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什麼時候對人這麼嚴厲地說話過？張鯨不知道，但既然萬曆已經這麼要求，那麼只能說明現在這個大逆不道的陳炬對皇帝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把嚇得‘尿’‘褲’子的陳炬帶下去洗漱一遍，換上乾淨的衣服，張鯨把陳炬完好無損的送到萬曆的面前。
“來給朕講講這些都是什麼意思？”重新把那本《丹道》放到面前，萬曆指着上面一通‘亂’七八糟的符號，好奇地對陳炬說道。
“這是什麼？”
“皇上，這是丹砂的意思。”
“那這個呢？”
“這是水銀。”
“這個呢？”
“這是硫磺。”
“那這個就是火燒的意思？”萬曆指着中間的像楓樹葉一樣的符號問道。
“皇上聖明，確實是火燒的意思。”陳炬拍馬屁地說道。
“少給朕拍馬屁！”惡狠狠地罵了陳炬一句，嚇得這個大太監趕緊把身體朝後縮了縮，看起來就如同一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
簡單的膽礬煉製水銀而已，要是按照萬曆後世所學的化學，可以寫成膽礬加熱生成汞和硫，不過在大明現在的科學研究中，顯然和萬曆所學的那一套符號有着區別，並沒有變複雜，實際上很多地方用的方式還是相同的，但是還是讓萬曆有些不能順暢地理解。
這幫傢伙，真是太麻煩了，化學就化學，叫什麼丹道，搞得和那些依靠汞等重金屬煉製長生不老‘藥’然後吃了作死的道士們一樣，倘若不是他這個穿越者仔細地問，誰知道這是一本大明的化學研究資料，更可氣地是，連歐羅巴人都知道這玩意屬於科學，他竟然差點把這東西當成忽悠人的東西給撕了。
“你且過來。”萬曆給陳炬做了一個靠近的姿勢，手裡拿着筆在紙上畫了畫。
倘若這幫傢伙在化學上已經有了研究，那麼一些金屬冶煉應該懂得吧，國內的鐵礦石一般都是含硫較高的鐵礦石，那麼就是二硫化亞鐵，然後，然後萬曆的筆頓住了，化學式是什麼來着？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一直流到萬曆的下巴，化學課上的知識已經老早的還給自己的化學老師了，別說有的化學公式他現在寫的不出來，就是給他反應物和生成物，他也不一定能夠配的平化學式。
“皇上，這是何物？”既然皇帝要求他靠近點，陳炬也顧不到張鯨等人刀斧手準備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萬曆不停地塗抹着的奇怪符號。
“這是我大明鍊鐵所用礦石中含鐵的成分，這是氧氣，不陽氣，這是…這是……”萬曆指着自己寫出的一個個半成品的化學式，向陳炬解釋道。
伸頭仔細聽萬曆解釋的陳炬不停地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皇帝意思。
“這個有些複雜，咱們換一個。”完全不知道化學式該怎麼表達的了的萬曆尷尬地說道，早知道就不寫這麼複雜的東西了。
“皇上，這裡應該錯了。”陳炬突然指着萬曆所寫的一處說道。
錯了？萬曆一呆，他拿着這麼多他自己都解釋不太通的東西，陳炬竟然能夠指出自己錯了，對方竟然聽懂自己剛剛說的都是什麼東西了。
“皇上，這裡不應該這樣，不合天道。”陳炬搖頭指着一處說道，隨即在萬曆呆滯的目光中，拿過萬曆手中的‘毛’筆，在萬曆所寫的化學式下面邊寫邊說道：“皇上，這裡應該這樣，此處應該如此，然後這樣，這樣才符合天道規律。”
天道規律是什麼東西啊，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陳炬在紙上寫出的東西，萬曆簡直馬上就想讓御膳房給自己送上塊豆腐上來，然後再一頭直接撞死在上面。
自己簡直是穿越者中的恥辱，而且是恥辱中的恥辱，大學上課沒有聽過吧，那也就算了，話說他大學貌似就沒有化學課，但高中的化學起碼學過的，然而現在這幫所謂的古人，竟然已經手把手教自己化學了。
倘若再給他一個機會，他若是能夠回到上高中前，他肯定好好學習，不在化學課上看小說了，然後等到穿越的時候給這些在自己面前擺‘弄’知識學問的古人們好看！不過現在嘛，抱歉，穿越已經是萬中無一的機會了，回到過去那是想都不要想，老老實實聽自己面前這位大太監給自己上一課吧。
“這些都是你們兵仗局和工部總結出來的？”看着在自己面前講述着的陳炬，萬曆裝模作樣的點頭，一副我都明白的意思，但是對方所說的東西，實際上他全部都不懂，而且不懂也聽不下去。
“有些是前人已經發現之物，如前宋時期沈括大家的《明溪筆談》，有些則是如今剛剛研究出來之物。”被萬曆打斷，陳炬停頓了一下連忙說道：“此物是原本，是工部整理出來的，本想拿進宮裡抄錄副本，沒想到卻被人掉了包。”
“都是誰負責研究這些？還起這麼個名字？”萬曆無語地問道，丹道，不是學問，竟然還是道，這幫人把這‘門’學問當做什麼了？天書嗎？
“工部和兵仗局現在都從龍虎山、武當山召來了一批道士，他們幹這個非常在行。”陳炬解釋道。
怪不得叫《丹道》，合着真的和那幫牛鼻子老道們有關係，以前都有皇帝招募他們，不過那時是爲了煉製丹‘藥’，現在改成搞化學研究了。
不過也不算離譜，原本的歷史上，這可是一個鐘錶匠研究火槍大炮，傳教士掌握知識的時代，後世的化學從歐羅巴傳向全世界，早期的研究人員，和歐洲固有的一幫希望能夠通過鍊金術達成點石成金願望的鍊金術師有關，這事換到大明，變成由煉丹的道士們引領‘潮’流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現在唯一麻煩的事情，就是這些奇怪的符號以及奇怪的寫法，自己這個還有‘些’化學底子的穿越者竟然完全不懂了，想要指點對方一下，最終還會被對方指點，這不得不說事情發展的太過讓人感到尷尬了。
“朕老了啊！”看着面‘色’白淨的陳炬，萬曆感慨道：“是你們年輕人的時代了。”
“皇上。”陳炬尷尬地說道：“下臣今年三十有五。”
萬曆皇帝今年才二十五歲而已啊！當着三十五歲的人說這樣的話，肯定是有問題的。
果然太監沒有鬍子就是麻煩，萬曆看着對方的臉想到，連他這個皇帝，都必須要蓄髯了，對方一個三十五歲的太監竟然搞得和個十幾歲的傢伙似得。
“這東西是工部先做出來的？”不要在奇怪的話題上糾纏，萬曆拿着《丹道》問道：“你竟然懂，是不是李幼滋比你懂得還要多一點？”
“雖說是李大人先整理出此物，但是下臣的兵仗局一直主要負責火器和蒸汽機的研究，無暇分身而已，若是個人學識，格物、丹道、奇‘門’遁甲之道，臣自問不比李大人差。”陳炬有信心地說道，開玩笑，把兵仗局和工部放在一起比，雙方什麼時候向對方認輸過，就是比個人，他這個兵仗局的大太監也絕對不能弱了工部裡的那種老頭子。
格物是物理學，丹道是化學，奇‘門’遁甲是什麼？他不是穿越回到大明朝了嗎？爲什麼會有這種極其帶有玄幻‘色’彩的東西？難道這裡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個古代，而是某個錯‘亂’的時空？萬曆無語地想到。
“加減乘除簡單計算命名爲數，複雜的數被稱爲奇‘門’遁甲，皇上竟然不知？”陳炬驚訝地問道。
在自己每日在宮裡玩耍，有事沒事出去打個獵的時候，或者忙着建園子的時候，自己已經徹底與這個時代脫軌了嗎？萬曆悲劇地想到，誠然皇帝並不需要什麼特長，若是喜歡書法還好，煉丹、木匠、打獵什麼的都會被說成玩物喪志的，但是現在竟然廢柴成這樣，真是太不應該了。
把以前學的那些知識再學一遍？抱歉，萬曆沒有那個興趣，不學無術的日子過慣了，前世和今世接受的都是令他反感的應試教育，無論是當學生還是當皇帝，都有過厭學的日子，這種鑽研科學的事情，還是‘交’給更爲專業的人去辦吧，他最多‘弄’懂一些能夠理解的意思，然後糾正一下因爲時代侷限‘性’犯下的錯誤，當然，前提是還懂的。
“你們這些符號都是從哪裡找的？全是都是的鬼畫符？”萬曆問道。
“有些是道符，有些是契文。”陳炬回答道。
“契文是什麼？”這個概念萬曆也還是第一次聽到來着。
“工部在河南挖出來的東西，一些契刻在骨頭上的文字，李大人認爲必是上古王朝之物，只不過現在出土不多，還無法確定，因此還沒有稟告皇上。”陳炬生怕皇帝生氣，小心翼翼地說道：“倘若不是祥瑞，貿然稟告恐怕除了差錯。”
去你們的祥瑞！這兩個部‘門’到底是幹什麼的？萬曆無語地想到，研究物理、化學、數學，興修水利又造火炮，勘測地理又考古，現在連甲骨文都被他們挖出來來了！說不定都快挖到殷墟了，照這速度，明年會不會去挖始皇陵？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在哪，他可是知道的，要不要給工部的人透‘露’一下，後世因爲政策，不許挖，這個時代可沒有，早知道那個李幼滋能夠找到什麼王莽卡尺就絕非偶然，果然是工部的職責夠廣泛的緣故。
當然，李幼滋再想什麼，萬曆鐵定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