好東西后連夜出發。
共分成了三個小隊,六六七的人數分配,朝着天坑採礦場進發,計劃在天亮前達到。
駱千墨、桑辰、聞然、元曼、巫竹和巫竹的參賽同伴羽慕共同組成了一支六人小分隊,朝狼毒山脈挺近,這片連綿數千公里的山脈少有人踏足哪怕有人類活動也是外側,內部究竟是什麼情況恐怕沒有人清楚。
好在這處採礦場就在山脈邊緣,但他們也不敢大意,魔窟生物剛屠城這些妖獸魔獸就發生暴動,兩者之間必然是有一定關聯的。
雖說是分成了三個小隊但還是一起行動,毒狼山脈地形地勢錯綜複雜,若是出現什麼情況人多應對起來也要容易一些。
進入狼毒山脈之後,空氣溼潤度明顯升高,濃郁的水汽使得衆人呼吸出現了困難。
帶隊的人也是驚疑不定,按照他所說之前的狼毒山脈水汽濃度絕對沒有這麼高。
所有人聽着也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連他們這些人呼吸都變得不暢,那些身爲普通人的礦工情況就更令人擔憂了。
“吼——”
一聲狼嘯聲從不遠處響起,讓他們瞬間緊張起來,所有人減弱呼吸收斂自身氣息,俯身趴地。
樹林中數十道狼影若隱若現,好在這羣狼妖並沒有發現他們,逐漸遠去,衆人這才長舒一口氣,起身繼續向天坑採礦場進發。
能不與這些暴動的狼類妖獸魔獸發生衝突就不發生衝突,畢竟黨務之急是儘快趕到採礦場。
天空破曉,行進速度跟預料之中的差不多,那座天坑採礦場已經近在眼前。
駱千墨藉着晨光往下看去才知道爲什麼會叫天坑採礦場,近五十米的垂直高差,白霧繚繞無法看到最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