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條件反射地,陸恪就伸出了雙手,做出了一個保護手勢,一左一右地放在了眼前那個嬌小身影的兩側,沒有直接扶住對方,而是提供了一個保護網,如果對方失去重心的話,他可以第一時間扶住對方;但如果對方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站穩,那麼兩個人也就不需要肢體碰觸了。
“謝謝。”
艾瑪-沃特森(Emma-Watson)慌亂地擡起了雙手,及時站穩了腳跟、保持了平衡,這才避免了狼狽摔倒的窘境。
回過神來之後,立刻就注意到了眼前的大男生。小心翼翼的動作稍稍有些僵硬,尤其是因爲高大而強壯的身軀而顯得笨拙起來,但神情卻保持了專注和禮貌,謹慎地維持住紳士的距離。
危機狀況之下,哪怕是伸手扶住了對方,這也沒有過錯;但即使是如此緊急情況,陸恪依舊保持了禮儀,沒有輕易地冒犯女性,儘可能地避免了“非禮”的可能。這樣的小細節,往往可以看出性格,也可以看出家教。
就在此時,艾瑪就注意到對方投來了關切的詢問時間,“你還好嗎?”
艾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視線牢牢地落在了對方的臉頰之上,甚至有些愣神,這讓她不由窘迫起來,連忙避開了視線,假裝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腳踝,然後這才點點頭表示,“沒事。我很好。”
隨即,艾瑪就發現自己的右手搭在了對方的左手小臂之上,掌心頓時就發燙起來,連忙鬆了開來,順勢將垂下來的髮絲扣到了耳朵後面,露出了小巧的耳朵,禮貌地說道,“謝謝。”
“不用。”對方微笑地說道。
艾瑪卻是覺得自己剛纔的一系列舉動着實太過狼狽,不想要在這裡繼續待下去,慌忙點頭示意了一下,轉身走向了自己的位置,連忙落座下來,將整個身子縮進了商務艙的遮擋板後面,雙手捂住了臉頰,懊惱地齜牙咧嘴起來。
稍稍等待了一小會,耳邊漸漸平靜了下來,商務艙之中的騷動徹底消失,只能隱隱地捕捉到經濟艙方向傳來的躁動聲,艾瑪釋然地吐出了一口氣,不由開始慶幸起來:還好對方沒有死皮賴臉地糾纏上來,否則整個飛行途中都要應付這些瑣事,根本不得安寧。
作爲“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的鐵三角之一,艾瑪得以開啓自己的演員生涯,起點之高非比尋常;但伴隨而來的光環、人氣和騷擾卻根本停不下來,她失去了自己的時間和空間,也失去了自己的私人生活,無時無刻都包圍在視線、鏡頭和燈光之下。
所以,2010年結束了系列電影的全部拍攝之後,她離開了演藝圈,迴歸大學校園,試圖腳踏實地地享受屬於自己的青春生活;而後,她又從布朗大學回到牛津大學,在英國本土完成自己的學業,儘管關注依舊無處不在,但終究還是能夠喘一口氣了。
不久之前,結束了學期末考試,艾瑪獨自一人來到了夏威夷的茂宜島度假。遠離倫敦的陰霾和冬雨,靜靜地享受一點休閒時光,之所以選擇茂宜島,就是爲了避開瓦胡島的遊客人潮。
好不容易享受了一個難得的假期,最後一段返程的旅途,她也希望可以延續下去。
剛纔小小的插曲,顯然是意料之外的情況,幸運的是,意外沒有進一步擴大。
緩緩地,飛機離開了廊橋,駛向了起飛跑道,而後平穩地完成了起飛,輕輕的晃動之中,終於進入了穩定飛行的階段,視線之中可以看到空乘人員們解開了安全帶,準備開始提供客艙服務;不久之後,安全帶指示燈也熄滅了。
安靜,太過安靜了。
艾瑪隱隱地覺得有些異常。
過去三十分鐘時間裡,她忍不住回想起剛纔的蛛絲馬跡,異樣的情緒就越來越明顯,不對,着實不對。剛纔那個大男生的所有舉動都太過異常了,他難道沒有認出她嗎?
她十分確定,他看到她了。
今天,她帶着一副黑超墨鏡,遮擋住了大半臉頰,但她自己也意識到了,墨鏡着實太過搶眼,反而容易吸引目光。
如果沒有正面交換眼神,那就算了;但他們明明隔着墨鏡四目交接,他怎麼可能不認真打量一下呢?他怎麼可能沒有好奇心呢?
即使是最平常的普通人也勢必會產生好奇,但他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舉動,不僅沒有,而且還更加禮貌地讓開了動作!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經認出了自己,所以故意保持距離呢?
退一步來講,第一次照面沒有認出來,但第二次交換視線的時候,肯定認出來了。
現在回想起來,艾瑪確定,因爲自己的重心不穩,墨鏡掉到了鼻尖附近,暴露出了自己的眼睛,她擡起視線望向對方的時候,兩個人之間分明沒有任何阻擋,她甚至可以捕捉到對方那墨黑的瞳孔,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會驚慌失措。
他認出了自己。
他肯定認出了自己。
但,他爲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呢?就連一點好奇的視線都沒有,更不要說詢問或者探究了,冷靜得彷彿根本就不知道她這號人物一般,這……這真的太不對勁了!
想到這裡,艾瑪坐直了身體,偷偷地從遮擋板背後探出了眼睛,慢慢地在四周探查了一番,尋找着那個大男生的身影,不經意間,她的視線就和過道另一側的眸子撞擊在了一起,是他!
猝不及防之間,自己偷窺的動作就被對方識破了,艾瑪越發窘迫起來,臉頰頓時染上了兩團紅暈,滾燙滾燙地燃燒起來。
不等艾瑪做出反應,對方就禮貌地點頭示意了一下,沒有過度親密,也沒有刻意疏離,只是陌生人在街道之上擦肩而過時展現出來的友善程度,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因爲對方調整了一下座椅,稍稍往後靠了靠,拉扯起了毯子,就這樣躺下去了。
就這樣!躺!下!去!了!
沒有表示,也沒有對話,甚至沒有多餘的視線,就好像她是一塊石頭,無關緊要的石頭。這正常嗎?這絕對不正常!
艾瑪一咕嚕坐直了身體,沒有猶豫,也沒有躊躇,伸出了右手,輕輕敲了敲過道對面的遮擋板,彷彿正在敲打房門一般,“叩叩”,“叩”,然後靜靜等待了一會,似乎因爲聲音太小了,對方沒有聽到,艾瑪不得不加大了力度,“叩叩”,清脆的響聲就變得明亮起來。
“是的(yes)?”對方終於反應了過來,坐了起來,但一不小心,耳朵上的耳麥就拉扯了下來,牽扯到了耳朵,不由齜牙咧嘴起來——原來,他剛纔帶着耳塞,所以纔沒有聽到聲響。
“是的?他居然回答’是的’?就好像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一般!”艾瑪內心深處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情緒漸漸變得急躁起來,斟酌了又斟酌,卻發現根本沒有一個合理的表達方式,話語在舌尖打轉了兩回,最後還是簡單粗暴地平鋪直敘起來。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陸恪微微愣在了原地,沒有明白這句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艾瑪-沃特森,他當然知道對方是誰,“哈利-波特”就是他們這一輩的童年回憶,他不僅珍藏了整套原著小說,而且每一部電影都觀看過了,即使不至於爲之狂熱,但他也絕對不可能認不出來“赫敏-格蘭傑小姐”。
問題就在於,他以爲對方不希望被認出來。
碩大的黑超墨鏡,匆忙的眼神閃躲,拉起的遮擋隔斷……一個又一個的信號,信息難道還不夠明確嗎?就差沒有直接掛上酒店客房“請勿打擾”的牌子了。
僅僅就在剛纔,陸恪自己才親身體驗了一次“萬衆矚目”的感受,堪比“萬箭穿心”,雖然不明白油管之上到底出現了什麼視頻,但陸恪卻知道,有時候,他們需要一點私人空間,每個人都是如此,而生活在鎂光燈之下的藝人演員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陸恪表示了自己的尊重,沒有冒然打擾對方。
但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哈囉?”稍稍等待了片刻,艾瑪沒有等到任何回答,不得不搖晃了一下右手,吸引了陸恪的注意力,再次提出了問題,“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陸恪啞然失笑,輕輕點了點頭,“你是說,艾瑪-沃特森小姐?還是赫敏-格蘭傑小姐?”
艾瑪的表情不由稍稍愣了愣,隨即就露出了一抹笑容:她猜對了!對方早就認識了自己!她的直覺果然是正確的!
“你明明認出我了,但爲什麼一點表示都沒有呢?”艾瑪還是把內心的疑問拋了出來。
陸恪露出了無奈的笑容,“表示一些尊重。”
如此回答,頓時讓艾瑪回過神來,眼底流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窘迫。此時,她才意識到,如果她沒有打破現場僵局的話,也許她現在就可以享受一次安靜的旅途了,但……現在已經太遲了。
“艾瑪,你可以稱呼我爲艾瑪。”她落落大方地伸出了右手。
陸恪的視線落在了那隻白嫩纖細的手掌之上,隨後也伸出了右手,做起了自我介紹,“陸恪。”
隔着飛機的過道,兩隻手握在了一起。
咯噔。
飛機再次抖動了一下,似乎遭遇了氣流顛簸,兩個人雙雙鬆開了手掌,切斷了紐帶,但視線接觸到了彼此,意識到如此場景的“似曾相識”,於是齊齊歡笑了起來。