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燭臺球場都已經汩汩沸騰了起來,就如同火山噴發一般,那山崩地裂的浩瀚聲勢開始席捲整個灣區。
全場萬衆一致地開始呼喊那個名字:
“斑比!”
那個男人,即使面對一場普通的常規賽也拒絕窩囊地繳械投降;那個男人,面臨二十五分的落後局面依舊咬緊牙關奮起直追;那個男人,拖着自己受傷的左膝迸發出了血與火的決絕堅持完成比賽;那個男人,以自己的肩膀扛起了整座城市的期待和矚目;那個男人,用自己的決絕與悲壯爲這支球隊注入了靈魂;那個男人,重新定義了“九人”的名字和精神!
此時此刻,球場之上的陸恪卻再也堅持不住了,踉蹌了兩步之後,跌跌撞撞地就這樣跌坐在了地上,他死死地緊咬住了牙關,拒絕讓疼痛佔據上風,但他卻終究還是沒有力量支撐着自己重新站立起來了。
“斑比?斑比!你不要嚇我!”
洛根本來和陸恪勾肩搭背地朝着場邊方向走去,但腳步纔剛剛邁開,陸恪整個人就直接轟然倒塌,措手不及之間,洛根只來得及抓住陸恪的手臂,卻根本沒有辦法支撐住陸恪的身體重量,於是就踉踉蹌蹌地跟着一起往前摔倒。
拉近距離之後,洛根這才注意到,頭盔裡面的陸恪現在已經是滿頭大汗,蒼白的臉色泛着一股奇怪的紅暈,從裡往外透露出來,這讓洛根頓時就慌亂了起來,“斑比,你還好嗎?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怎麼回事?你不要嚇我!”
陸恪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輕輕地拍了拍洛根的頭盔,“沒事,只是有一點脫力而已。不用大驚小怪。”他現在只覺得自己的左膝再次腫脹起來,那股灼熱正在隱隱刺痛着,並不劇烈卻開始變得明顯。
他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但他不後悔。比起瑞恩-鮑德溫所承受的痛苦和坎坷,這才僅僅只是他職業生涯的第一道坎而已,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這段荊棘密佈的衛冕之路,爲了瑞恩,也爲了他自己!
“不,不不,斑比,你現在不好,你現在一點都不好。”洛根注意到了陸恪的不正常,六神無主地擡起頭來,“隊醫,馬庫斯,馬庫斯,快點呼叫沃爾特,斑比站不起來了,上帝,快點過來幫忙,斑比站不起來了。”
……
坎蒂絲注意到了異常,所有舊金山49人進攻組的隊友們都蜂擁了上去,將陸恪團團圍繞在正中央,一個個都在慌亂地呼喚着沃爾特,她的心臟就這樣猛地蜷縮起來,瞬間就陷入了無法呼吸的窠臼之中。
陸恪。陸恪。陸恪。
坎蒂絲現在整個大腦根本無法冷靜思考,腦海裡塞滿了所有所有的想法,一個思緒冒頭之後就開始演變成爲一場災難,她知道自己不能軟弱,她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因爲陸恪是絕對不會畏縮和膽怯的!因爲陸恪需要她堅定不移地陪伴在側!因爲這段充滿坎坷和挑戰的未來,她願意和陸恪並肩面對!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坎蒂絲將眼眶裡的熱淚擦拭乾淨,強迫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重新平復下來,然後緊握成拳,高高地舉起雙手,堅定而熱忱地呼喚着那個名字,那個永遠不會因爲困難而恐懼的名字,那個率領他們走出黑暗和低谷的名字。
“斑比!”
一聲,接着一聲,儘管坎蒂絲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再次開始顫抖起來,眼眶裡的熱淚又一次重新聚集起來,但她嘴角的笑容卻綻放了開來,用盡全身力氣地呼喊着,“斑比!”無論什麼困難,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後盾!無論什麼暴風,我們永遠都是你的戰友!
斑比,你聽到了嗎?
……
“三十秒,三檔進攻,一記達陣!”
“在解說過程中,我總是能夠聽到這樣的臺詞: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自己也經常使用這樣的表達方式,但很多時候,我們只是希望以此來表達自己的驚訝和震撼而已,不是真正地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場景。”
“但今天,我卻不得不說,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距離比賽結束只有三十八秒的情況下,在三檔十碼的艱難局面下,在端區前還有足足八十碼的距離!陸恪卻真的再次完成了一記達陣!而且還是拖着自己受傷的左腿!他幾乎就連站立都無法完成了!但……他真的完成了!他真的追平了比分!他真的爲舊金山創造了奇蹟!電視機前的觀衆朋友們,現在你們可以聽見來自燭臺球場的呼喊嗎?”
球場另一側的阿隆-羅傑斯也站立了起來,壓了壓自己的球帽,不敢置信地看着球場之上正在上演的一切,最後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擡起雙手爲陸恪送上了掌聲:
這是一位值得尊敬也值得讚譽的對手!
全場的山呼海嘯將所有的九人們維繫在了一起,大家肩並肩、手挽手地盡情高呼着,那一雙雙飽含熱淚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那個十四號的背影,那是他們的英雄!那也是他們的領袖!在這個國度裡,那就是他們的國王!
貴賓室之中,特倫特-巴爾克不由有些狼狽,偷偷地轉移了視線,將自己的淚光擦拭而去,然後就再次轉頭看向了眼前這片洶涌而炙熱的紅色海洋,這纔是真正的競技精神!這纔是真正的體育世界!超越了勝負,超越了冠軍,超越了個體,那股永不服輸、永不言棄的精神牢牢地擰成一股繩!
戰鬥不息。
這不僅僅只是一句口號而已,同時還是流淌在血液裡的激/情!
現在特倫特終於真正地明白,今年休賽期的一紙合同到底創造了什麼歷史,又爲這座城市帶來了什麼篇章!遠遠不僅僅是一個超級碗冠軍和一連串數字所能夠闡述的意義,就如同喬-蒙納特和史蒂夫-揚一般,將成爲這支球隊和這座城市的精神財富!
站在旁邊的傑德-約克重重地握了握拳頭,往下一揮,“我們將會贏得勝利!”
特倫特不由微微詫異地朝着傑德投去了視線:在如此時刻,傑德所在乎的依舊是勝利,而不是眼前這片紅色海洋?
但緊接着,吉迪恩-餘就補充說道,“休賽期我們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平淡的話語背後卻透露出一抹感嘆,顯然,吉迪恩也明白了陸恪之於這片球場和這支球隊的重要意義,這纔是他們休賽期的最大收穫。
特倫特急忙整理了自己的視線,在傑德注意到之前,把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而後與吉迪恩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都輕輕頜首傳達了內心的感動和亢奮。隨後,兩個人就再次看向了正前方的球場。
在洛根和馬庫斯的攙扶之下,陸恪重新站立了起來,隊醫沃爾特就陪伴在側,陸恪用右腳單腳跳躍着回到了場邊,然後就可以看到阿肯斯走了上來,抱住了陸恪的腦袋,用頭盔抵着頭盔,低聲說了什麼,而後阿肯斯就快步進入了球場。
全場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就演變成爲了山呼海嘯式的咆哮聲,“啊啊啊!”
陸恪和洛根的連線再次完成達陣之後,場上比分來到了“31:31”,雙方戰平,但現在主動權依舊掌握在舊金山的手中:他們還有一次附加分機會。
此時,距離比賽結束還有八秒,到底是絕殺,還是加時賽,現在所有視線全部都凝聚在了阿肯斯的腳上。
站在附加分罰球點之上,阿肯斯心無雜念,眼神裡迸發出了一股堅定而決絕的信念,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他完成這一記附加分。
耳邊傳來了裁判的哨聲,然後他就起步、擡腳、踢球,所有的所有都沒有任何異常,就如同訓練賽之中再普通不過的一次附加分,毫無懸念地準確命中;但……綠灣包裝工提前請求了暫停,吹掉了這一次附加分踢球。
阿肯斯依舊不爲所動,只是閉上雙眼,安靜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他原本有機會休賽期就退役,帶着榮耀和讚譽華麗轉身;他同樣知道,陸恪完全可以離開球場,爲了自己的職業生涯而謹慎起見。但,他們都選擇了站在這片球場之上,不僅僅是爲了勝利,更是爲了戰鬥!
對於某些人來說,橄欖球只是一項競技體育項目而已;但對於他們來說,這卻是一場沒有退路的生活也是戰爭。從源頭開始,這就註定了不是同樣的一場對決,他們的堅持、他們的努力、他們的奮鬥,就是他們生命的意義!
陸恪已經完成了他的戰鬥,現在輪到他了。
儘管剛剛被吹掉了一次附加分,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阿肯斯卻依舊沒有動搖,全場空氣都已經凝固了起來,他也絲毫不受影響,全神貫注地集中在自己的踢球動作之上。
吹哨。
開球。
起跑,起腳,觸球,踢球。
橄欖球在空中滑過了一道驚鴻的弧線,穿過了兩根球門柱之間的空檔,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後方的球網之上。
“嗶!”
裁判吹響了哨聲,示意附加分成功,“32:31”,主場作戰的舊金山49人在全場比賽之中第一次搶佔了領先。
但……這依舊不是結束,比賽依舊還有八秒時間。阿肯斯的任務依舊沒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